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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烫的痛感在龙宇棠的脸颊上缓缓地泛漫开来,将他先前获得胜利的喜悦全都打散了,也将他因方才那一吻而依然有些迷醉的神智彻底打醒。
“你”他难以相信的声音拖得老长“打我?”放眼京城,还没有女人舍得打他!更没有人敢冒着触怒他的危险这么做!
檀幽自己也不敢相信地怔愕住了,但很快地,她武装起自己,扬起一抹蕴涵寒意的冷笑。
“这记巴掌是在警告你,我是戏子,不是妓女,别随便在我身上占便宜,”
龙宇棠瞬即挑高一双剑眉。这女人是认真的?还是欲擒故纵?他以为这几日她的冷淡以对是一般女子惯有的假意矜持,借以吊他的胃口,让他对她更加难以忘怀,可她未免也玩得太过火了,竟然打他一巴掌!
“你是故意逗我的是吧?”自认为在情场中打滚了多年的龙宇棠,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她,他再度以柔魅的嗓音调笑地低语:“打是情,骂是爱,你打我无非是想证明你是与众不同的,对于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一边说着,他执起她方才甩他一巴掌的纤纤玉手放在唇边啄吻着。
对于他的自以为是、自诩风流潇洒的行径,檀幽只觉得又怒又恼,没想到令自己芳心初动的男子竟是个如此轻薄放荡的人!
她忿忿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他却紧抓住不放,还得寸进尺地以舌尖舔舐着她每一根葱白玉指,更加让她羞恼至极。
冷不防地,她的另一只手摸到桌上的一杯茶水,她再次不经理智思考地执起杯子,朝他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邪魅俊脸泼洒出满满一杯的茶水。
被淋得一脸狼狈的龙宇棠,先是瞪大了眼瞧着甩了他一巴掌又淋了他一脸水的檀幽,接着黑眸倏然一眯,从眼缝中进射出森寒凛冽的厉芒。
此刻他心头的柔情款款已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熊熊怒火。
从来再怎么难缠的女人只要落到他手上,哪个不是乖乖的化为绕指柔?而她竟又是打他、又是泼他茶水!
他怎么会以为她就像个清灵婉约的花间仙子?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一只牙尖爪利的小野猫!
很好!对付小野猫就该用另外一种方法,她得为她不智的行为付出代价。
“身为一个戏子,你好像太过嚣张、傲慢了。”低柔得近乎危险的嗓音自他冷冷勾起的唇瓣间吐出,握住她柔荑的手掌突然加重力道,几乎捏碎她的小手。
檀幽的面色顿时雪白如纸,不是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而是为了他那句伤人的轻蔑话语。
呵!想来他也不过是名蓄意拈花、自诩风流的阔少,对他而言,戏子是下九流的行业,与青楼娼妓无异,是可以轻贱、可以欺凌、任意攀折的;所以,他要的只是春风骚荡,何尝真的在乎她这个人?
一股凄惶欲泪的酸意霍地漫上心头。不该呵!她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却轻易为他一句话所伤,揪痛得难以自己?
檀幽咬紧下唇怔怔地瞅着眼前神情阴骛慑人的龙宇棠,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滑过水颊。
原本怒火盈胸的龙字棠,在瞥见她芳颊上的盈盈粉泪时,腾腾的怒气瞬间被浇熄,她荡漾着晶莹泪光的迷蒙大眼,泛着一丝动人的凄伤,让他不禁看怔了眼。
他无法理解她脸上那缓缓淌流的清泪是为何而来,令她掉泪的原因是他吗?骤然间,在他胸口里沉寂了多年、不曾为谁悸动的心,仿佛在她的泪眼中苏醒了过来,无法克制地因她而跃动,如同那一日杏花。
雨中相遇时的震撼,一声比一声急、一阵比一阵快,直到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别哭。”他柔柔低喃,伸出指拂去她颊上的泪珠,灼灼的黑眸不自觉含着款款柔情睇凝着她微微抖颤的红嫩嫣唇,他像着了魔似的俯下头,渴望再次品尝她的甜美。
就在他的唇即将覆上她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地生房门外响了起来,震醒了意识迷离的两人。
檀幽先是愣愕了下,随即推开龙字棠站起身来,一手迅速地抽出丝帕,忙拭去一脸的泪迹斑斑。
“檀香姐,不好了,檀笙的病又发作了,你赶快开门呀!”门外传来李玉环忧急的惊喊声。
檀幽闻言,纤细的身子蓦然一颤,脸色瞬间又退成一片惨白。她飞快地奔向前,打开房门。
“怎么了?你说阿笙他怎么了?”一看见李玉环,她急急握住她的手,神色仓皇忧切地问道。
李玉环气喘吁吁地回答:“方才我听到媚秋姐向胡嬷嬷抱怨,说什么阿笙咳得震天价响,吵得她不能好好休息,怕今天晚上的戏是唱不好了。我一听,赶紧跑去看看阿笙,就见他咬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吐血了!”
