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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你来看看,我是不是堆得比以前好多了。”裴菁才刚靠近马厩,君贻笑就献宝似的道。
此时已经进入了深秋,牧场开始储备干草以备马儿捱过没有青草的漫漫严冬。对于只有五个人的牧场来说,这绝对是个艰巨的任务,所以所有能劳动的都用上了,君贻笑自然也能不例外。
只是他的本事实在糟糕得很,其它不说,就连干草垛都被他堆得歪七扭八的,每次都被大力和小九他们嘲笑得无地自容。
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堆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成品,自然想在恋人面前现现自己的本事了。
没想到——“你走吧!”裴菁一开口就道。
“你说什么?”君贻笑诧异的看着她“你不会是这个意思,一定是我听错了!”
“不,你没有听错。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裴家牧场。”她舍不得他离开,但是让他继续留在牧场只会耽误了他的太好前程!
毕竟要他这个满腹锦绣文章的书生,留在这里牧马放羊、教小孩子识字,根本就是一种浪费。
之前,她还能借口他离开牧场就会死路一条,来罔顾这种现实;可是如今一切将他牵绊在牧场的理由都不存在了,她实在无法坐视他浪费他的才华。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虽然他们还没成亲,但在他的心中他们已经是山盟海誓了。
“那又怎么样?我也喜欢光叔、大力他们。”裴菁强迫自己昧着良心道:“再说你留在牧场也只是浪费口粮而已,就算是小九都比你有用多了。”
“我不是也帮你说服了楚天狂吗?”君贻笑想向她证明自己也是有用的。
“就算没有你,颜城主在比较了马的品质之后,也会选择我们裴家牧场的。”她狠心抹杀掉他所有的功劳。
“我答应过要教你识字、写诗、画画,还有弹琴的”他就像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浮木,努力说服她“我还可以替你记帐,你不是常常称赞我帐记得很好吗?”
“我以前不识字,不也过得好好的?再说,现在大力他们也可以帮忙记帐了。”裴菁不敢面对他那双哀求的眼睛,只怕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会烟消云散了。
“可是我爱你啊!”君贻笑绝望的喊道。
“爱我又怎样?你能保证一辈于都像现在这么爱我吗?你能保证你以后永远不会为了今日的决定而后悔吗?你能保证”她?群暗馈?br />
“我——”他想说些什么,但她马上打断了他的话。
“你看见天上的雄鹰了吗?”她指一指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鹰隼“雄鹰只和雌鹰一起飞翔,你能想象雄鹰和画眉一起飞翔的样子吗?”
“我明白了。”君贻笑黯然道。
她是草原上的鹰隼,他却是江南的画眉,雄鹰和画眉本来不该在一起飞翔的,他们终究是不合适的呀
“你在这里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江南去。”说出这话时,她看见了他眼底的哀伤。
但是她无法出言安慰,因为就在她说出赶走他的话时,她的心也被自己撕扯得血淋淋的!
“你会想”想念我吗?君贻笑想问她,可是终究没有问出口。他只是深深的作了一揖“场主的恩情我时刻铭记在心,这些日子多有打扰得罪之处,还望场主多多海涵。”
“你”他竟然叫她场主!裴菁心中大痛,却只能咽下自己亲手酿成的苦果。
“君大少,您客气了。”她涩涩的道。
“我也在牧场打扰很久了,这就和祖母大人去商量回程的事宜。”君贻笑又作了个揖“临行前不能亲自向场主道别了,就在此说句再见珍重吧!”
他从没有用如此疏离的口气和她说话,但裴菁隐隐的意识到,这才是江南贵公子惯有的语气吧!客气、疏离,带着一种不自觉的矜贵。
“珍重。”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裴菁奸艰难才说出这两个字。
从此,他不再是那个将她看成仙女的君贻笑,也不再是那个笨拙得连马都上不去的君贻笑,更不再是那个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君贻笑
理智清楚知道,他的离开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情感却无法接受啊!裴菁的喉咙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菁姊,你明明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赶走他呢?”大力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裴菁这才发现光叔和大力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站在她身后了。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的脸上勉强挂上一丝疲倦的笑“哦!我都胡涂了呢!你们当然是在这里干活了。”
“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光叔严肃的道。
“都听见了啊?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解释他为什么会离开了。”她勉强道:“现在裴家牧场又只剩下我们几个相依为命了呢!”
