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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锦的身子,顿时下意识的往前一档,但却被北辰玄逸那陡然沉下来的气势所骇住。
北辰玄逸冷睨了书锦一眼,他抿了抿唇,紧接着不发一言的,推开了书锦,向广娥宫内迈步而出。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而在里间的榻上,一片朦胧之中,慕容叶凌一头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她的一手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万种风情,霎时尽生。
迷蒙之间,她不禁喃喃低唤,眼瞅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又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夙……夙夜……”
来人的脚步一顿,她宛若清水的眸子,瞬时一喜!
她不禁微微挪动了身子,矫作难耐的呻吟了两声。
而此刻,北辰玄逸的眸色仿若寒潭,他菲薄的嘴唇紧抿,眸中那愈发深邃的黑色,仿佛正在一点点的浸染怒火!
那周身遍布的凉寒,让慕容叶凌倒是愈发的确定了几分,来人的确是他……是他不错!她要他!她好想要他!
脑中紧绷的弦轻微一断,她莹白的贝齿娇怯万分的轻咬着嘴唇,猛地一狠下心,将那抹轻拂过她纤手的袍角用力一拉!
“滚!”
天曜帝京今日的国宴,相较于昨日,那些暗藏的阴损,终于渐渐的浮出了水面,自打宴王在大殿之上趁着北辰墨魔怔的一时不备,将其打晕之后,他手底下的亲信,除了照看他一番外,其余的事儿,也并没有闲着。
而此时的广娥宫,北辰玄逸那寒凉的眸色,已被胸腔中的那股怒火所晕染,他命书锦,前去偏殿之中重新拿了一套衣袍换上。同时,整个广娥宫里的宫婢,正在对慕容叶凌所沾染过的地方大肆清洗。
然而,好似这一切,背地里的人早就料到了他们所有的动作,就连搀扶着北辰墨的人,他们都齐齐对视了一眼,在察觉了逸王的突然回宫之后,竟蓦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天曜帝宫的另一处迈去。
背地里的人的心思在酝酿,而大殿之上的天曜与赤燕的那一番明争暗斗,自打被无端挑起之后,就没再停过。
有了之前那内侍擅闯宫殿的禀告,慕容叶宇当即面色一变,就再也端坐不住,气恼的拂袖而出。
慕容叶宇一走,端坐在玉阶之上的那几人不动声色的隐下了眉眼,这诡异的静默再次袭来,笼罩在天曜帝宫头顶的那层黑云,仿佛根本就没有散过。
帝宫之外,自是有慕容叶宇一路从赤燕带过来的亲信,他一踏出宫门,那里的侍卫便匆匆向他寻来,并焦急的道:“三皇子
!三皇子!叶凌公主,叶凌公主在永寿宫里!”
“永寿宫?”慕容叶宇沉吟了一瞬,并没有多少的迟疑。而他再怎么算,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大步离去的同时,也就此错过了那侍卫眸光里不经意间划过的一抹阴影。
“看来,这西凉的国师的确乃是一番好算计!”一道苍青色的身影,躲藏在暗地,将这一切都尽收于眼底,须臾之后,他似是察觉了背后人的动作,这才沉声感叹道。
“西凉国师,墨无痕,既然能被世人称为睿智若妖!那他的心思就定不会比常人少!”独孤咏的身影同样隐匿在暗处,避开了山洞里众人的视线,独独寻了一处,在北辰云翳的身边,附耳低语。
“那……独孤你说,就连西凉国师都掺了一脚,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又该如何做?”北辰云翳沉吟了一瞬,眸色不明的望向了山洞一眼。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独孤咏嘶哑着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狠绝之气,“任凭他墨无痕再怎么睿智若妖,终究不过乃是一介凡人之躯,他若真想要从他西凉调兵……呵呵,到时候这西凉国师再怎么算计,算到了赤燕,我独孤咏可不信他还能算到我偷天换日的漠北……”
“那你的意思?”北辰云翳敛下眸子,沉着神色阴冷的瞪视了一眼手脚被寒铁束缚在壁上的那几人一眼,须臾之后,他勾起了嘴角,倒是诡异的笑了。
“殿下既然能忍辱负重十余年,藏身那冰霜雪冻的边疆之地,而如今,殿下……你在有了我漠北的相助,手握重兵,呵!彼时又有何所惧?”独孤咏沉着声音,说完这番话,微睨了北辰云翳一眼。
北辰云翳的面色先是一僵,但随即释然的笑笑,低声道:“你说得不错,确实如此。”
这二人的动作,哪怕是避开了旁人,但依旧没有逃脱羽七那敏锐的眼力。
他的额上此时正不断地渗出冷汗,身上被鞭笞的伤口,早已泛成了青紫。
他咬牙抿唇,想要从晕眩之中回过神。他努力的瞪大了瞳眸,眼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二人的不停蠕动的嘴唇。
“那独孤敢问殿下,那二人已经押送了过来,你打算如何处置?”独孤咏的声音较为之前,此刻略微的有了些许收敛。
北辰云翳低垂着眸子,嘴角无声地勾起,他轻声笑笑,把手搭在了独孤咏的肩上,“独孤,你忘了!有了永安候的出仕,本王如今想要单凭他手里的金羽令,让金羽卫听令可没那么容易!既然不能完全掌控,倒还不如把这丝不确定放在对方的手里。”
“本王知道,独孤你的傀儡术修炼得差不多了,崇国公府的那老头和之前冒充北辰子润的那死小孩儿,你就先暂且拿来练练手!至于这人……本王还得再赌赌他的运气!”
