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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的下午,跟平凡的每一天一样的平淡。在这间颇富盛名的画廊中并没有很多人,坐在门口签名簿后的接待小姐强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呵欠,无聊地望着画廊裹冷冷清清的观众,回想着前几天刚开幕时的冠盖云集。
因为这次开画展的这位画家可是大有来头,年纪相当年轻的程明昌这回载誉归国,一回到国内文获得美术协会颁发“杰出人士特别奖”因此水涨船高,在画廊内展出的个展也就跟著轰动全国,毕竟云屏画廊也不是个可以随随便便就排出展览的地方。云屏夫人是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没有人明了它的底细,只知道它是某大企业老板的遗孀,退出商场之后便独力开设这家艺术中心,里面设有画廊及古物收藏,对艺文界的人士而言,是个相当热门的聚会地点。
看过云屏夫人的人不多,因为她向来深居简出惯了,极端排斥闪光灯的追逐和陌生人的骚扰。
而程明昌了不起也才二十四、五的年纪,虽然他在国外是屡获大奖的青年画家,但是看在国内一些在画坛攀爬数十年,仍进不了云屏画廊开个展的青壮派画家眼里,益发的不是滋味。也正由于这个原因,刚开幕的那几天,随时可见到成群结伴而来的画家及艺评家们,站在每一幅画前评头论足一番。
这些对于程明昌来说,却仿佛是不关痛痒般的漠不在乎,他不像其他画家会谦虚地陪著那些达官显贵们一幅幅地解释他的画:相反的,他只在开幕式之后做了个简短的介绍,随即钻进一辆等候的计程车离开了会场。
它的这种行径震惊了不少画坛老前辈,第二天在各大报上都明颇的刊出了那些老先生们对他的大加鞭挞,但程明昌仍是我行我素的穿梭在会均之间,丝垂不去过问别人对他的评价。
接待小姐翻开那份她已经看得都可以倒背如流的画家简介:程明昌,一九六九年生于台湾台北,于十二岁时赴欧习画。就这么寥寥数语,怎么够用来描述那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呢?
他长得很高,约莫一七八左右的高度,瘦削的身材穿著义大利剪裁的西服,完美的脸部线条配上梳理整齐的发型,它的风采绝不逊于杂志上俊美的模特儿,或是风靡众多少女的偶像明星们。
最最吸引人的还是他脸上时时涌现的笑容,那毫无心机的笑颜,每每让人不由自主的跌进他眼裹浓郁的热情中而不自觉。
虽然浑身充满了贵族气质,但它的待人接物、举止间却完全没有架子,尤其是对像接待小姐、搬运工人这些人,他亲切得一如邻家的大男孩。看来他只是对那些趋炎附势的现实人种感冒而已,这是大家对他的评价。
接待小姐偷偷垂下眼脸打了个呵欠,门口突然闪进来两个亮丽的人影,引起了它的注意力。应该是姊妹吧!可能是双胞胎她暗自的朝女郎们点头微笑的告诉自己。
较高的那个将手中所有的纸袋都交到较矮的那个手上,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随即匆匆忙忙的朝厕所跑过去,高跟鞋清脆的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引起不少人的侧目,但她仍视若无睹的向前跑去。
看起来了不起一六八左右,细致的脸蛋带有古典美的韵味,狭长的丹凤眼搭配单眼皮,不,不是单眼皮,只是比较内双,所以看不太出来。一张瓜子脸配上弯弯的柳叶眉,还有小巧红艳的唇儿,这样的女孩子摆在哪裹都是很醒目的。接待小姐按著又将眼光调向另一个拎著所有纸袋,伫立在某一幅画前面的女郎。
