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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蓝蝴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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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了?

    你真幸运,选了这么个鬼天气。

    当然可以,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哦,不好意思,是那种“味道好极了”的即溶咖啡。

    呵你简直就是咖啡精。

    我不知道喝咖啡还有这么多讲究,听起来好像比喝茶还复杂。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下这么大的雨。

    可能吧!像你这么守承诺的人并不多,看看这样的天气,如果换作是我,必定是蜷在床上不肯出来的。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的故事会这么吸引你。现在的人时间都很宝贵,很少会有人像你这样,冒着这么大的雨出来,只是为了听一个女人讲故事。

    是的,你是很特别。

    准备好了,想先听哪个?

    就猜到你一定会先挑它的。好吧,就从这个故事开始,我叫它——蓝蝴蝶花!

    我总是记得那一个片断,那时候我还很小,只有四岁吧!照理说那么小的小孩儿本不应该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的,但是很奇怪,我就是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样子,记得他黑得发亮的眼睛里溢满的兴奋。

    哦,当然,他比我大多了,那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他比我足足大了六岁。

    是的,非常帅。十岁时就已经看得出一些端倪了,他的漂亮使他在做错事的时候,总是让大人们狠不下心来打骂他。嗯,非常调皮,他是一整条街的孩子王,统领着三军四马,神气活现。我们这些小兵一直都用仰慕的目光追随他,呵呵,以为会一辈子誓死相随,发过誓的呢 !

    你很敏感。是的,那时候就爱上他了。别笑嘛,你也以为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对吗?

    我知道,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玄吧?不是杜撰的呢,真的不是。

    哦,对了,看我这语无伦次的样子,都忘了告诉你他的名字了。

    他叫吕懵。懵懵懂懂,也许是他的父母给他取了个好名字,人活一世,也许懵懂更是一种快乐。不像我,取个名字叫滢滢,注定了要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时候,人活得太清醒,反而是一种悲哀。

    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初见他那天的情形。

    那时候我爸爸刚刚丢了工作,家里条件很窘迫。妈妈是个能干的女人,很快地找到处租金便宜的房子,把家里为数不多的旧家具连同我们自己一起搬了进去。那天我穿着一件绿色绣着小花儿的棉袄,扎着两个羊角辫,头发乱七八糟的,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地搬东西。

    没有人理我。

    没有人有空来理会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惶惶不安,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不熟悉的,令她感到害怕与孤独。大人们都很烦,在他们心里担忧的是今天我们吃什么?明天能否找到一份事儿来做?一个小女孩儿的情绪,他们是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安抚的,而且,在他们看来,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子,哪里有什么思想可言呢?

    他却来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他穿着米色的裤子,脏兮兮的,他的蓝色罩衣上也到处沾满了泥,他左手拿着一个陀螺,另一只手拿着鞭子,站到了我的面前。他的头发全被汗打湿了,一撮撮儿的,全部粘在脑门儿 上,他的眼珠乌黑发亮,眼看着我时,有丝欣喜一闪而过。然后,他咧开嘴,对着我笑:“ 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他,他身上沾满了阳光的气味,他的脸红通通的,像太阳的颜色。在一个才四岁的小女孩儿的眼里,他就像个来拯救她的神 一般,只一瞬间,便俘获了她的心。

    “滢滢。”他多高啊!足足比我高了两个头呢!我在心里惊叹着。

    他点点头,很是满意我的柔顺,然后,他得意地大声宣布:“我叫吕懵,是这里的‘司令’。”

    “吕哥哥。”我很乖巧地叫他。

    他的浓眉挑了一下,似乎对我这样叫他很不满意,嘴唇动了动,却说出一句:“你没有哥哥吗?”

    我连忙点头,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渴望和恳求。天知道,我多么想有一个哥哥啊!我多羡慕那些有哥哥疼爱和保护的小朋友,如果,他是我哥哥,那多好啊!