北辰云翳说完这番话,便独留下独孤咏一人微垂着眸子独自沉思。
羽七额上的冷汗此时正在大颗大颗的渗出,北辰云翳一袭苍青色的衣袍,很快的便出现在了羽七的视线。
“呵!老家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羽七僵着身子,梗着脖颈,眸带讥讽地出声。
“呵呵,是你在问本王想要干什么?”北辰云翳隐匿着神色,眸光不明的伸手轻抚上羽七那刚毅的下巴
。
羽七把头厌恶地一偏!
“啧!看来永安候手底下的人果真都是些硬骨头!”北辰云翳笑笑,不禁出声,抬眸对上羽七那一时忿忿的眸色。
“云王说这话不觉得太迟了?私以为我金羽卫到底是不是硬骨头,云王早就该知道了!”羽七冷睨着眸光,不屑地开口。
“不!”云王沉眸,抬手一档,“本王并不知道!”
倏地,他抬眸,“而是你……你应该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本王给你最后一次不被炼成傀儡的机会!”
北辰云翳此刻的低语仿若魔鬼的诅咒,然而羽七依旧摇头,眸带讥讽的笑笑,“难得云王殿下还肯对羽七心存这般宽厚的心思。这若是让一旁昏迷着的崇老国公知道了,那羽七可就完全猜不到他该怎么想。”
“呵呵,本王果然没有小看你!方才的对话,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羽七挑眉,“左右不过一个将死之人!”
“本王不会让你死!”北辰云翳甩袖冷斥。
“云王殿下的确不会放我死……毕竟,若我羽七成了傀儡,那对云王殿下的确乃是利大于弊。”
“不错。”北辰云翳对此并没有否定。
“呵……”羽七轻嘲一声,“既然如此,我金羽卫素来皆是忠臣良将,云王又缘何如此肯定?”
北辰云翳瞳眸一眯,眸光一瞬不错的将羽七上下打量,“就凭你惜命……你还念着你家主子永安候!”
“单凭这一点,本王就胆敢肯定,你必不会枉自寻死!”
羽七抿唇,眼神不善的瞪视了他一眼。
“本王说过,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在本王踏出这山洞的封口之前,本王特许你这个权利反悔你之前的这一切!”北辰云翳隐匿着眸光,继续开口。
而这时羽七却将眸光一撇,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北辰云翳的眸色微微一变,苍青色的长袍,阴冷的浮动着此地的微光。
须臾之后,他甩袖冷哼一声,愣是再也不回头看一眼的,朝着山洞之外踏步而去。
没过半晌,果然,他就听见山洞之中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正不停地传出。
然而,站在崇老国公面前的独孤咏自始至终连眸色都未变过。
猩红的血液此刻正不停地从崇老国公的全身各处喷涌而出,而这个时候,就连一旁被寒铁束缚在侧的羽七,都不由得紧闭了双眸。
“他是秘密知道太多的人!”
“他早就活不成了!”
“他该死!他该死!”
“他的儿子作恶多端
!究竟是哪个恶魔胆敢让他再重新活过来?他们崇国公府全都该去死!去死!”
张张狰狞的面孔,伴随着崇老国公的血管渐渐变得凸起,又开始诡异的蠕动,羽七的脑海里就宛如被炙热的火焰,在翻来覆去的烘烤!
他额上的青筋也渐渐的越来越多,而就在这山洞的隐蔽之处,若是有人细看,此刻必能观察出身处在这里的几人,面上都是骇人的神色。
“定国公府的心兰小姐,她本就是一介女流,分明就是她自己要上战场死撑着!被南疆的人,一刀杀死那都是活该嘛!谁叫她生个女儿都是个废物!”
“这大小姐生下来果然是个废物!你看看……老爷!她走哪儿去又不是霉运缠身呐!当日在万花楼怎么就没有被人给推下去活活摔死!”
“她就是在鬼混!丢尽了咱们女人的脸!老爷凭什么还得派府里的暗卫去保护她?她又不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人家呀!是左相府的叶君卿!左相府七小姐……”
脑海里的场景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不停的变幻,被寒铁束缚在山壁上的羽七,额头不断地渗出冷汗,面色仿佛几欲窒息一般的涨红,他紧咬着嘴唇,被束缚着的四肢,泄愤似的将周身的铁链弄得阵阵的哗啦作响。
“本侯早就不再是定国公府的胤少爷!你没权利置喙本侯这般做!”