这个比较矮一些些,大约一六五而已,但是她的五官却比刚才那个更细致:眼睛略大些,鼻子较高挺一点,嘴唇更是小得像颗樱桃似的。而她的皮肤只怕比刚才那个还要细嫩,仿佛吹弹可破般,白晰得近乎透明。
天,竟然有人可以美得如同一尊瓷像!接待小姐还想再看仔细之际,面前却突然涌过来许多索取精美说明书的美术系学生,使她应接不暇,没法子再去细看。
“有什么疑问吗?”背后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唐羽翔一大跳,她手忙脚乱的些因惊慌而掉了满地的纸袋都捡起来。
她掠掠垂落耳畔的发丝,狼狈的看着眼前那个有著明朗笑容的大男孩,他应该是哪个学校来参观的学生吧?羽翔如此的告诉自己,一边伸手去接过他帮自己捡起的纸袋。
“谢谢你。”
“你看过这些二度空间的立体画之后,有什么想法呢?”那个男孩仍不走开的继续聊著刚才的话题。
“二度空间?立体画?”羽翔尴尬的回望着他。老天,我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团掺杂著各种色彩的颜料“糊”在中央而已。
男孩伸手在画的前方描绘出一个三角形,再画出长方形,和一块不规则的形状。
“看到了没有?这是金字塔、自由女神像,跟侏你凸?暗哪侵豢至?!?br />
羽翔非常努力地瞪大眼睛,但任凭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都是宇湘啦!教她别喝那么多玉米浓汤,她却说反正是buffet,在这阵流行风里,欧式自助餐都是以人头计费的,不喝白不喝!所以连喝了几杯,逛街走到半路到处找厕所,最后只好冲进这家画廊。
宇湘跟羽翔是相差三分钟的双胞胎姊妹,但不同于同卵双胞胎的完全相像,身为异卵双胞胎的羽翔和宇湘,难能可贵的也十分神似。其中羽翔早了三分钟,所以它是姊姊,但它的个性却跟好动外向的宇湘相差十万八千里。
念完三专之后,羽翔倒是老实本分的考进一家贸易公司当会计兼出纳,天天跟那些转帐凭证、现金支出簿奋战!宇湘呢,她一直向往著在天际翱游的空姊生涯,所以她现在正在补习,准备报考空姊。
“怎么样?看出来了没有?”男孩仍滔滔不绝的向羽翔说明著那幅画的构图,看到羽翔一副茫然的表情,他反而用加倍的耐心,仔仔细细的解说著。
羽翔几乎要开始磨牙了,这个人为什么非要我看懂这么奇怪的画?而宇湘,她是掉到厕所裹去了吗?再不出来,我怎么脱身?
“你再仔细看看,这是利用立体透视的手法构图,金字塔、自由女神跟恐龙都是很明显的图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男孩满脸疑惑,看着羽翔的表情就好像怀疑她智能不足似的。
“羽翔,你在干什么?”宇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她伸手将齐肩的中长巾绑了起来,带著好奇的表情盯著那个男孩看,眼神中充满了兴趣。“嗨,我叫唐宇湘,宇宙的宇,湘嘛,就是湘女多情的湘。”
“宇湘,我们可以走了没?”羽翔将那绝大部分属于宇湘的纸袋都交还给她,拉著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急什么嘛!我远远的就看到你看这画看得那么认真,我瞧瞧。”宇湘说著凑近了那幅画。“哇,这幅画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东西!有金字塔、自由女神,还有恐龙耶!”
那个男孩脸上堆满了兴奋的神色。“你全都看到了?”
宇湘颇不文雅的白了他一眼。“我又没瞎,当然全看到了。这关你什么事?”