“啊!吐血?”檀幽惊喘一声,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急急忙忙冲出房门外。
“檀香姐,等等我呀!”李玉环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
雅致清幽的花厅内,只剩下一手抚着下颔,表情若有所思的龙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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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园,西边厢房——
檀幽匆匆忙忙地奔进小跨院,一阵断断续续的重咳声立即窜入她耳中,让她更加忧心仲仲。
房门外,已聚集了一小群戏园子里的人,探头探脑地叨叨细语,檀幽没空理会他们,忙推开门奔进房里。
只见靠窗的床榻上,半卧着一个身形瘦弱苍白的少年,咳得泛青的唇上血迹斑斑,直淌至下颗。
“阿笙!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姐姐啊!”檀幽又是惊慌又是心疼,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忙取出帕子为床上的少年拭去脸上、唇上的血渍。
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来,无力地娣了檀幽一眼,气若游丝地道:
“姐姐,我的胸口好疼疼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好不容易说完话,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
“你别说话,姐姐知道你难过,姐姐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檀幽一边轻拍着他的背脊,一边忙转过头去,唤道:“院伯,院伯!”
“不必叫了!”不知什么时候踏进房里的胡嬷嬷,打断她的呼唤,嫌恶地斜睨着咳个不停的檀笙。“院伯不在,我让他去帮我跑腿办事。”
檀幽苍白的脸色登时一愣“能不能麻烦胡嬷嬷帮我准备马车,我必须立刻送阿笙到申大夫那里。”
“哎呀,那怎么行?”胡嬷嬷尚未回答,她身旁一名打扮得艳丽媚人的紫衣女子便忙不迭地惊声嚷嚷道。“依我瞧哪,阿笙肯定是得了肺痨,我听说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怎么能让他坐上咱们玉茗堂的马车呢!”
在房里房外围观的人听她这么一说,莫不后退了三步之远,脸上皆露出恐惧、嫌恶的表情。
檀幽无助又慌张地望着众人畏惧、躲避的神色,强忍住泪意,急忙又说:“那么谁好心帮个忙,代我到春生堂药铺去找申大夫来一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肯出声帮忙。
那春生堂距离玉茗堂的梨香园颇为遥远,用两条腿来回一趟少说也得耗去一个时辰,累都累死人了,谁会笨得给自己找罪受。
“我说檀香姑娘,你也甭费事了,我看这阿笙已经病人膏盲没得医了,你还是趁早给他准备后事要紧。”
紫衣女子媚眼微勾,佯装一脸慨叹同情地惊叫道:
“哎呀,梨香园里要是死了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呀,而且阿笙还得了这种病,难保我们不会被传染。胡嬷嬷,你得想个法子,不然这里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媚秋姐,你别说得那么夸张行不行?”随后来到的李玉环忍不住回了句。“檀香姐已经够难过的了,你还乘机落井下石!”
原来这名紫衣女子正是玉茗堂的第二把交椅,是仅次于檀幽的名角儿胡媚秋。
这些年来,她总爱和檀幽暗中较劲,恨不得自己的风采能胜过檀幽,将这京城第一名伶的美名给夺过来。
只可惜,她的扮相虽然艳丽,但总脱不了俗媚之气;嗓音虽高亢,却又不够圆润清婉,以至于只能屈居于次位,始终不能担上玉茗堂的压轴大戏。
胡媚秋自个儿也明白这一点,论容貌、论资质她确实在檀幽之下,但若要比手腕、比挑逗男人的本事,她则远在她之上。
于是她转而在其他方面下工夫,充分利用自己艳丽的姿色卖弄风情,以骚媚入骨、撩人心痒的姿态迷煞了京城中好些财大气粗的大爷们。
只要有人邀请她过府唱曲,甚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酒宴,她全都来者不拒,为玉茗堂和自己挣足了白花花的银子。
也因此,胡嬷嬷对她的态度反倒好过檀幽,甚至当她是心头肉般地万分宝贝,凡是她的种种要求,胡嬷嬷无不百依百顺,仿佛她才是玉茗堂的台柱;她在玉茗堂受到的待遇,可以说远胜过檀幽许多。
胡媚秋听李玉环这么说,倒也不怒,只是勾挑眉眼,唇边漾出一朵烟媚笑花,徐徐地道:“我这可是为了戏园子里的兄弟姐妹们着想,大家也不想染上这种病吧!”