“三小姐——”光叔想说话,可是裴菁打断了他的话。
“等到下次再拍卖囚犯时,我还会去买一个的。你们放心,这回我一定会买个真正强壮健康的回来,哈哈哈哈”她想用笑声来证明她很好,可是才笑了几声,那毫无欢愉的刺耳笑声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了。
“菁姊,你为什么不哭?你哭啊!”大力激动的道。
“我为什么要哭呢?呵呵”裴菁试着将嘴咧开,却形成了一个似哭似笑的古怪表情。
“既然喜欢他,就留下他好了,为什么这样做?”大力?i着拳头嘶喊道:“反正如果没有你,他那条命也早就没了!”
“你还小,还不懂得什么是爱。”她的视线迷迷茫茫的落在草原的尽头。“他不属于草原,我不能这么自私的困住他。”
“我也——”大力才要喊出“我也爱你”光叔就眼明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说。”光叔用口型对他说。
他身为旁观者看得清楚,大力对裴菁的爱,不过是一种依恋而已;既然只是年少时的美丽误会,又何必戳破它徒增烦恼呢?
“你也舍不得他走吗?”裴菁会错了意。
“别想太多了,让我们一起把裴家牧场搞得兴兴旺旺的。”光叔摸摸她的头顶,安慰道。
“嗯我没事。”裴菁点点头。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她一向死心眼,对君贻笑又是爱得很深,根本不可能轻易淡忘了他。
草原的风猎猎,吹得他们的袍角飞扬。
“啡啡啡啡~~”马厩里的骏马似乎感受到外面的沉重气氛,纷纷嘶鸣起来。
“光叔,我出去遛遛马。”
她走进马厩,牵出了将军,才想替马上鞍,却看见小九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
“菁菁姊”他一边跑一边喊。
“出什么事了?”裴菁一阵紧张。
又出了什么纰漏了?莫非他的赦免作废了
霎时间,她的心里闪过了无数念头,但让她羞愧的是,那些大多是不利于他未来的念头。
“走走了呢!”小九气喘吁吁的。
“谁走了?”光叔性急的道。
“就就是那个坏蛋君贻笑啦!”小九气愤的跺足道:“我追着叫他别走他都不听呢!”
“是我赶他走的。”裴菁简单的解释。
“咦?可是笑哥哥很好啊!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呢?”小九傻愣愣的问道。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你的笑哥哥不属于这里,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菁姊姊,你怎么啦?”小九手忙脚乱的想替她擦眼泪。
“我没事,只是眼里进了沙子。”裴菁强颜欢笑道:“你们瞧将军都有些不耐烦了呢!我这就带你鋈ュ掊蕖!?br />
也不待他们响应,她飞身跃上马背,策马狂奔而去。
离开沙城的路上,君贻笑一再回头。
裴家牧场已经看不见了,但不知怎么的,他总是觉得自己还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笑儿,不要再回头了。”车上,君老夫人探出头来唤道:“你小心不要从马上摔下来。”
他们江南人习惯了乘船坐车,就算骑马,也只骑那种体格娇小的;像这种高头大马别说骑了,就连看着心里也觉得有些害怕呢!
“哦知道了。”他随口应道,眼睛还像是黏在身后似的。
“唉”看得出来,这几个月笑儿的改变很大,她也说不上来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君老夫人有些忧心仲仲。
他们一个魂不守舍,一个心事重重,谁也没注意就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人一马跟了他们好久好久。
* * * * * * * *
“咦?清姊、静姊,你们怎么来了?”