“宇湘,我们走了啦!”羽翔难堪的扯扯宇湘的袖子。奇怪,宇湘这么轻易就看出裹面的东西,为什么我打量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男孩掏出一张相当别致的名片递给宇湘。“我叫程明昌,这幅画是我画的。”
他的话一说出口,立刻引起两种反应,在宇湘是露出相当有兴趣的笑容!而羽翔一想到自己刚才经由他再三解说,仍看不懂他的画,忍不住困窘的涨红了脸。
“噢,他们说的那个青年才俊原来就是你!”宇湘了解的点著头。“你真的很年轻晴!而且画得也不错。”
“你们真的这么认为?呃,这位小姐”程明昌有些困惑的指指呆呆地伫立在旁的羽翔。
“她是我姊姊,她叫唐羽翔,羽毛的羽,飞翔的翔。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去喝杯咖啡?”宇湘非常大方地提出邀约,也因为她的态度如此自然,丝毫没有任何的突兀感。
看到程明昌爽快的应诺,羽翔倒抽了一口气。老天,宇湘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羽翔看到宇湘将手中的纸袋都交给程明昌提,而自己跑过来挽住羽翔的手臂时,她用充满疑惑的眼神瞪著宇湘:“唐宇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宇湘耸耸肩,用她一贯不在乎的态度回答:“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差点晕倒的羽翔还来不及开口,宇湘已经拉著她连推带塞的把她弄进程明昌那辆流线型的跑车裹。
宇湘又开始了!羽翔坐在后座用手撑著下颔,看着窗外迅速向后头退去的街道景物。从小宇湘就是标准的“人来疯”有时兴致一来,她也会主动的去找别人攀谈,倒也不是她真的那么不甘寂寞,只能说宇湘对周遭人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所以她会很主动的伸出敏锐的触角,去探索任何她感兴趣的事。
譬如现在,前座的宇湘正充满兴趣的详细询问程明昌有关那什么立体画的事。羽翔没有听下去的兴致,她拿出刚才在书局真的读者文摘,一页真的翻阅著,不知不觉地有些倦意涌上来。
“羽翔,起来了啦!”被轻轻拍醒的羽翔,揉揉惺松的双眼,看着面前好气又好笑的宇湘,及站在一旁带著笑意看着自己的程明昌。
“到哪裹啦?”羽翔摸摸头发,又拉拉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略微局促地问。
宇湘好笑地拍拍羽翔因睡觉而染上颊畔约两块红晕。“到家啦,小猪!”
羽翔白了宇湘一眼。“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再这样叫我啦!那是小时候闹著玩的绰号,现在我们都长这么大了,还这样叫我。”羽翔说著动手想提起放在脚旁的那些纸袋,但是却被程明昌抢先一步都提了起来。
“叫习惯了嘛!”宇湘说著又是毫不在意的吐吐舌头,露出俏皮的笑容。
羽翔眯起眼睛,看着程明昌又捧又提的抱著她们今天逛街的战利品走在前头,她硬是用力的扯住了宇湘。“宇湘,请你解释一下,他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姊,逛街累了一天,难得找到个苦力帮我们提东西,拜托你就别再挑剔啦!”宇湘简直是苦著脸的转身面对羽翔。“再说,请他喝杯咖啡又没什么嘛。”
羽翔诧异得瞪大眼睛。“你你是说你要请他到我们家喝咖啡?”
“是啊,这又有哪裹不对了?”
“哪里不对了?老天,宇湘,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邀个陌生人上我们家?”
宇湘大而化之的扬扬手中那张程明昌的名片。“陌生人?羽翔,他不是陌生人啊!他叫程明昌,是个画家,而且他很好心的送我们回来。”
羽翔简直没法子想像要怎么说,宇湘才会明白要提防陌生人的道理。对宇湘而言,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好人,而事实上,也因著宇湘那傻大姊似的个性,倒也没见过有人普蓄意伤害她。
但这并不表示世界上没有坏人啊!羽翔想到这点,又看看满脸不耐烦的字湘,突然感到有股深沉的无力感重重的压在肩上,令她觉得非常疲倦。
“羽翔,管他的,反正我们有两个人,就算他想怎么样,凭我们两个难道还会打输他?”宇湘俐落的弹弹手指,露出得意的笑餍。
看到程明昌提著那些东西,满头雾水的站在电梯前面频频往她们这边张望,宇湘扯著羽翔很快的朝他跑去。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否则这样下去还得了!羽翔看到宇湘像只活泼的小麻雀吱吱喳喳的跟程明昌谈笑时,忍不住暗自下著决心。
“嗯,还有呢?”坐在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沉吟了一会儿,放下手中的资料及照片。他整个人往后轻轻仰靠,但任谁都不会忽略在他眼中闪烁的精明目光,他轻松的坐在那里,但气势却有如丛林中的猛虎般,自有一股慑人气势。
坐在这个股市中最神秘的杀手级大户面前,征信社老板阿富可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小里雪亮得很,这笔生意可是他打人这个庞大企业集团的人门砖,如果成了,以后源源不绝的case将持续不断的进来;如果失败,那他以后在这一行也别想再混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扭紧了手中的资料袋,紧张的吞著口水,从发紧的喉咙压挤出沙哑的声音:“呃,目前我们就只查出那个女孩子叫王美云,她是个演了两部大堆人合演的校园片的小演员。”
