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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ttany接近四点钟才回到公司,四点半召集财务部员工开了个小会,会上除了简短地总结了一个月的工作情况,最令人惊讶的是,brittany让才到公司不满三个月的千叶和小石换岗,由财务助理转为出纳。
助理也好,出纳也好,反正薪资待遇都是一样的,千叶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只是出纳要管现金,她有点儿担心自己一时难以适应,毕竟助理这块的工作她已经做得很顺手了。有时候,工作有变化也是一种负担和麻烦。
下班路上她有些恍惚,想起中午那顿尴尬的午餐,想起那通生硬的电话,想起下午总部的一名助理来找她拿手机时,办公室里冒出的怪异眼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郁郁寡欢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小巷深处依旧寂静,梧桐树梢上有鸟雀偶尔发出喳喳的叫声,胡同拐角种植上稀疏低矮的枫树,如火燃烧的红滟之色。千叶放缓了脚步,踯躅前行,最终还是在蛋糕店的橱窗前停了下来。
橱窗里依旧摆放着令人目眩的精致蛋糕,从造型到包装都堪称完美。她站在一米开外,呆呆地望着那些蛋糕出神,直到那扇门撞上风铃发出当啷啷的悦耳声响。
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穿着校服、娃娃脸的甜美女孩儿从门里跳了出来,笑盈盈地说:“姐姐你下班了吗?”
千叶一愣,随即认出她就是那天早晨送自己巧克力慕斯的女孩子。
小女孩儿似乎很自来熟,居然亲昵地拉住了千叶的手:“姐姐你来!”
小女孩儿居然牵着她的手,直接领进了蛋糕店。站在玄关的千叶,窘迫之余居然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清晨!清晨!”小女孩儿脱了鞋,欢快地踩在地毯上跑进店里。店里的布置一丝未变,小女孩儿的声音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继续传来“你好惬意呀,居然真睡着了。你快起来,你说的那个千叶来了!”
你说的那个千叶
这句话入耳可真叫人心跳加速,千叶脸颊发烫,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看哪儿好。
清晨被女孩儿拖了出来,一头黑发略显蓬乱,发梢翘着,孩子气的脸上双眼无力地微眯着,嘴角微微打着哈欠,慵懒的神情像一只餍足犯困的猫咪。
他看到了玄关里站着的千叶,眼睛眨了眨,然后笑了:“嗨,千叶。”声音恬谧,笑容更是一如既往的腼腆羞涩。
“嗨,清晨。”千叶的脸比刚才更红,明明不是大不了的事,她却紧张得直咽唾沫,笨手笨脚的将一直拎在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我是来还你杯子的上次,谢谢你。”
清晨眼眸清澈,一扫刚才的困倦,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他低低的嗯了声,却并不过来接保温杯,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浅浅地笑,左颊漾出一涡圆圆的酒坑。
真是个漂亮到无可挑剔的人!千叶窒住呼吸,呆呆的忘了收回手。
小女孩儿捂着嘴嗤嗤地闷笑着,然后爽利地在清晨背上推了一把:“嘿,姐姐,能拜托你件事吗?”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我得去同学家问问功课,可爷爷出门前叮嘱我要留下来陪清晨你能替我一会儿吗?”