裴菁筋疲力尽的回到牧场,竟然看见裴清和裴静都回来了。
再一看,连她们的夫婿阿那炅和拓拔雷也都来了,柔然战士和金乌城的护城兵在他们身后排成了整齐的两列。
“光叔,是你请大姊、二?苫乩吹穆穑俊古彷悸砸凰妓骶陀行┟靼琢恕?br />
“我也是怕三小姐会被欺负呀!”光叔在看见君老夫人出现后,就心知不妙,因为担心裴菁会吃亏,就找人给两位小姐送了信。
“没有人会欺负我——”她话还没说完,裴静就打断了她的话。
“三妹,你真傻呢!”
“静妹说得对,这件事你确实做得不对。”裴清也道。
“做得不对?”裴菁一怔“他是属于江南的啊!我只是希望他活得更好而已。”
“什么叫活得更好?有自己深爱的人相伴才是最好的活法。”说这话时,裴静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的夫婿拓拔雷。
“我只是不希望用牧场来困住他。”她呢喃道。
“傻妹妹,没有爱才是困,有了爱,无论身在何处,你都会觉得天大地大呢!”裴清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对我来说,只要能和阿那炅在一起,沙城也罢、柔然草原也罢,都是幸福的家。”
是这样的吗?裴菁一怔。
“所以别让你的幸福从指缝里轻易溜走了喔!”裴清微笑道。
“再说你也没问过他,怎知你以为的幸福不会是他所要的幸福呢?”裴静提醒道。
她来得比较早,所以从光叔的嘴里知道了裴菁还没让君贻笑表态,就不容分说的把他赶出了裴家牧场。
“我以为的幸福不是他所要的幸福吗?”这可能吗?裴菁不住的问自己。
“菁姑娘,你别担心,阿那澹这就帮你去将那家伙掳回来。”随着阿哥嫂子前来的阿那澹,很有义气的道。
当年和阿哥一起来到这沙城抢亲,至今还让他热血沸腾呢!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了抢亲的机会,阿那澹哪肯随便放弃。
“抢亲?”这法子好象太激烈了裴菁有些犹豫。
“儿郎们,咱们抢亲去呀!”阿那澹才不管她犹豫不犹豫,马上点齐了他的柔然兵,就要出发去抢亲。
去吧!
另一边,裴清、裴静、光叔等人,也都用眼光鼓励她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抢亲就抢亲!”当下裴菁也豁出去了,只见她双腿一夹,缰绳一抖,胯下的将军已经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儿郎们,抢亲呀!”阿那澹一声令下。
下一刻,在一阵集体怪啸声里,骠悍至极的柔然兵兴奋的冲了出去。
根据裴菁的估计,君家一行人虽然已经定了好久,但因为是坐车的,所以不会走得很快。她本来以为不消一天就能追上他们,然后就能实施她大胆的抢亲计画。
谁知他们确实是追上了君家一行人没错,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他回家去了。”
“老夫人,您说什么?”裴菁失声惊道:“您说他回家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那死心眼的孙子说,江南君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今后他的家就是裴家牧场了。”君老夫人脸上的神色非常复杂。
“他真是这么说的?”裴菁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置信。
“是啊!如果不是我亲耳听到,我也不相信呢!”君老夫人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
她这孙儿除了对书文诗画有些狂热之外,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她还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呢,没想到他竟然也会如此执着。
“您是说他现在”她仍有些不确定。
“嗯!他现在应该回牧场去找你了。”
“找我?”裴菁怔了一怔“可是我这一路骑过来都没看见他的人呀?”
“没看见?笑儿他明明是往牧场的方向去的”这回轮到君家的一行人开始着急了。
“我去找他!”她一拉缰绳,就往来路奔去。
“我们也去!”阿那澹一声令下,一千柔然兵也呼啸着跟去了。
“哎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呢!”看到柔然兵离开,老夫人连声道。刚刚这凶巴巴的士兵忽然拦在他们车前,还以为遇到抢劫咧!
“老夫人,这下该怎么办?”老仆妇嗫嚅的道。
“还能怎么办?随他去吧!反正这孙子是留不住的了。”君老夫人叹息道。“留在牧场总比死了好。”
* * * * * * * *
裴菁来来回回在路上骑了好几回,甚至连草丛都扒开来看,就怕他会坠马昏死在那里。
可是,还是没有他的行踪。
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担心,于是,她和阿那澹等人不得不分头寻找,以扩大搜索的范围。
找了半天,还是不见踪影,怎么会这样?就算他是一路跌回去,也该到牧场了呀!