程嘉澍弯腰前倾的看着他。“你是要告诉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就只查出这些?”他不满意的自抽屉中拿出一垒杂志,啪地一声扔在阿富面前。
“如果你就只能提供这么一些少得可怜的情报,那么,我建议你把这些杂志好好的看看,裹面的内容甚至比你们查了一个礼拜的还多!”程嘉澍看着面红耳赤的阿富,面带讥诮,冷冷地说道。
“是是因为我们派出去的人都被你侄子识破了,所以”阿富顾不得体面的伸手用袖子擦拭已成行流下的汗珠。
程嘉澍露出他那一贯冰冷的笑容。“难道你的征信社已经派不出人去办事了?我说过,只要能交出我要的东西,花再多的钱都无所谓,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我明白。这样好了,程先生,我回去看再重新指派别的入手去盯梢的。
至于这一星期的费用我可以打个折扣,我”阿富期期文文地说,深恐失去了这个大客户。
“算了!”程嘉澍猛然挥著手。“待会儿到会计部去请款,就像我们当初议价的内容:除了你们的酬劳之外,其他的款项实报实销。”
阿富面对他如此阿沙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呃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嘉澍双手泡在胸前,漫不经心地盯著他。“我说过了,我只要看成绩,钱不是什么问题。你什么时候给我下一份报告?”
“我尽快。这种事是很难说的,有时天时地利加上人和,马上就“宾果”找到答案;有时却即使找破头也找不出个所以然。”阿富小心翼翼的向他解释著日后所可能发生的状况。
程嘉澍盯著他看了一会儿,最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嗯,我还是那句老话:越快越好!”“是,是。程先生,我先走一步了。”阿富等到程嘉澍同意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它的办公室。
唉,回去得多派几个老手去跟踪那个程明昌了,原先以为只不过是跟踪个刚回国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几个兼差打工的大学生就足以应付,没想到这个程明昌竟然如此机灵,倒教人跌破眼镜!无论如何得加把劲儿了!毕竟现在这个年头找征信社查的案子五花八门,从捉奸到窃取业务机密都有。想我阿富在这行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物,可不能任由那些后辈小子轻易的砸了我的招牌!他信誓旦旦的忖道。
冉回头看看那闪著金光的钢锈招牌,阿富心事重重的点燃了一根烟,低著头快步走出骏永企业大楼。
叹口气,搔搔原已凌乱不堪的头发,程嘉澍苦恼的盯著面前那份档案。面对这个教他头痛的人物,嘉澍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他那顽劣的性子。
明昌是他的侄子。应该说在名分上是他堂哥的孩子,但实际上却一点关系也没有。
因为明昌是嘉澍的堂嫂也就是云屏画廊这家艺术中心的负责人李云屏的私生子。但嘉澍的远房堂兄程敬南却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不以为忤的收养了明昌,并且从小将明昌送到欧洲接受教育。
明昌在绘画上头的天分是无庸置疑的,从幼年时期即已崭露头角,在各大比赛画会中夺得各项大贸,并且极受欧美画坛的重视。
或许是因为他天生血液中的不羁基因深深的牵引著他,也可能是因为少年得志的狂狷,明昌在社交圈花蝴蝶似的名声,也跟他在绘画方面所获得的推崇不分轩轾从面前这叠厚厚的报告,轻易就可得到证明。
对于明昌,嘉澍自觉有份相当沉重的责任。因为程家人丁单薄,而堂兄敬南始终未娶,只在晚年和云屏堂嫂相恋,但婚后不到三年即因中风去世,而尽管明昌并非程象的真正血脉,但既然堂兄已将他视为己出,那么嘉澍也没有理由不认这个侄子。
另一个令嘉澍无法将明昌置之不管的原因,即是云屏夫人,云屏是程敬南的特别护士,她温柔且善体人意,在它的悉心照料之下,程敬南的健康确实是较云屏未出现之前好许多。程敬南过世之后,云屏曾以未亡人的身分主持公司业务一阵子,但没多久即要求嘉澍接手,因为她自觉不适于领导这么庞大又复杂的企业体系,所以宁可将产业都交到嘉澍手中。
“嘉澍,敬南过世之后,我想了很多,觉得我不适合过那种瞬息万变的商业竞争的生活,况且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又不多,万一件了错误的决定,危害了公司所有员工的前程,那就太对不起敬南了。”那是个冬日午后,他们坐在有电暖气嘶嘶作响的阳台,云屏抱著她最心爱的波斯猫,轻轻柔柔地说出她的决定。
“而且明昌在欧洲学的是美术,他也已经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如果要他回来接手骏永企业就我以一个当母亲的身分来说,坦白讲,我不认为明昌是那块料。”波斯猫佣懒的赖在她大腿上,在冬日阳光下享受女主人温柔的爱抚。
“这些是可以学习的,只要明昌有心想学,我可以”嘉澍大感意外的看着她。