千叶哪能看不出她的别有用心,正犹豫着想推辞,小女孩儿已经从沙发上拎了书包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就这样说定了,姐姐,拜托你了!清晨,拜拜!姐姐,拜拜!”一口气说完,她从千叶身边擦肩而过,像只好动的兔子一样蹦出了门。
当啷——啷——
门外的风铃撞击着发出缠绵不绝的声音,慢慢的,慢慢的,化作一声一声细碎的叮铃。
店堂内安静极了,千叶抿了抿干燥的唇:“给你,保温杯。”
清晨走近两步,伸手接了,然后侧身:“进来坐。”
千叶脱了鞋,依旧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无意中瞥见清晨的脚,发现他竟然连袜子也没穿,赤足踩在柔软的毡毯上。
靠窗的长沙发上摆放着一摞书,一条揉成一团的浅蓝色毛毯,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搁着一把吉他。千叶拿不定主意该坐在哪儿,手指了指吉他:“原来你会弹吉他。”
以前班里有男生也玩这个,校庆会上也曾见其他系的师兄在台上抱了把吉他浅吟低唱,模样倒是很酷的,弹的好不好她不是很懂,但唱功绝对能让人憋出内伤。
“这把吉他是莹莹的。”
她困惑得挑了挑眉。
“就是刚才跑掉的她叫陈钰莹。”
千叶垂了眼睑“嗯”了一声。
气氛有点儿凝结。这么安静的蛋糕店,两个人独处,实在是太尴尬了。
“需要来杯咖啡吗?”清晨重新找了个话题。
千叶含含糊糊地应了,根本没仔细听他都说了什么。
清晨愉悦地将沙发上的书挪到茶几上,利落地将毯子叠好搭在手臂上:“你坐,我去煮咖啡。”
千叶坐在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上抽了本书。书页很厚,封面黑色打底,两只白皙的胳膊伸展,双手合拢,掌心处捧着一只鲜红的苹果。
应该是苹果吧?千叶定了定神,那触目惊心的颜色对比让她眼神一错,几乎以为画面上的手心里捧着是颗人类的心脏。
这是什么?恐怖小说吗?封面上写的是twilight(暮色),她随手翻开,却是满纸的英文。
千叶顿时感到索然无味,怏怏地合上书,再看其他三本,都是一个系列的,黑色底,鲜血一样的红色图案。
没想到像清晨这样看起来清清爽爽的大男生居然喜欢看恐怖小说,千叶撇撇嘴,放下书本,环顾四周,店堂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透过咖啡机,能看到清晨忙碌的笔挺身影。
咖啡的香浓淡淡地飘散在空气中,千叶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咖啡机前。清晨正在很认真地打奶,左手食指勾着一只咖啡杯,杯底盛着少量褐色的意大利咖啡,右手熟练地将奶壶内的奶泡冲入杯子。
手腕微妙的轻颤,千叶惊讶地发现,杯中在注满白色液体的同时,与原有的褐色咖啡融合,最后竟奇妙地变幻成一种灰白的图案。
“天哪!天哪!”她连连赞叹“这是怎么做到的?是变出来的吗?你学过魔术?”
清晨微笑不语,将左手的咖啡杯搁在桌面上,掌心一摊,做了个请用的手势。杯内的咖啡和牛奶混合在一起,已经注满,杯中的液体在即将满溢的杯口汇聚成一片叶状的花纹。
就在千叶大惊小怪地尖叫不止的时候,清晨又如法炮制出了一杯牛奶咖啡,然后用一根小小的牙签在杯口轻挑几下,咖啡表面图案赫然变成一个头扎蝴蝶结的小女孩。
千叶早就惊呆了,乍舌地盯着杯子,再次抬头看清晨时,眼睛里只剩下了五体投地的膜拜。
“喝喝看,尝一下味道怎么样。”
“这这怎么能用来喝呢?太暴殄天物了,这是艺术品啊艺术品!”她喋喋不休地责怪起来,目光斜飞,忽闪的眼睛里盛满娇憨。
清晨咧嘴欢笑:“只是普通的咖啡拉花,不难的,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
“真的呀?谢谢。”她兴奋得跃跃欲试。
“不客气。”
虽然她以前从没煮过咖啡,更搞不懂卡布奇诺和拿铁的区别,但难得清晨一副好脾气,居然耐性十足地手把手从头教她,一边亲自示范动作,一边讲解。千叶上手时有些生疏,操作上频频失误,咖啡溢得台面上到处都是,有几次她都想直接说放弃了,但清晨却始终笑眯眯地将台面擦干净,然后再接再厉重新煮过。
“来,手腕别太僵硬,肌肉别绷得太紧注意奶泡”
清晨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五指修长,指甲修得很平整,只小指的指甲留得稍长。轻握她手腕时,小指的指甲无意地刮过她的手心,那丝奇妙的酸痒直透到她心里。
千叶一个恍神,奶加过了量,从杯中满溢出来。滚烫的咖啡烫到了她的手指,她反射性的胳膊一缩,杯子瞬间松手“啪”地摔在地上,炸了。
“这我”
“没事,没事。”清晨赤裸的脚背被溅飞的瓷片划伤,他缩了脚,后退两步,眉头蹙了下,马上又笑了开来“我来收拾,没关系的,千叶不用介意。”
他越是这样说,千叶越是不安:“我真是笨手笨脚的,你脚上流血了没,店里有没有双氧水之类的消毒药品?”