    他静静地盯了我半晌,眼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他点了点头,说:“好吧,就让你叫哥哥。”

    我到现在还对当时那刻难以言喻的兴奋记忆犹新,我终于也有哥哥了,这是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儿啊!后来才知道,他从来都只肯让小朋友们叫他“司令”不允许再有其他逾越的称呼,我才明白,第一次那样叫他,是多么的逾矩了。

    他纵容了我的放肆,我成了他惟一的例外,他允许了我叫他“哥哥”允许了我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般成天粘在他身边,除了他上学的时间,我们几乎是寸步不离。

    那时候的很多记忆都是我一生中最甜蜜的回忆,我还记得那次他陪我骑自行车,我从车上摔下来,他紧张地拉住我的手问:“摔到哪儿了?疼不疼?疼不疼?”我眼里含着泪花儿,却努力忍着不让它滚落下来,还软声地安抚他:“吕哥哥,我不疼,一点儿都不疼。”他却懊恼地抓着我擦破皮的小手,一句话也说不出,便再也不肯让我学骑车了,从那以后,无论到哪儿,他宁肯载我,也不肯放我自己骑,所以,给他宠得我连自行车都不会骑。

    小时候每次玩“过家家”我都是他的小媳妇儿,不是因为他的运气特别好,次次都能抽中我,那是因为,如果他没抽到我,而被别的小朋友抽中,他总会强迫别人跟他交换那支签。

    如果有小朋友不肯换的,他就大打出手,小朋友们常常被他揍的“哇哇”大哭,领着自己的父母找上门来许说法,他则会被吕爸爸按在后院的石凳上用竹条抽屁股,却倔强地咬紧牙一声不吭,不哭、不闹、不认错也不求饶,眼睛死死地盯着躲在门后看他的我,眼里居然还含着安抚的微笑。

    每逢这个时候,我便会“哇哇”大哭起来,那哭声简直惊天动地,撕心裂肺一般。当他挨打时,我总觉得那竹条儿仿佛是抽在我自己身上似的,痛的我不停地吸气,哭到最后吕爸爸便再也打不下手了,只好不停地哄我!“滢滢乖,别哭,别哭,叔叔吓坏你了吧?谁叫哥哥不听话”我含着泪珠儿的眼睛别向吕懵,总能捕捉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

    他知道我最喜欢蓝蝴蝶花,那种花很美,蓝紫色的花瓣儿柔嫩的几乎要滴出水来,靠近金黄色的花蕊旁边那圆圆的黑色斑点可爱极了,整朵花儿放在手上,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蓝色粉蝶。

    你在看什么?

    你很细心呀!对,你猜的没错,就是柜子上那盆。

    那就是蓝蝴蝶花。

    美吗?

    现在倒是很常见的,广场到处都是,但那个时候,这种花儿却只有公墓附近那些小山坡上才有。我从小胆子就小,很少敢去那些地方,吕懵却常常跑到那儿去帮我摘一些回来,男孩子,粗手粗脚的,那花儿的花瓣又太嫩,摘回来的时候,那花儿总有些残了,但是,我每次收到他送的花都好开心。

    童年的我是吕懵的小影子,他做的任何事在我的眼里看来都是对的,他是保护我的守护神,带给我快乐的天使,温暖我孤独身心的偶像。我仰慕他,崇拜他,依赖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与所有的神 一般伟大。

    为什么这么说?

    是吗?这么说我是当局者迷了,我一直都没有朝这方面去想过,只觉得他对我好,我便应该对他加倍的好,从来没有想过,他为什么独独为我破例。

    没关系,我不忌讳。

    爱我?也许吧,我不否认我们之间的确是有过爱情的。

    要烟吗?!

    不介意,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从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我这人对具体的数字常常没什么概念。嗯,让我想想,大概是在对很多人感到失望的时候,我开始喜欢点一支烟。

    不,没有瘾。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烟比人可靠的多。在你孤独和寂寞的时候,点一支,并不一定要抽它不可,只是拿着它,你的手可以抚摸到它的身体,你的鼻子可以闻到它的味道,你的眼睛可以看着它的烟冉冉地蜿蜒升向上空,你会感觉有它陪着你,其实比一个情人陪在你身边更让人觉得充实。

    不,我不酗酒。

    我的叙述很混乱?还听吗?

    有些欠缺逻辑是吗?

