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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了这里,总要去看个究竟!”
魏真拿定了主意,吃过一些食物,又在原地休整了一个时辰,这才继续迈步前行。
空阔的矿道内,阴冷的感觉变得越加凝重了,头顶的冷光亦越来越清冽,竟让人产生了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有阴风从矿道深处吹来,更使得这种感觉徒添了一股莫名的阴森诡异之感。
魏真的身上再没了一丝冷汗泌出,似乎全身的汗液在此之前便已经流光了,又或者是因为随着行进的深入,身上那种沉重的负载感从体魄慢慢蔓延到了心间,化作了一股无形而巨大的压力,将全身的汗液生生逼进了体内。
他每迈出十步,就要停下来歇息一段时间,如此才能迈出下一段距离。在他脑海里,一个声音渐渐在回响,似在警告着自己。
“不能再走了,够了,快回头!”
小黑黑躲在他的怀里,小小的身体一直不停地瑟瑟发抖,间或才发出一两声近乎怨怪的哀鸣,它在恐惧,恐惧着某种不知名的东西——这一点魏真可以深深地感觉出来,他第一次见到小黑黑如此失常的表现,即便当初麻衣老者将它禁锢在掌下时,它也不曾如此这般。
“如果小黑黑可以开口说话就好了,不过它第一句话恐怕就是骂我一句——‘你这个笨蛋’!”
魏真咬着牙,暗暗想道。这个时候的他,并非有人醍醐灌顶,只是忽然之间,心中就坦然地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危险境地,这是一种生命的本能。
前面的一段路程,他还遇见了十几只那些生有面孔的雾气怪物,不过都一一被黑棍吞噬了。
但当进入头顶那一片冷光形成的天幕后,魏真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一只了,他是无意识之中闯入进来,回头看去时,恰好见到一只雾气怪物被同伴一个冲撞,撞在了这片光幕的一角,然后就在那么一瞬间烟消云散、泯然无迹了。
魏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没有像那一只雾气怪物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掉。
但此刻的他也明白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就是自己绝不能有任何半点的松懈,一旦心神稍稍出现动摇,自己的身体就会像那一只雾气怪物一样刹那间冰消瓦解,在世间不留下一丝痕迹。
在一片空旷的世界,这里看不到天空,看不到大地,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淡淡的雾气漂浮在虚空之中。
这是魏真的意识几次曾进入之地。
此刻在这片世界的中心,浓厚了许多倍的白雾中,有一颗树的虚影渐渐凝实,它是一颗高达十五丈、浑身璀璨苍绿的巨树,树冠亭亭如盖,覆盖满了鲜绿色的心形叶片,更有千丝万缕的根丝悬垂而下,笼罩树身,洋溢出一种宁静而梦幻的美丽。
巨树之下,一道纤弱的白色身影盘坐在白雾之中,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真容。那身影似乎有些懊恼,又有些惊诧,仿佛连她都感受到了魏真目前所处之地的异常。但在外人无法窥见的秋水之瞳里,隐隐间还有着一丝神色的挣扎,她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回忆却似断了线的念珠一般,又或如被人撕碎了的纸片,残缺不全,空白诸多,让她哪怕想要忆起一个简单的生命片断都难以做到——而令她惊诧的是外界竟然有如此之地能唤起她的记忆,让她懊恼的则是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近乎本能地用纤纤十指掐了一个诀,口里吐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有几分莫名奇妙的古音,然后一个形如透明的护罩在外界生成,恰恰护住了魏真。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上一次是这个在她心里不知死活何谓的小家伙拔出那一根连她都觉得有几分诡异的黑棍的时候。
但她到现在还未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保护这么一个与自己毫无一丝关系——这一点她很确定——的脆弱小家伙。
魏真自然不知道有一个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的人已经暗中救了自己两次,他能平安走进头顶那一片冷光形成的天幕,完全不是他运气有多好,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修为足够的低,低到足以让天幕形成的结界之力几乎彻底的把他忽略掉,但这种结界之力产生的威压仍不是他的身心所能承受的,所以才会有巨树下那一道白色身影的出手。