“没关系的,没关系,没流血,只是划了道红印子罢了。”他伸手阻止她往下蹲的身子,手托着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拉起来。
千叶满脸的歉疚,清晨低头看她,她的眼睛水水的,眼眶红红的,像是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似的。他笑了,笑容很天真:“千叶是个好女孩儿。”
她一愣,没怎么领会他话里的意思,但脸颊却在他灼热的注视下自动发烫,持续升温。
清晨牵着她的手,将她带离厨房,她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好惨烈,厨房已被她搞得一塌糊涂,台上台下皆是一片狼藉。
清晨将她摁在沙发上坐下,又回去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放到茶几上。千叶犹犹豫豫想起身:“我还是先把厨房收拾干净吧。”
“不用。”他将吉他从沙发上拎了起来,坐下,顺手将吉他抱在了怀里。
吉他的弦在他指尖拨弄,咖啡的香气弥漫在西沉的昏暗角落,清晨很随意地翘着腿,吉他搁在他的腿上,他歪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他微眯眼睑的神情似乎又恢复到慵懒的状态中去。
kissme,goodbye,gonetoosoon。
ididgiveyoumyheartcan'tdeny。
holdon,letgo,neversure。
onlycanmakebelieveallthistime。
coffee,cigarettes,notmystyle。
prettyfacesa肉ndbutnotright。
don'tcry,won'tcry,iwon'tcry。
bewithyouijustclosemyeyes。
sofarawayicanhardlymakeyoumine。
solongthedayyouwerealwaysonmymind。
butinmydreamsnevertrytoholdyoutight。
don'twantawakefindyouain'therebymyside。
da
悠扬的弦音,衬起一把清亮的声线,清晨很随意地这么一唱,却将千叶全身过了电似的彻底电晕乎了。
sofarawayicanhardlymakeyoumine。
solongthedayyouwerealwaysonmym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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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twantawakefindyouain'therebymyside。
wheniwakeuphopeyouwereherebymyside
不可否认,眼前的男生长相一流,厨艺一流,性情一流,再抱着吉他这么自弹自唱,整个人就像是由内向外发散出一股常人难以抵挡的杀伤力。
千叶的心脏扑腾扑腾跳得越来越快,眼看着清晨终于放下了吉他,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但紧接着他说了句话,让才缓过神来的千叶差点儿没听得流鼻血。
“我就住在楼上,千叶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沙发靠坐就是旋转楼梯,阶梯是透明的玻璃,从底层抬头望去,二楼的入口恍若存在于缥缈云霄。
清晨的表情十分真诚,看不出任何的暧昧或有不轨的意图,但谨慎的千叶仍是按捺住内心强烈的好奇,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了,我也该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清晨的眼神先是一黯,听到下一句后又瞬间点亮。
千叶觉得他刚才那个眼神实在太过清纯,纯到一定份上就是近似妖了,要不是之前觉得清晨为人不错,她险些就要以为他是有意要蛊惑勾引自己了。
都说女色误国,她这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男色的威力,一点儿都不亚于女色啊。
“那千叶”
“我先告辞了。再见!”
她几乎是狼狈而逃,而他尾随着送到了门口,并依依不舍地反复追问:“千叶下次还来吗?”