停顿了一会儿,她一双媚眼忽地瞟向胡嬷嬷,嗲声说:“胡嬷嬷,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胡嬷嬷到底精明狡猾,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早就有意送走檀笙,现在刚好有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何不顺势而下,她再也不想多花一毛钱在这个病小子身上了。
至于檀幽,她倒不怕得罪了她,因为她手边还握有她的卖身契,上面清楚载明她必须一辈子都属于玉茗堂,只要有人喜欢听她唱戏,她就必须一直唱下去,直到不能唱为止。
“我说檀香呀,媚秋的话说得也有道理,阿笙生了这种病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我总得为其他人着想。这样吧,我多给你些银子,你另外给他找个住的地方吧!”胡嬷嬷肥胖的脸上假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哀声叹气地道。
心绪已经是一片惶乱哀愁的檀幽,闻言不禁一阵愕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她,清溪的水眸里已是一片泪海,黛眉幽幽凝锁,盈满哀戚与恳求的苍白脸蛋缓缓抬头,望向胡嬷嬷。
“胡嬷嬷,我求你别这样做,阿笙离不开我的,况且他现在正病着,我上哪儿给他找地方住?”她颤声开口。
“是呀,胡嬷嬷,这事先搁着,还是赶紧帮阿笙请个大夫看看吧!”李玉环不忍地在一旁帮腔。
“不行,要是他真死在这儿岂不糟糕!”胡嬷嬷是打定主意硬心肠到底了,留着一个痨病表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再留下去,难保不会给玉茗堂带来霉运。
“胡嬷嬷,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跟你签了卖身契,阿笙就可以永远跟着我待在这儿,现在为什么又要赶阿笙走?”檀幽神情愀然地哽声着。
胡嬷嬷的老脸不自在地抽搐了下“话不是这么说呀!檀香,我原以为你这小弟只是身子虚弱了点,可没想到他是个痨病表,镇日咳个不停,吵得别人睡不着,还染上这种病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你还是快快把他送走吧!”
檀幽眼见胡嬷嬷是不会改变心意了,她缓缓抬起眼望向围观的众人,带着一丝希望,期望他们能为自己说句话,然而大家却是低头不语,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这便是世道人心,檀幽失望地合上眼。
当她再睁开眼时,清澄的水眸中已不复见悲伤忧戚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孤绝。
“好,阿笙既然不能再待在这里,那么我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我跟他一起走。”她清冷地吐出话语,接着转过头望向李玉环,放软了声音淡笑道:“玉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整理行李?”