云屏很快地打斯他的话。“嘉澍,知子莫若母,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会不了解吗?虽然他自小就离开我的身边,独自到欧洲受教育,但每年寒暑假可都是我去陪著他过的,对它的个性十之八九都可以掌握。嘉澍,明昌或许在绘画方面是个天才,但在其他方面,他依赖心太重,根本没法子搪负起这个重责大任。”
“可是”嘉澍仍试图改变堂嫂的决定,他急急的想推翻她所说的话。“明昌现在还年轻,以后他还是可以再进骏永企业大展鸿图。”
云屏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餍。“嘉澍,别哄我了。唉,敬南生前就常提起,明昌那孩子要是有你一半伶俐干练就好了。那么他也不至于那样操劳,才会这么年轻就走了。唉,一切都是命!”
“大嫂,你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的身子要顾好。”
“嘉澍,大嫂百件事实在不怎么好启齿,但是却非说不可,是关于明昌的事云屏面有难色的看着嘉澍,似乎真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在困扰著她。
“什么事呢?大嫂,你放心好了,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必定义不容辞。”嘉澍当时一口就应允了,没想到却为自己找足了罪受。
云屏带著期盼的眼光迎向嘉澍。“嘉澍,明昌那孩子也不小了,他从小就在外头飘零,过惯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照理说,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我实在不应该要他回来守在我身旁:只是年纪大了,总想有个人做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天就叫秘书订个机位让他回来。”嘉澍恍然大悟,原来大嫂是思念儿子,难怪这阵子总是看到她闷闷不乐。
l云屏像是考虑了很久,才将猫放到地上,拉紧了身上那条羊毛披肩,缓缓踱到阳台栏杆边,靠著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栏杆看着他。“嘉澍,我实在很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明昌他已经快三个月没跟我联络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过去,都找不到它的人,连管家也不知道他到哪裹去了。嘉澍,我真的很担心他,可是医生认为我的心脏可能负荷不了这么长途的飞行”
嘉澍马上站了起来。“大嫂,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三个月很可能发生很多事的。”
云屏一听马上红了眼眶。“我知道,可是我一直抱著希望在想,也许他到哪裹去写生画画去了,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开始害怕了起来。”
“我一把公司的事交代好,马上到欧洲去找他。对了,这三个月他的金钱开支状况正常吗?”嘉澍一问完,就知道自己提出个愚蠢的问题,因为云屏不出所料的回他一个茫然的表情。
嘉澍气馁的摇摇头。“没关系,我到那边再查好了。大嫂,你保重自己的身体,至于明昌,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查查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没几天,他风尘仆仆的跨越大半个地球,直扑向明昌在法国南部的一幢农庄式别墅。就如云屏夫人所言,裹面的华籍跟法籍仆人都没有人知道明昌究竟跑哪儿去了!而且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已经非常习惯这种情况了。
在嘉澍严厉的逼问下,那位头发斑白的华籍管家才透露出明昌有个叫莫妮卡的法籍女友,两人常在一起厮混。于是嘉澍押著那个管家找到莫妮卡的公寓,当时明昌已经是烂醉如泥,而地上还东倒西歪的躺卧著各种肤色的年轻人,他们绝大部分也都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明昌,起来!明昌?”嘉澍一把抓起明昌的领子,但醉眼昏花的明昌只是晃著手,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哼著歌,丝毫没有认出嘉澍。
旁边有个硕壮的黑人大汉以为嘉澍故意桃寡,觑著嘉澍没留神,偷偷的想出手攻击他,其他人则看好戏地在一旁鼓噪,大声叫好。
一连后背捱了几拳之后,气得脸色铁青的嘉澍将明昌扔给吓得在一旁发抖的管家,迅速卷起袖子,朝那名黑人大汉挥出一拳,那大汉马上似一袋面粉般的垂直向后倒下。
接连著又百几个发著酒疯的青年蜂拥而上,团团的将嘉澍围住。嘉澍干脆松开领带,摆出架式防卫那些青年的攻击,并且乘隙以他大学时代拳击手的功力,不一会儿工夫即将他们全部摆平。
“明昌?”他气喘吁吁的抹去脸上的汗水,看到明昌绉巴巴的衣服和满脸的胡喳,他心疼的拎起桌上的花瓶,将裹面插著已然枯萎的花拔了出来,把整瓶已略有腐臭味的水朝明昌头上淋下。
像头落水狗的明昌惊叫著跳了起来,他狼狈的胡乱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渍。“怎么回事?whatswrong?”