魏真也不知自己在这条矿道里走了究竟有多久,矿道的尽头又究竟在何方,就在他想着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见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渺小到了极点的蝼蚁,这只蝼蚁正呆头呆脑、似乎有些茫然地抬着头望着前方骤然出现的一座高达万仞、气势直迫云霄的雄伟山脉——但此刻真正映入魏真那震惊至极的眼珠里的并不是这样一座雄伟的山脉,而是一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其大小的眼睛。
这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方天地,眼里的神色说不上冷漠无情,更谈不上温柔多意,与飘渺神秘也沾不上边,只有仿佛无尽的冷光从碧翠的眼珠里倾泻而出,形成了这一片似独立于世间之外的天幕。
魏真呆呆的失神了一阵子,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然后他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不止他一个人。
远远地不知隔了多远,在他的前方还立着一个人,这人与他一样小如黑点,但当他稍稍用力望过去的时候,对方的形貌居然清晰无比地映现在脑海之中。
这是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长着一张圆圆的红润脸蛋,长胡子长眉毛,半白半黑的长发在头顶束了一个髻,身量不过三尺之高,他如假寐一般、静静立在天空上那一只眼睛注视的中心之处。
魏真望过去的时候,他恰好伸了伸双手,仰天打了两个哈欠,好像才睡了一个好觉起来,蓦然睁开的眼珠子里透出一股与他年龄十分不称的狡黠。
他很快收起了这份狡黠之意,恨恨地瞪视着天空上那一只碧翠的眼睛,嘴里骂骂咧咧说道:“天天年年地守着老子,你们不嫌烦,老子还烦了!不就顺手拿了点东西吗,犯得着这样死缠烂追吗?”
似乎骂得够了,红脸老者这才转过身来,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有道之士的风范,手捋颌下长须,老气横秋地说道:“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胡乱跑到这里来了?这可不是玩老鹰捉小鸡的地方。”
魏真眼见老者嘴唇频频蠕动,空气中并无任何声响发出,但自己耳里却传来了他字字清晰的声音。
“原来天空上那只怪眼睛是专门为了看守他,他应该也是一位前辈高人!”魏真仔细咀嚼着老者先前的话语,忘记了他后面的问话。
红脸老者长眉连连上抖,眼珠子佯瞪,似乎十分生气,突然他耸起红通通的酒糟鼻子在空气里猛劲嗅了嗅。
“我怎么闻到另外一个老坏蛋的味道了?”他搔首故意作出一副沉思状,“不对啊?不对啊?传说他已陨落了,而这小家伙明明是个人族!”
他自顾自地在那一连串发问,魏真只见他面上表情于瞬间变幻了数次,丰富而又怪异,嘴里却仍不禁蹦出了一句话来。
“前辈,你可以收我为记名弟子吗?”
在魏真的内心里,茅一清才是自己的唯一师父,所以尽管他很想有人教自己厉害强大的灵技和修炼法门,却依旧这么问道。
“记名弟子?”红脸老者眼里闪过一丝惯有的狡黠之意,他伸出左手小指抠了抠鼻子,然后使劲翕动几下。
他的这副表情落入魏真眼里,立即让魏真心中生出了后悔之意,但红脸老者却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了。
“好,老夫就收你这个记名弟子!”红脸老者微眯的眼睛里精芒闪烁,似是想到了一件让他极为兴奋促狭之事。
“嗯!今日老夫很高兴,先送你一件礼物作为拜师见面礼!”说着,他右指食指点出,只见一道黑芒自他指尖飞来,直钻入了魏真的脑海中。
“你回去慢慢修习,这可是来自异界修罗国的绝世功法!”红脸老者看上去一本正经,又特意在“绝世”两字上加重了声音。
魏真听他说得十分郑重,当下磕头谢过,却并不急于一时观看,只听他接着说道。
“师父教弟子修行,呕心沥血,从无藏私,作弟子的自当知恩图报,孝敬师父,对吧?”
魏真神情愕然,不知这个记名师父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心中只暗道:“你好象就传了我一部功法,哪里谈得上什么呕心沥血、从无藏私?”
红脸老者似乎早猜出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神色丝毫不变,想来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赫然伸指指向天空上那一只硕大无伦的碧翠眼睛,嘴里恨意真切道:“这就是师门最大的敌人——对了,我们这一宗叫空手宗,不对,是寻宝宗——哦,对了,是空手寻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