    好,我再试试。

    在我十岁以前,我一直都是个快乐的孩子。

    那个年代的天气很不错,天总是瓦蓝瓦蓝的,风总是清清爽爽的。可是我却很少去留心那时的天和那时的风,我所有的目光全都锁定在吕懵的身上,辜负了那片瓦蓝瓦蓝的天,浪费了那阵清清爽爽的风。

    那片天像书页一样翻了过去,那阵风家奔马一样闪了过去。过去的我太慷慨。

    我十岁了。

    吕懵十六岁。

    是的,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件事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吕懵一生的命运,还有几个家庭与许多人一生的命运。

    那天仍似往常一般,吕懵带着我在街边玩陀螺。他从小就非常会玩这种游戏,那陀螺在他的手里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他想叫它如回转就如何转,想让它几时停就几时停,想让它转多久

    它就转多久,我在一旁兴奋地尖叫,不停地为他鼓掌。

    吕懵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激动的情绪感染了他,他手中的鞭子拍向地面正在旋转的陀螺,

    那陀螺摇了摇脑袋,转动戛然而止。

    我困惑地看他,他却笑了,把鞭子递给我:“来吧,试试。”

    我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不行,吕哥哥,我不会玩这个”

    “没关系的,试试嘛。”他微笑着鼓励我。

    我有点紧张地接过鞭子,对着地上的陀螺抽了一鞭,那陀螺却只给我抽得跳动了一下,没有旋转起来。我微微红了脸,抬眼看吕懵,他含着笑,对我点点头:“再来。”

    我于是鼓足了劲儿,又对着它抽了一下,也许是劲用得太大了,那陀螺七扭八歪地转起来,然后又猛地倒在地上,嘎咕嘎咕地向大街上滚去。

    吕懵猛地一下爆笑出声,夸张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的脸一下子变得像西红柿一样红,又羞又害,我转过身向街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回过头对着吕懵大叫:“我不玩了,捡到陀螺还

    给你,你坏死了,笑人家”

    我分明看到了吕懵快速变化的表情,他本来在笑的,但是,那笑却突然地定格在他的脸上,只一瞬间,却变成了惊慌,继而变成极度的恐惧,他的脸扭曲的好奇怪,我想,吕哥哥,他

    怎么了?

    “滢滢!快回来!”吕懵发出一声狂吼,声音顷刻间变得奇形怪状。

    “笛——”同一个时间与空间,我听到了汽车的长鸣。

    我猛地回头,那个飞速奔跑的铁物已毫不留情地向我撞来

    时间与空间都定格在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眼神朦朦胧胧的怎么我的身边一下子围了这么多人?好奇怪,他们为什么全都穿红衣服?吕哥哥?他在哪里?

    “滢滢,滢滢,你怎么样?”

    是吕哥哥他在哪里?我睁大失去焦距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焦点。啊,吕哥哥就在我身边他的脸怎么那么惨白啊?他为什么皱着眉?他的眼神怎么那么狂乱?我累了,我要睡一会儿

    “不!”

    黑暗向我袭来之前,我仿佛听到吕懵绝望凄厉的疯狂怒吼,连同黑暗一起,顷刻间排山倒海地淹没了我的灵魂

    是,这就是那件改变我们几家人一生命运的大事。

    我在那次车祸中失去了双腿。

    它仍然生长在我的身体上,但是,我却不能再支配它,不能再使用它,如同一件毫无用处,却必须得摆在那里的装饰品。

    什么?

    当然不是。呵呵,你误会了。

    我的经历再丰富也没有这么多真实的故事讲给你听的。只是我习惯了把自己融进故事情节里面,用“我”去感受男女主人公的喜怒哀乐。

    痛苦?对,这种效果,强烈的感同身受。

    是的,几近自虐。

    不是杜撰,却未必是我本人。

    有,当然有,只是你今天没选中那个题目罢了。

    还是不说吧!不如这样,等你听完我这些花的故事,再来猜猜哪朵是属于我的,好不好?

    我们继续吧!

    我就这样必须得整天坐在轮椅上了。

    我才十岁。

    十岁的我并不清楚失去双腿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觉得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有很多叔叔阿姨在我家里进进出出,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他们在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带着一点儿怜悯,偶尔,我会隐隐地听到他们发出同情的叹息:“唉,这么小的孩子”

    “是啊,才十岁,还有那么长一段日子”

    “嘘别说了”

    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想,他们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那时我不理解,但是,我会慢慢地长大,我会逐渐地明白。

    我不能再去上学了,离开学校和老师、同学让我很伤心。我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空得不知道做什么才好,于是,书便成了我打发时间的惟一伙伴。我发疯一般地看书,我要忘掉我逐渐明白,却还不是十分明白的事情,即便是如此,它也足以令我恐惧不安了。