“混账!心兰不在了,你就是给老夫这般鬼混!逆子!逆子!逆子……”
“来呀,大家快看看这就是美名天下的公子——承影!”
“公子!金羽卫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羽七,本公子乃是承影,就你!以后跟在本公子的身侧,近身侍奉!”
“回禀公子,今日就是法华大师十年前所推算的日子……要真是……”
“你拿着这金羽令!务必将金羽卫……”
脑海里的画面重重叠叠,人影一晃而至,闪动不停。
红色的蒸腾之气,此刻正从崇国公的身体里不断的奔涌而出。
双掌与之紧贴的独孤咏,他这时的神情也在不停变换,一瞬的苍白之后,紧接着又转为了血红。
倏地,被寒铁束缚在一旁的羽七,那双黑亮的瞳眸,猛地一睁!
他“啊——”地一声,在那痛苦的嘶叫之下,很快就被崇国公那接迥而至的最后残存意志的痛呼所掩盖。
山洞之外的北辰云翳无声的勾了勾唇,呵!就算他的手里没有百万精兵,但有了这得之不易的傀儡之军,宫夙夜,北辰玄逸……哈哈!你们二人,我北辰云翳又有何惧!又有何惧!
与此同时,天曜帝京,定国公府
“云姑娘,不好!羽七这次真的有危险!”羽九沉着双眸,神色不明的紧握着眼前急急飞来的金月。
金月躁动不安的被束缚在羽九的手掌里,尖喙的小嘴,不停地在羽九的手心轻啄。
云子漫一袭月色的浅淡裙装,先是不屑的冷睨了羽九手中那不起眼的“麻雀”一眼,她本想再冷嗤一声,孰料,却在她看清了金月所传递的信息之后,那双清亮的瞳眸,猛地瞬变
!
羽九伸出手轻抚了一下金月,接着与面前的云子漫对视了一眼,终是沉声道:“主子这个时候还在宫里,就算他能赶过去,想必肯定也赶不及。而咱们金羽卫虽然对于云王的动作早有所料,但也仍没料到,他竟会迫不及待到这个地步。”
“云姑娘,不妨暂且先劳烦你照看着金月,并等主子回来之后,给他转告一声,羽七有难,我金羽卫即刻前去……”
“慢着!你方才所说,我云子漫绝不会同意!”
“而如今金月传回来的消息时间紧迫,更是容不得你我再多做商议!何况金羽卫守护在定国公府的也不过数十人,为了君老爷子着想,此刻若是贸然调动你家主子手底下的人显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主意。”
“虽然本姑奶奶和你家主子老看不对眼,但好歹也是殿下派到小姐身边的人。既然这明处有了蝶儿和素问,那么若是独留我这么一个沧澜玉凤的人在此,相信也派不上没有多大的用处。而咱们在去这一趟之前,倒不妨先问问她们二人可否殿下在进宫之前,可有曾给她们留下过什么消息。”
羽九的眸光慎重地在云子漫的面上凝视了片刻,沉思之后,倒是迅速地就做出了决断,他们二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此时蝶儿与素问的所在。
反观这时,天成自打被宫夙夜手下的人毫不留情的送出了宫门,早就躲藏在暗处的沫儿,此刻才堪堪地轻移了莲步,怯懦的露出她单薄的身形。
“公主!”
天成转过身,眸色不明的冷觑了她一眼,直到沫儿识趣的低下头后,天成这才动作缓缓的接过包裹。
片刻之后,永寿宫内,天成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那粉嫩的香娇秀靥艳当真是堪比花娇,镜前端坐的那人乍一看当真是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而慕容叶宇从帝宫之中疾步而来,当嗅到宫门口熟悉的香气之时,他的眸色便诡异的一变,紧接着他“啪”地一声,猛推开门,望见这时的永寿宫里果真如他所想一般,乃是一副香艳的情境!
墨发如云,朱唇轻启!
这个时候要是待得紧跟在他身后的人,见到这副场景……那么他们赤燕……
慕容叶宇的瞳眸微微一眯,嘴角正欲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然而还不待他做出下一步的反应,紧接着“嘭嘭”两声闷响,一切很快的就恢复了寂静……
帝宫之中的大殿之上,待得慕容叶宇疾步走后,之前的棋局,如今看来已是彻底没了办法进行下去,墨无痕眸色淡淡,神色不明的扫了宫夙夜等人所在的方向一眼。
而这个时候,接连意外的发生,似乎很让夙太后沉不住气,在命人紧跟赤燕三皇子前去查探之后,自己又很不放心的在文武百官的劝慰下,仍旧起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