嘉澍捺著性子拉起他的领口,逼近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相碰触,并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著:“明昌,你认得我是谁吗?”
明目原本迷惑的眼神逐渐再为清晰。“叔叔?嘉澍叔叔,你怎么含在这裹?我妈来了吗?她人在哪裹?”明昌说著,还脚步踉跄的到处搜寻著母亲的影子。
嘉澍怒气难消的将明昌提到墙角抵著墙。“你还记得自己有个母亲吗?你竟然三个月没有跟她联络,难道你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明昌呆呆的望着嘉澍,似乎仍不明了他所说的话。“三个月?没有啊,没有那么久吧!”
“是吗?你上次跟你母亲联络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明昌仍有些迷糊的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才大叫:“上次就是我得到王室大赏的那一天嘛!我打越洋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她说她很高兴。”
“然后呢?”嘉澍不耐烦地将重心移到另一只脚。
“然后?然后我就跟我的朋友们一起出去酒馆庆祝,后来我们又到摩纳哥赌他几把,再到莫妮卡她舅舅在西班牙的别墅去住一阵子就回到巴黎了。我一回来,我的朋友们就为我开了这个庆祝会,然后你就来了。”明昌说著还是一脸迷糊相的掴著头,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嘉澍气急败坏的大喝一声:“你就这样醉生梦死的过日子吗?你这副德行教我怎么能安心将骏永企业移交给你?”他简直气得都快发疯了,而明昌却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与我何干的态度,更加今他气结。
“骏永企业?”明昌如果没有被刚才的臭水淋醒,这下子也被吓退醉意了,他那模样就像孙悟空听到紧箍咒似的焦躁。“嘉澍叔叔,我只懂我的画,我没办法坐办公桌过那种朝九晚五的日子!”
“这也没办法,毕竟这是你的责任。”嘉澍冷冷地说著,拎起他朝楼下走。管家在一旁叽叽咕咕的用法文跟明昌说了一大串,嘉澍不懂法文,事实上他也不想去听懂管家在说些什么,他只是跨著大步伐下楼,把明昌扔进管家开来的房车后座。
“嘉澍叔叔,你要把我带回台湾?”明昌跌跌撞撞的在车里试图要坐正,但酒精在他体内仍发挥著相当的作用,使他眼花对不准焦距的一阵乱摸。
嘉澍将他固定好坐在身侧。“嗯,看来你的管家似乎很尽职嘛!”他打开公文箱拿出一叠文件,想利用将近一小时的车程时间看些公文,天知道为了找到明昌,他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
“可是嘉澍叔叔,我不能回台湾去啊。我的朋友恨我的家都在这里,回到台湾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明昌喷著酒气的脸几乎要凑到嘉澍身上,他像个被大人宣布不能跟朋友出去玩的小孩般地,哭丧著脸喃喃自语。
嘉澍皱著眉头,将明昌的脸推开一点。“明昌,你最好摘清楚,法国的房子,还有你的生活费都是我签的支票。根据我所得到的线索,你这些年绘画所得的奖金都被你挥霍光了。我实在很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以后我不再无条件的供给你食、衣、住、行、育、乐所需的任何花费,除非,你乖乖的依照我的话去做。”
明昌马上愤怒地捶著前压的椅背。“你怎么敢这样对我!骏永企业是我爸爸留下来的财产,我”
嘉澍举起手阻止他说下去。“那好,你立刻回台湾,我将公司的经营权交给你。”
明昌听了,脸马上垮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贸易根本就一窍不通,更何况还得一天到晚跟那些财务报告表作战,我怎么会经营公司呢?我只懂得画画!”