    吕懵每天都来陪我,除了上学,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我的身上。但是,我却敏感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不再整天出去和朋友们疯玩了;他最爱的电动游戏也不打了,从小玩到大的陀螺被他丢进了后院的杂物堆里;他疯了似的念书,他的学习成绩一跃成为全年级最好的;但是,他却不再整天嘻嘻哈哈地笑了,他即便对着我笑,也显得那么勉强;他看我的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宠溺,而是泛着自责。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失去的双腿。然后, 有一天,我不小心听到他对我的爸爸妈妈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会负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照顾滢滢一生”

    他的声音听来是那么的慎重和小心翼翼,我听到,爸爸沉重的叹息和妈妈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的眼神空空洞洞。吕哥哥?吕哥哥?滢滢成了你的责任,成了你的包袱,可这一切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们男人,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上身呢?

    可是,没有人来问过我,愿不愿意成为你的责任?你的负担?你的包袱?

    我像是一夜之间使长大了。是的,如果吕懵可以一夜之间,由一个疯疯颠颠的小男孩儿,突然变成一个懂得责任和承诺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可以从一个爱笑的小女孩儿,突然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女人?

    我的脸上不再常常泛着笑,我甚至怕见到吕懵,怕看到他眼里的宠溺变成自责,怕听到吕懵的声音,仿佛他的每句话听进我的耳朵里都变成别有含义。整整两年的时间,我把自己的心关得死死的,我不再对任何人吐露我心底的想法,我拒绝任何企图来了解我的人,包括吕懵。在他的面前我的脾气变得特别暴躁,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对着吕懵大呼大叫,摔东西,发脾气,想让他对我这个小怪物敬而远之。但每次吕懵却好脾气地容忍我,迁就我,哄我,逗我 可是,他越是如此这般对我,我便越是心如刀割,如果不是因为这双腿,如果不是因为这双腿

    对不起,我先喝点水。

    不,还没完。

    让你见笑了,我总是这样情绪化。

    有一点累。

    不,不休息,还是今天给你讲完它。

    我想,我大概没有讲两次的承受力。

    而且,雨还没停呢!

    ? ? ?

    这样的情形,一直维持了两年,才稍有改变。

    我十二岁了。

    吕懵十八岁。他考上了北方一所著名的大学,即将远行。

    临行前,他来看我。

    “滢滢,我要走了。”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脸瘦得厉害,是我这两年来折磨的结果。

    我默默地看他,将难过、心疼、不舍、歉疚全部深埋在心底,许久,才淡淡地应他:“我晓得了。”

    “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老是忘记吃药”他的眼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我几乎以为,我们又回到了小时候。

    “别整天待在院子里看书,你身子弱,一吹风就感冒”

    我猛地低下头,把从心底汹涌而来的感动拼命压了下去,眼有些涩,告诉自己不要不要,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帮我拭过脸颊的泪,我迎上他的眼,才发现自己的视线已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他眼里又有了小时候的那种眼神,看我的时候,是不带责任的怜惜。

    他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我低下头,触目所及,眼泪反而更是汹涌不停。

    蓝蝴蝶花!

    却与以前的不同。这次他没有生摘下来,而是连根挖出,栽种在一个小盆里,花儿很完整,没有一丝残缺,足见他摘种时的小心翼翼了。我抽泣着:“你还记得?”

    “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滢滢,我不在的时候,有它陪你,我希望你能更开心一些,像以前那样,脸上总是挂着笑”

    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模糊,我终于哭出了声音:“我会好好照顾它的。谢谢你,吕哥哥!”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滢滢,你终于又肯叫我吕哥哥了,你知道吗?你整整两年没有叫过我了。”

    “对不起”那一瞬间,我只想做回以前那个整天粘着他,不停地笑、不停地吕哥哥长,吕哥哥短的滢滢。

    他抱着我的头,声音有丝哽咽:“别说对不起,永远不要说这三个字。错的是我,潜潜,我把你的笑容弄丢了,我有责任帮你把它找回来”

    又来了又来了!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放下心底的包袱?为什么你总是要让我觉得我会是你一生甩不掉的拖累?令你一生都无法自由呼吸的沉重负担?

    我猛地推开他:“你走。”

    我的反应令他无措:“滢滢”

    “别叫我,我不想听,你走。”我转过轮椅,背对他,不让他看到我脸上的痛苦表情。吕懵,你的人生,不能因为滢滢的双腿而被改变。

    房间里静悄悄的,我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一下,两下很久很久,他的声音才飘渺地传入我的耳朵:“我走了,滢滢,我会给你写信的。”

    找不应他,也不回头,像尊雕像般,对他的存在彻底的漠视。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由近至远从我的耳边消失,我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吕懵,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已经跟随着你的脚步一起从我的身体里抽离了。

    ? ? ?