千叶眼神闪烁,不敢去正眼瞧他,只是低着头借着穿鞋之故,吱吱唔唔的应了声:“我走了,拜拜。”
“那下次见。”他挥手,依旧笑容灿烂。
千叶想,以后绝对不能再和这个男的单独相处,不然以自己这份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功力,绝对得出大事。
昏沉沉的脑子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坐了半个小时的公车回到出租屋。草草吃过晚饭后,她很早就躺下了,闭着眼睛,脑子里晃来晃去的全是清晨的笑脸,这之后外头开始下雨,雨点砸在玻璃窗上,搞得她更加睡不着了,最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捱到几点才睡过去的,恍惚中记得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了什么已经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觉得有双白皙修长的手在自己身上不住挠着,那长长的指甲挠啊挠啊,最后挠得自己的一颗心也酥碎了。
醒来已是早晨八点二十二分,千叶经历了到公司上班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迟到。外面大雨如注,尽管她很奢侈地在街口拦了辆出租车,充其量也不过是把迟到的时间稍微缩短了点儿。
财务主管说教了十多分钟,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深刻检讨前,brittany的出现及时挽救了她:“小叶子,你和小石做完交接没?”
日光灯下站着的千叶,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脸色被灯光映得惨白一片:“还没”说实话,她从床上爬起来,一心只想着要尽快赶到公司,早将昨天的开会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就快点儿。”brittany催促“小石,你把手上所有的现金、账本以及对账单等资料都整理一下,一一清点清楚后移交给小叶子。叶子,公司开户银行的经理你最好也熟悉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不明白的,抓紧时间问小石,明白了吗?”
不等千叶回答,坐在座位上的小石已站了起来:“没问题的,经理,你放心吧!”
小石说得轻松,于是千叶也就附和着点了头。
交接工作其实是件很枯燥很无聊的事,小石取了钥匙,到隔壁的一间专门存放资料的小办公室里,将柜子里码放着的小山堆似的装订成册的资料一股脑都翻了出来,一边往外拿一边嘴里不停地讲解,千叶视觉和听觉不同步,睡眠不足加上没来得及吃早饭,血糖浓度偏低造成她现在头昏脑胀,痛苦不堪。
勉强将所有东西都记下来,整理完毕后归类收入柜子,小石将柜门钥匙交到她手里,不容喘息地说了句:“走!接下来去确认一下银行日记,我把现金结给你。”
千叶腿一软,只差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忙了一上午草草将交接工作赶完,下午气温陡降,温差和昨天相比达到了十度以上,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寒流过境,温度还会再降。
千叶出门前只穿了件两件套的白色长袖t恤,料子不厚,本来坐在办公室里倒也没觉得冷,下午三点多小石接了个电话,突然说:“忘了件事,昨天老总要提三十万现金,我跟银行打过招呼了,不过工作已经交接,所以今天还得你过去取。”
千叶抖抖索索地出了门,一走出办公大厦就觉得迎面寒风凛冽,阴冷的雨丝顺着风直往领子里钻。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现金,从离开银行柜台就开始神经绷得特别紧张,抓着钱袋的指关节卡得发红,这一幕别说银行的工作人员觉得好笑,就连公司的司机小陈也觉察出了她的异样,安慰说:“一回生两回熟,你以后多跑几趟就习惯了。”
千叶也不断告诉自己别少见多怪,可那颗心始终七上八下的,直到在停车场找到车,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咧嘴解嘲:“我这是穿少了,冻的。”
回到公司已经到了下班的点,雨势没见减弱,反而雷电交加起来,风钻进窗缝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走廊上的有扇窗户没关严实,窗框在寒风的摧残下发出哐哐的破碎声。千叶到总经理办公室找人,却发现老总不在,据说是接待重要客户,早早就离开了。
千叶瞪着一袋子钱,茫然地问小石:“那这三十万怎么办?”