李玉环红着眼眶直点头,快步走上前为她收拾行李。简简单单两只包袱,便将她投身玉茗堂这八年来所得的一切打包完毕。
她接过包袱背在身上,勉力撑扶起半昏沉的檀笙,步履艰困蹒跚地往门外走去。
胡媚秋眼露得意之色地绽出一朵幸灾乐祸的笑容,为自己终于拔掉檀幽这眼中钉、肉中刺而感到畅悦无比。从今以后,这玉茗堂台柱将非她莫属。
一旁的胡嬷嬷也只是眯起眼冷冷地看着檀幽的背影,心里暗啐道:这臭丫头以为来这一套我便会心软而屈服吗?平时老爱摆架子,大爷们请过府喝酒、唱戏还推三阻四,将白花花的银两往外推,心中对她的不满已经憋了许久,现在正好给她个教训,她爱搬出去就搬出去,外头的世界可不比这里,过不了多久,她还是得乖乖的回来找她。
正当檀幽扶着檀笙准备跨过门槛时,一道黯影忽地杵在他们前头,挡住他们的去路。
檀幽顿愣了一会儿,映入她低垂的视线中的,是一双男子的脚,锦缎裁成的鞋面显示它的主人是个尊贵不凡的人物。
她尚未抬起头一观究竟,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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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龙公子,您怎么会到这儿来?”胡嬷嬷不自觉吞吞吐吐地道,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似是觉得让他瞧见这一幕非常尴尬。
檀幽一听到胡嬷嬷的话,猛然抬起头来,正好迎上龙宇棠深邃的黑瞳,那黑眸深处不知闪烁着什么,显得异常的灿亮,却又隐晦不明,让人看不清。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多久了?”这是她乍然回神后第一个浮上心头的问题,只要一想起他有可能看见了方才她无助哀求的软弱模样,她便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檀幽这话正巧问到胡嬷嬷心坎里去,她可不希望让龙宇棠看见方才那一幕。龙家在京城的影响力非常大,而龙宇棠又是檀香的爱慕者,这人无论如何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赶忙堆出一脸笑,讨好地道:“龙公子,您来多久了?怎么不在厅里坐着?我马上让檀香过去陪您叙谈。”
龙宇棠带笑的眉眼掠过檀幽涨红的丽颜,飘向身后胡嬷嬷等一群人,状似悠哉地开口:“我来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欣赏到平生见过最精采的一幕戏。”
说着,他突然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唉!常听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胡嬷嬷闻言,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
龙宇棠转而又望向眉眼低垂的檀幽说:“看来你这京城第一名伶、玉茗堂的台柱,受到的待遇也不过尔尔,这戏还是不唱也罢!”
檀幽又羞又愤地别过头,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只是倔强地抿着唇,冷声回答:“你是存心来这儿看我笑话的吗?”
“非也!非也!”龙宇棠煞有其事地郑重否认“我是来帮你的,令弟不是急着要看大夫吗?我的马车就停在玉茗堂门前,让我送你们过去吧!”
“这”檀幽一脸犹豫地看着他。
“别在犹豫了,耽误了时间,他可能真会去见阎罗王了。”
檀幽咬了咬唇,终于点头。“谢谢谢你。”
龙宇棠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笑意,走至她身旁,一把接过瘫挂在她身上的病危少年“让我来吧!”
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檀笙,正准备跨出房门时,忽地又停下脚步。只见他徐徐转过身,勾起一抹隐带轻蔑的讥嘲笑痕,来回瞟着正一脸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胡嬷嬷,以及目瞪口呆的众人,讽刺道:“我看这玉茗堂少了檀香姑娘,过不了多久八成得关门了,奉劝诸位还是尽早谋其他出路吧!”
说毕,他带着檀幽在众人错愕呆愣的目光下走出梨香园。
待他们走后,胡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玉茗堂失去了檀香,将是一大损失,毕竟来玉茗堂看戏的人,多半是冲着她而来的。
但随即,她想起了一件事,慌张的心这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她怎么忘了自己手上还握有檀香的卖身契呢?
那上头白纸黑字写明了檀香是属于玉茗堂的,这可要赖不掉,最后她终归还是得回到玉茗堂来。
思及此,她原本骇愣紧绷的老脸缓缓露出一抹狡猾得意的笑容。姜毕竟是老的辣。
然而,她似乎低估了龙宇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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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龙宇棠的目光始终离不开檀幽紧锁的忧愁眉眼。
自亲眼目睹了那教人愤慨又心酸的一幕之后,他发觉自己心里对她的渴望更加深切了。
她是这样一个矛盾又多样貌的女人,杏花林中的她温柔婉约、清灵动人,戏台上的她绝艳妩媚、风情万种;而面对他的挑逗,羞恼万分的她摇身一变成为辛辣倔强的小野猫,可在病弱的胞弟前,她俨然又是一个忍辱求生、牺牲奉献的坚强女子。
此刻,她水亮的瞳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千愁万虑,眼神专注忧切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檀笙,神情幽幽惚惚的,令他好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心,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劝慰。
他忍不住靠向前去,伸手抬起她忧愁的脸蛋,在瞥见她眼里一抹凄柔的泪光时,胸口倏地紧缩,陌生的揪痛感让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一股浓浓的怜惜呵护随着他温柔如丝绒般的嗓音逸出,他的大掌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嫣颊柔柔摩挲着,似要安抚她惶惧不安的心。
檀幽幽幽地抬眼望向他,神情怔忡地与他对视。他温热的大掌抚揉着她的感觉是那么温暖舒适,仿佛能安定人心似的,让她眷恋不舍,而他眼里真诚的关怀更让她的心漾起一片秋波,柔柔漾漾无法止息。
此刻,她确实需要他的慰借,让她忘却所有的哀伤与惶惧。
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了许久,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来,帘外传来龙家小厮的呼喊声——
“少爷,春生堂药铺到了。”
檀幽震愣了一下,赶紧别过脸“我们该下车了,谢谢你送我们过来。”说毕,她费力地想撑起檀笙瘫软的身子。
“别动!让我来,你先下车吧厂龙宇棠温柔地低喝了声,并示意已打开车门、等在外头的小厮先扶她下车。
下了马车之后,龙宇棠抱着檀笙直接走进春生堂,檀幽则讶然地紧跟在他身后。
才走到大门口,他们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娇嫩女声自屋内传了出来。
“哎呀,你们别搬呀,再给申大夫几天宽贷,他一定能将欠你们的药材费还清的。”急促的嗓音带着浓厚的恳求意味,显示声音的主人正忧急如焚。
龙宇棠登时停下脚步,浓眉倏地蹙拢,黑眸也跟着不悦地眯起。
该死的!他认得这个声音,什么时候他那宝贝妹子竟会专程跑来这里管别人的闲事!