    吕懵走了。

    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我又学会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做牵挂。

    他的信果然一封接一封地飞到了我的身边,收他的信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我读他的信,读他的生活,读他的心情,读他的喜怒哀乐,读他的点点滴滴。吕懵,优秀如你这样的男人,要怎样完美的女人才配得上你?绝不是我,绝不是滢滢,我非但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我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吕哥哥!

    你好!

    收到你的信了,勿念。

    学校的生活想是已上了轨道吧!听说大学里有很多漂亮姐姐,怎么样?有没有认识女朋友?吕爸爸和吕妈妈都期待甚殷呢。小妹也好想看到你谈恋爱,如果有,可千万别忘了告诉小妹才好,我定会祝福你们。放假的时候,记得带她一起回家来啊!

    蓝蝴蝶花生长的很好,我都已经分栽了好几盆了。也许,过段时间可以在院子里种上一些,

    到时你们回家就能看到很多漂亮的花儿了。

    我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

    祝你:

    身体健康!学习顺利! 滢滢 草字”

    这样的内容,在我四年来写给他的每封信里都要涉及,我是真心希望,吕懵可以放下一切,拥有他自己的生活。吕懵很聪明,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吕懵却从不回应我这样的内容。他其实一直都是了解我的,就像我一直都那么了解他一样。

    每个假期他都回家来陪我度过,从来没有带过什么女朋友,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我和他相处时不再乱发脾气,总是安安静静,柔柔顺顺,有些像小时候,事事都听从他的意思,事事以他为主,只是我的笑容没有小时候那般无邪。吕懵也不再时时刻刻把责任挂在嘴边,我们彼此都有些自私地享受着这分得来不易的和谐。

    每当他放假回家,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他会推着我到处走。清晨,带我去城外的小山坡上看日出,他爬得真快啊,我趴在他的背上,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儿,心里却暖暖的,甜丝丝的;

    傍晚,去江边看日落,五彩斑澜的晚霞总是美的让我眩目,令我感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雨天,他把窗打开,陪我听雨,那房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儿,叮叮咚咚地滴落下来,像是在欢快地歌唱,晴天,他和我一起种蓝蝴蝶花,那花儿长的多茂盛啊,它的花瓣在微风里轻轻地轻颤着,像是在跳舞一样;夜晚,熏一炉香,他陪我一起看书、陪我一起画画、陪我一起听音乐,我们都不说话,偶尔抬头对上他的眼,他的眼里总是含着浅浅的笑

    四年。

    我隐身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中,足足四年。我享受着吕懵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我爱他,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我知道他也爱我,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得懂,我与他谁也不碰谁都能感到实质上的依偎。两个身体隔着间隔也能合而为一,我们的体温、气息、神志,全都交融一处,缠绵斯磨。最高的快感不需要那些手续。亲吻不需要嘴唇。

    ? ? ?

    你又笑了。

    觉得不可思议吗?

    我却是信的,信人间有这种感情的存在。

    是的,不再认为吕懵把我看成一个包袱,他爱我,我了然于胸。但是,不得已的,我却要把自己看成他的包袱,我怎么能拖累他一生啊!

    逃避?也许算是一种逃避。生活是很残酷的,可惜我终于还是没有看清它残忍的一面,只自以为是地感受它的惟美。

    ? ? ?

    四年过后,吕懵学成归来,就在本城找了工作,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十六岁了。

    吕懵二十二岁。

    十六岁的我,还是大人眼中的小女孩儿,但二十二岁的吕懵却已经是个十足的男人了。我知道吕爸爸和吕妈妈四处给他介绍对象,心里竟然不痛,反而像压力得到释放一般,吕懵,当然值得一个好女人爱他一生。至于我,是的,我也会爱他一生,但是,我不能做到一个妻子本应该做到的一切。吕懵却总是敷衍着他的父母,他老是逃到我家里,躲开双亲的唠叨。