莫非
蓦地,裴菁的脑中灵光一闪。嗯依他之前的不良纪录,这种情况未必不无可能。
果然,才骑了十几里路,她就听见顺风吹来了诸如:“马兄、马兄,算我求求你了,你转回头好不好?”、“不要再往那边走啦!这边才是去牧场的路”之类的话。
天哪!原来他真的走岔了路了!
裴菁很想笑,可是跌碎在马背上的却是两颗泪珠。
“唉!如此顽劣不堪,你这匹马真是子孺马不可教也!”终于,君贻笑挫败的放弃了对马大哥晓以大义的计画,正打算跳下马来靠双腿走回牧场。
“嗨~~我来载你怎么样?”蓦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
呃~~那、那、那不是他心心念念的
他猛地往后一仰,还没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子,整个人就从马背上一头栽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君贻笑在草原上摔了个标准的嘴啃青草式。
“啡啡啡啡~~”那匹君贻笑嘴里“顽劣不堪”的马和裴菁的将军“笑”成了一堆。
“你喔~~你还好吗?”裴菁忍了半天才没笑出声,但嘴角已经忍不住扯出了往上的弧度。
“还、还好啦!”他挣扎着吐出了嘴里的草,很是尴尬的道。
唉~~他最不想在她面前出丑了,但不知怎么的,每次他出丑总是在她的面前呢!
“你不是要回家吗?不如我载你一程吧!”她提议。
“回家?”君贻笑的心头猛地一沉。莫非她还是要赶他走不成?
“当然啦!你不是要回裴家牧场吗?我正好顺路呢!”裴菁扬眉一笑。
“你、你是说你”太过惊喜了,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上来啊!”她伸出一只手。
“好!”这一次,君贻笑紧紧的抓住了这只温暖的小手,借力翻上了她的马背。
“好将军,咱们回家你 古彷家焕?稚你矶?怨缘淖?蛲?峒夷脸姆较颉?br />
最让君贻笑气绝的是,那匹他哄了半天、吓了半天、哀求了半天,就是不肯回裴家牧场的坏马,现在居然跟在将军的后头乖得不得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坏马,总有一天我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君贻笑咬牙切齿的发誓道。
“中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纵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入朔漠”裴菁漫声吟道。
“你你怎么会吟这首蔡文姬的悲愤诗?”听到这里,他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上次我载你回牧场时,大力、小九他们曾经吟过一次。”她笑着告诉他.
天哪!原来她真的是过目不忘呢!君贻笑又一次受了打击。唉~~他好歹是一个堂堂男子汉呀!怎么三天两头遭人取笑
总有一天他会洗雪这马背之辱的!
“喂!你的手松开一些啦!”不知不觉中,环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裴菁都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呢!
“呃?”君贻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将她紧紧锁在了怀里,他的拇指甚至已经抵到了她隆起的胸线呢!
“唔抱、抱歉,我我是无意的!”他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一张脸更是红得像他们头顶上的太阳。
贸然放手的结果是,他差点又一次栽下马去。
“傻瓜!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她反手一抓,及时将他稳在了马背上。
“我我是你你的?”君贻笑痴痴傻傻的笑着。
“当然我也是你的啦!”虽然说草原女儿本性豪爽,但说这话时裴菁的脸还是有些红扑扑的。
“太、太好了!”
他猛一向前扑,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抱在了怀里。
兴奋之下,竟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双手正抓在她胸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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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阿那澹正带着一队柔然士兵往这边骑过来。
见此情景,他不由得心生羡慕。不知什么时候他也能像他阿哥一样,抢个汉人做老婆呢?
“呵呵呵呵”想到愉快处,他那张黝黑的大脸上露出了一抹憨笑。
手下人看在眼里,不禁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全书完
编注:1。裴静和拓拔雷的爱情故事,请看红唇情003男儿膝上有娘子。
2。裴清和阿那炅的爱情故事,请看红唇情011拎着破鞋来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