顿愣了一会儿,他随即大跨步踏人屋里。只见春生堂内,来了一群人,正七手八脚地搬东西,而他那突然喜欢好管闲事的妹子则非常忙碌地移动她那纤细娇小的身子左挡右挡,双臂大伸地不让人将屋里的东西搬出去。
更教他火大的是,那应该为这一切负起责任的申子旭,却什么也没做的坐在屋子里怔怔地发着呆。
“龙瑷君,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忍不住扁火地朝背对着他的粉红色身影低喝出声。
龙瑷君登时顿愣了半晌,才以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转过身来,一见着脸色阴沉的龙宇棠,她立即心虚地干笑了数声。“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话尾未落,她圆睁的眸迅速看清了他怀中抱着的人,忙奔至檀幽面前,关切地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发生了什么事?是阿笙他又发病了吗?”
檀幽神色愀然地点头“是这位龙公子送我们过来的,瑷君,申大夫在哪里?我需要他帮我看看阿笙的情况,他今天咳了好多血。”
龙瑷君一听她提起申子旭,小脸倏地黯淡下来,眼神带着深深的关切和忧虑,飘向坐在看诊桌旁发呆的斯文男子。
檀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申子旭斯文俊秀的脸庞净是颓丧、迷茫不知所措的神情,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他怎么了?”
“唉!”龙瑷君长声叹息“还不是申大哥烂好人做过头了,让人赊了一堆药费,结果却害自己付不出铺子里的药材费,人家讨债不成,便打算将他的药铺搬来抵债。”
说着,她朝屋里那些忙着搬东西、进进出出的男人们努努下巴,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道:“这些人真
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要他们再多宽限几天,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像蝗虫似的,准备把这里一扫而空。”
檀幽又是难过又是震愕,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是我,都是我的错,申大夫给阿笙开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却从不跟我收取分文,是我拖累了他!”
一旁的龙宇棠闻言,不禁更加光火。“是他自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不自量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毋需为他难过自责。”
不知为何,她这么关心申子旭,还为他难过不舍,龙宇棠心里竟感觉甚不是滋味,恼火极了。
“大哥,你好过分喔,申大哥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么说他!”龙瑷君气恼地跺着脚,眼眶蓦地微微泛红。
龙宇棠没好气地正想再回她几句时,却见檀幽霍地冲向前去拦住那些搬东西的人,一边还大声喊着:
“别搬了,求你们别再搬了!”
带头搬东西的男子冷哼了声,一把粗鲁地推开她,恶声恶气地道:“少在这里碍手碍脚,拿不出钱来,什么都甭谈,老子不只要搬,还要搬得干干净净!”
龙宇棠见状,忙将怀里的檀笙交给龙瑷君扶着,怒火腾燃地奔向那个将檀幽推倒在地的粗壮汉子。
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耳边便响起一阵杀猪似的哀号声;定睛一看,只见方才那名男子不知何时竟双膝跪地,双臂给人反折到身后,正痛得哀哀乱叫,而那个在眨眼间轻易扳倒粗壮大汉的,竟是个风采优雅、俊挺潇洒的翩翩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