    我默默地注视着吕懵,他不停地忙来忙去,帮我把药煎好后,他拧来了热毛巾,坐到我的身边,抬起了我的头,很自然地帮我擦脸。

    我不动,享受他温柔的动作。偷偷看他,他黑亮的眼睛专注着手里的工作,他漂亮的睫毛轻颤着。吕懵一直都是个好看的男人。

    “小鬼,你看什么?”感觉到我的注视,他顿住手,好笑地看我。

    我知道那称呼的一切情感,钟爱到极至的无可奈何,他看着我长大的,这称呼像是个暗语,把他对我四岁、十岁、十二岁以及十六岁的全部感情都表达了。

    我微笑起来,积在心中很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吕哥哥,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的手停下来,静了半晌,我才听见他的声音:“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应该懂我。”

    “我懂,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也应该懂我。”我垂下头“吕哥哥,我不要你整天过这样的日子,替我端茶、送水、煎药、熬汤、洗手、洗脸”

    他猛地打断我:“我自己选的。滢滢,你要帮我决定命运吗?”

    顷刻间,我拗不过自己了,他对我一直是那么亲的一个人,有可能胜于我的父母,因为他身上潜伏着一个男性,潜存着我最根本的那个需要。我虚弱地微声用下意识说服自己的语气:

    “你会烦的”

    “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知道结局了。”他站起来,转身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看着他的背影,愣住了。

    他打来一盆热水,放到我的面前,蹲下身,抓住我的腿,慢慢的帮我脱掉鞋。意识到他的企图,我有点慌乱,吕懵,他从来没有替我洗过脚。

    忽然觉得脚是不能给他看见的,可是我不能动。我不能把两只脚缩到裙摆下面,也不能整个身体蜷起,两膝对折,缩在连衫睡裙的筒中。我只能任由他脱掉我的袜子,任由他捏着我两只赤裸的脚,把它搁进盆里。脚心触在他宽厚的手掌上,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水浸出盆沿。

    他开始仔细地清洗我的脚。我的脚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白,在他的手里显得异常的小,他后来常常形容说——让他看一看都舍不得——尽管他是我心里最亲近的人,但如此接触带来的一层接近是我们都没有意料到的。仿佛某种动物的肢端,或某种植物的根茎——它们本是不该被裸露的——或者是不该裸露时被触碰的——或者说,是不该裸露时被一份同样的裸露触碰的。

    非常越轨的感觉。

    意识到这一点,我们都不再说话。

    然后,他用毛巾擦干我的脚,佝下身,一只膝盖着地,两只手小心地插到我的身子下面,把我抱起来,轻轻把我放到床上。

    他抱我时,我的睡裙抽缩了,露出我全部的腿,我难堪地看着自己那双萎缩的腿,所有潜藏的自卑终于一古脑儿地跑了出来:“吕哥哥,是不是滢滢的快乐就是你的快乐?”

    他坐到我身边,他看到我的眼睛寒噤了一下,顺着我的眼神,他的眼睛默默地停到了我的双腿上,半晌,才说:“你想说什么?”

    “你交个女朋友吧,滢滢会很开心的。”我的眼睛凝在他的眼中,我清楚地看到他的心痛。

    他微笑,微微苦涩,带着一点儿心爱,他静静地看我:“真心话?”

    我别过头,用力点了一下:“真心话!”

    他不动声色地看我,久久,我听到他说:“好!”奇怪的,我居然听到自己的心发出一声叮当。

    ? ? ?

    你又猜对了。是,他带回一个女朋友。

    是的,她好看。

    细腰、塌塌的肩膀,小户人家的那种勤劳和周全,细碎的对你的照料。自卑的微笑,还有最具忍受力的小业主阶级那种对生活不衰的兴致。

    威胁?没想过。

    说实话,我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吕懵永远不会爱上她。不不,没带偏见。他也许会对她有责任和义务,但是不会产生爱情。

    不,他没有丢下我。他仍是常常清晨带我看日出,傍晚带我看日落;雨天陪我听雨,晴天陪我种蓝蝴蝶花;夜晚陪我看书、画画、听音乐所不同的,每次都多了个人一起陪我。

    哦,她叫娟子。

    那段时间常常做梦梦见有个男人吻她。

    不知道。醒了后我拼命想,想不出他的样子。

    我感到了梦里的痛苦。我隐约明白那个人是谁?

    清醒的时候,我却从来没有过那种痛苦、酸涩与极度的妒嫉。

    也许我拒绝妒嫉。

    这样莫名其妙的过了两年,吕懵与娟子之间的故事是怎样的,我不清楚。

    他从来不说。

    我十八岁了。

    吕懵二十四岁。发生了我生命中第二件大事。

    ? ? ?