还有吃喝玩乐!嘉澍冷冷地在心底加上一句。“无论如何,如果你不回台湾的话,我马上取消你在这裹的银行户头。而且,我打算把农庄改建成休闲旅馆,假如你想再住下去也可以,房租打八折,我想依你现在在画坛的名气,维持你以往的生活水准虽然会有些吃紧,但应该也不会困难到哪裹去!”
明昌瞪大眼睛看着嘉澍,就像是他头上长了两支角似的奇怪。“你是说,我住自己家里还要付房租?”
“错了,不再是你的家了。”嘉澍轻松地跷起腿,看着沮丧的明昌。“事实上我昨天已经跟装潢公司联络过,他们会把这幢别墅改建成旅馆;另外,我也跟律师和会计师讨论过托管的问题了。”
“那那我不就没地方住了”明昌喃喃的说著,眼神急速地转动著。“那我妈妈呢?她知道这件事吗?你告诉过她了吗?”
嘉澍长长地叹了口气。“现在总算想到你母亲了!”
“我妈总不会就这样看着我流落街头吧!你有没有告诉她,要把别墅改建成旅馆的事?她一定不会任我无家可归的!”明目像是快溺水的人捉到根浮木般地,紧紧握住嘉澍的手臂,振振有辞地说道。
嘉澍扬起眉头。“是吗?她告诉我,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跟生活,所以她决心放手让你自己去闯,毕竟这是你的生活、你的生命。”
明昌愕然的半张著嘴,直到跟嘉澍一起坐上飞机,他还是不肯相信母亲会对他撒手不管,一直求证都不得要领之后,他才忿忿不平地闭上嘴巴。
面对这个从小自由惯了的小野马,嘉澍只能用经济压力来控制他。但是仅是经济制裁似乎仍没法子让明昌脱去他那孟浪、对生活不在乎的态度,嘉澍只好请保全人员暗地裹保护他的安全。但没三天即被机灵的明昌识破而作罢。
凭著明昌在国际间的声誉,嘉澍发现明昌要想存活下去并非什么难事。甫一回国,立刻有数所大专院校的聘书送到他手中,各大画廊也竞相邀请他做个展,各种公开活动都有人急著请他出席,甚至有私人画室要延聘他为专任讲师。各大企业积极地搜购它的画,在有心画商的炒作之下,明昌的画日前已经是水涨船高到洛阳纸贵的地步了。
但是嘉澍跟公司的会计师查帐之后,却发现明昌的帐户经常处于透支状态。经过他调查后发觉,明昌的理财观念可以说是一塌胡涂,他根本没有概念,甚至连自己有多少钱,花掉了多少钱都不知道!这其中最大的花费当数他送给那些女朋友们的礼物,花、巧克力,乃至于钻戒、别针。几朵花、一盒巧克力的是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明昌身旁的女人却从没固定过,如之以明昌结交的大抵是一些明星、名媛,甚或欢场女子,这类女子在其他方面或许跟平常女人没什么两样,但若说到搜刮男人财物的手腕,则是寻常女人所望尘莫及的。
就拿目前这个王美云来说吧!她得意的在记者面前展示手上那颗两克拉的钻戒,可不就是明昌贡献的?再如前面那个李绢的那件紫貂大衣、林顺顺的豪华跑车、张霞的公寓套房依明昌这种手笔,他就是画一辈子也别想留下半毛钱!看着眼前的那份档案,嘉澍只能重重的叹口气,总该想个法子,否则这样下去还得了!他疲倦地用拇指和食指捏捏眉心,望着窗台上那株绿色植物冥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