    我生日这天,吕懵来的很晚。

    嗯,他一个人。

    他带了一样特别的生日礼物给我。

    一只戒指。

    我看着那纤细的、精巧的、有些刺眼的美丽小东西。瞬间便明白了一切——他在等我长大。他那样小心地呵护着我成长,不让我承担一丝的压力。这许多年来,他一直静静地待在我身边,默默地付出。而我,又在做什么?不停的拒绝、不断的伤害、源源不止地给他的心增烦加乱,他仍无怨无悔,一如往昔。天,这样的好男人,还不是来一个减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我的心渐渐柔软。

    细节?呵呵,你好贪心。

    吕懵就这样把那只戒指戴到了我的手指上,然后牵着我的手送到他的唇边,轻轻地烙一记印,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我:“嫁给我”

    心,化了化了。

    我微笑,捉弄他:“为什么?”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早就把我研究的清清楚楚:“我爱你。滢滢,你知道的,我爱你十四年了。”

    我看他,不再说话。与他的眼睛对视,十四年的风风雨雨,像放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里闪出一个又一个令我晕乱的片断。我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眼睛,我终于把自己看的清清楚楚。

    我的胸襟原不宽大。我表现得逼真而已,或许那般宽大的胸襟只不过是我善意的向往。

    抱住了眼前这个刚刚讲了“我爱你”的二十四岁男人。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誓言。

    我发现我流泪和微微的窒息。

    半年后,我带着全部的梦想,做了吕懵的新娘。

    这年我十八岁。

    如果故事发展到这里就结束,我相信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结局。

    水晶鞋与玫瑰花里,灰姑娘终于等到心爱的王子,他把她接上了通往金碧辉煌的宫殿的马车,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谁都会喜欢童话故事的结尾,但生活不是童话。

    我记得有首打油诗,颇具诙谐趣味,且表达了相当的真实感——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而今七事皆变更,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才是生活的本质。

    我与吕懵真正地生活在一起有四年了。

    是的,变了。

    不是突发的,是潜移默化的,静悄悄的,理所当然的。

    通常人们习惯把结婚称为喜事,可我总是不知道喜在何处?喜在儿女之累?生活之累?疾病之累?衰老之累?生存竞争之累?

    我这种人在佛教中被称为钝根,我明明能预见生活的种种虚幻,看清婚姻的实质性肓目,却

    仍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沦为生活的奴隶。

    我仿佛一直都看到了红男绿女在选择配偶时闪烁游移的目光,看到了他们同床异梦的心境,也看到了婚姻中,因为种种拖累而衰老的青春,看到了由刚毅饱满一变而为干核桃似的苦脸——刻着忧患、苦劳、伤心、忧郁、奔波、思虑、算计、穷困、劳碌种种折磨的痕迹。

    这种话听来警心动魄?

    有没有听过西湖畔的月老祠有副很有名的对联?

    是的!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上联出自西厢记,下联摘自琵琶记,组合的妙手天成。但却推敲不得,细细思索,那联在生活的面前却显得脆弱而缺乏力量,只不过是一种圆熟的苍白罢了。

    说实话,所谓爱情,是一回事情,而婚姻,是另一回事情。

    我只知道,他很累。

    听到谣言的时候,我一点痛苦也没有。

    是的,谣言说娟子给予我所不能给予他的一切。

    我不嫉妒,也不是埋怨,更没有恨。

    但四年中消散的年华和蜷伏的自尊,却在他面前一滴滴融化,一点点崩溃。

    后悔?如果人的感情只是这么简单就好。

    萧伯纳说过一句很令人绝倒的话——让结婚的结婚吧,让不结婚的不结婚吧反正到头来,他们都会后悔。

    呵呵,在这种睿智面前,好像再说什么都成了多余。

    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情节了。

    吕懵没有出去,因为我生日。是的,我二十二岁。

    他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手机响了很多次。

    他关机,却心神恍惚,隐隐有些焦躁。

    我坐在轮椅上,默默地观察他,研究他。

    他一言不发,烟却一根接着一根,屋里的空气逐渐浑浊,我有些透不过气,忍不住呛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眉,掐灭了烟头。他走到窗户边打开窗,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有风入侵,我感觉头微微清醒,但他的情绪却明显的更浮躁。

    我知道今天他的公司有个舞会,他的秘书曾打过电话来问我:“吕太太,您今天是不是穿吕总新送的那件橙色晚礼服?我忘了给您配鞋子了”

    我没有收到过橙色晚礼服,我想,这个秘书大概是新来的,她不知道吕懵的太太从来不陪他去舞会。因为,她根本不能跳舞。

    我却不动声色,只应她:“没关系,我另外挑双鞋。”

    我静静地看他,静静地说:“你有什么事儿就去办吧!”

    我看到他的背影微微一怔,旋即开口:“我能去哪里?”

    语气含着一丝讽刺。

    我试图说服他:“你公司里今天不是有舞会”

    “你怎么知道?”他猛地转过身,飞快地打断我:“你几时也变得这么俗了?”

    “你误会了”我刚想开口解释,吕懵的情绪却明显愤怒,他冷嘲地丢下一句话:“或许,我们可以去跳舞。如果你还能跳舞。”

    我们都呆住了。

    我看到吕懵迅速惨白的脸和他眼中的我也迅速惨白的脸。

    心,碎了碎了。

    他猛地冲了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把他的脸埋在我的手心:“对不起,滢滢,对不起。”

    我的眼神有些曲折,是真的曲折了。

    “是我对不起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吕懵、娟子暗中站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谁都不应负其责任。

    “不,你不知道”有温热的东西润湿了我的手心,吕懵狂乱地喃喃低语:“滢滢,你的心像一泓宁静的潭水,我迷恋它的清澈与深邃,流连着不肯走”我静静地听着,不动。

    “我想把潭水带在身上,但它不答应。那样,我既不再清澈,也不再深邃;我想亲吻它,撩拔它激情的浪花填充我孤独的心情,但它却在折射的阳光下跃腾出朵朵水花,缤纷我的眼睛;我又想干脆跳下去,和它水乳交融,但刹时间它却恢复平静,变成一面镜子,映照出我空

    虚而又充满欲望的心,我无地自容,无地自容”

    泪如烈酒一样在我眼中作烧,缓缓从我脸颊滚落下来,我闭上眼睛,做出了第三次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决定:“吕懵,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抬头,带着纷乱的眼神:“不”

    “你听我说。”我打断他,语气无比坚决:“不是因为你,吕哥哥,我想做个正常的人。”

    有多久没叫他吕哥哥了?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如同我明白他叫我“小鬼”一样,他亦明白这称呼所有的含义,带着无比的仰慕、依赖、爱恋与尊重,把我对他四岁、十岁、十二岁、十八岁、二十二岁所有的情感都包含在内了。

    我看进他的眼,毅然决绝地复述:“完了就好,我要做个正常的人。”

    他看着我,听着。他知道今晚他对我讲的那番话是什么后果。破裂已彻底完成。他忽然托起

    我的脸,用他大而粗糙的手。我的四岁、十岁、十二岁、十六岁与二十二岁都托在他的手里。他替我抹了一把泪。

    只能这样了。只能这样爱和占有,只能这样正视破裂,才能把我和他的情分维护下去。只能这样。

    ? ? ?

    雨停了。

    是的,你一开始没想到这个故事会这么长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大团圆?

    生活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的。

    对,都以花命名。

    系列?没想过。叫什么?花的故事?花蕊缤纷?情花?俗了点吧?

    哦?你有好名?

    花神的女儿?有什么典故吗?

    我?

    受宠若惊了,我愧不敢当。

    你真是和我想象的一样可爱。

    是的,经常。想象来听我讲故事的人的样子和性情。

    比我想象中年轻,而且,这么安静。

    不符合你年龄的安静。你应该也有一段让人难忘的故事。

    我喜欢收集故事,美的,丑的,哀怨动人的,缠绵悱恻的,热情火爆的,古灵精怪的,各种各样的好故事。

    不,不一定要现在。

    在你心里沉淀一下,等你听完我所有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我。

    当然欢迎。

    你走吧!

    这个周末?应该可以。

    要走了吗?

    谢谢你起的名字,很动人。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用它的。

    慢走,我不送了。

    好的,周末见!

    附窦蝴蝶花,又名鸭跖草。鸭跖草科。一年生或多年生草本植物。茎长三尺许,柔而有节,喜卧地横生。叶如箭镞而阔,有平行脉,互生,基部包茎威鞘状。夏日,茎梢出花苞,由花间开蓝色蝶形小花,花蕊伸出,很像蝶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