“这个时候打电话也没用,今天这钱肯定是不会取了,你锁保险柜里吧。”
千叶心里又是一声咯噔,那么多现金留在公司,这万一要是闹个贼什么的
小石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肩:“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先走了,你登完账也早点儿走,记得锁门。”
千叶这才注意到办公室人都走光了,灯也熄了一半,近处只有她的电脑屏保还在不断闪动。她叹了口气,关掉电脑,将现金锁进保险柜,收好银行日记账本,走出了办公室。
才锁上门,就听走廊里有笑声传来,营销部的办公室居然还有灯光透出。她郁闷的心忽然就舒展了,比较起来自己还算幸福的,至少不用加班。
站着等电梯,她笑眯眯地哼起了歌,有人突然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吓了她一大跳,一回头见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娃娃脸,笑起来挺亲切的,只是面生得很。
“我新来的,”他指着对面的营销部办公室“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叫凌向韬,我爸姓凌,我妈姓向,两点水的凌,天天向上的向,韬略的韬,合起来就是我的名字”
果然是人才啊!他张嘴之后就再也没停过,千叶闷闷地想,果然是个吃开口饭的人才!换她就绝对没办法和陌生人这样自来熟地讲个没完,一开始还觉得那张太显稚气的脸做营销会很吃亏,现在她已经完全信服人事部招人的眼光。
“我是财务部的,nicole。”面对凌向韬伸过来的手,千叶没有递过去握,只是淡淡地答复。
凌向韬没被她的冷淡打击到,大大方方地收回手:“下班了吗?外头降温了,你穿的可有点儿少。”
究竟有多冷,刚从外面回来的千叶很清楚,她含糊地应了声,电梯门适时打开,她跨步进去,没想到凌向韬也跟了进来。
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可掬地说:“我也下班。”见千叶摁了一层,便又说:“我送你回去吧?”
千叶眼中的敌意已经非常明显了,凌向韬摸出裤袋里的一串钥匙:“我有车,可以顺路送你。”
问都没问她住哪儿,居然也敢说顺路,这年头泡妞的借口真是越来越烂了,千叶等电梯停在一层便毫不迟疑地走了出去:“不顺路,谢谢你了。”
刚走出大厦的大门,她被冷风吹得一阵哆嗦,牙齿居然不受控制地咯咯撞在了一起。雨有点儿大,天色黑得就像是半夜,路上基本已不见行人,她撑开伞,缩着肩膀冲进了雨里。风旋得太紧,她没法掌握风向,手里的伞一会儿吹向东,一会儿吹向西,除了挡个脑袋,身上没有不被雨淋到的。
但更倒霉的事还在后面,没等她走出五十米,就听头顶“哗啦”一声,她的小花伞不堪蹂躏,终于被狂风直接吹反了。千叶狼狈地站在雨中,急急忙忙地把伞落下来,可伞架已经折了两根,再撑起时感觉更加寒碜得让人哭笑不得。
她勉强撑着折了骨架的雨伞,站在路边准备拦出租车——上班打的,下班打的,今天的工钱算是全搭进去了。可即使她狠了心砸钱,却也有有钱没处花的时候,马路上车来车往,偶尔有出租车经过,却都是载客的,手招了五分钟愣是没见着一辆空车。
她冻得嘴唇发紫,不得不死心准备去车站挤公车,一辆黑色宝马悄无声息地滑到她身边。她以为是那个泡妞情结泛滥的凌向韬,心想真看不出这小子那么有钱,该不会是私开了公司的车吧?正犹豫要不要跑到车后去仔细看一下车牌,宝马的车窗已经滑了下来,驾驶座上居然坐了一个她万万猜想不到的人。
ivan用一种睥睨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明明他坐在车内,视线比她矮上许多,可千叶就是觉得他的眼神太有凌驾于人的气势,竟使她在看清楚他脸的霎那间冒出转身就逃的念头。
“brittany还在不在楼上?”雨丝从车窗飘进去,溅到他的镜片上。
千叶愣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已经下班了,我是最后一个走的,财务室没人”转念想到这样的说辞未免有故意显示自己最勤劳刻苦的嫌疑,忙打着哈哈问:“总监您有什么事吗?”话一说出口,她恨不能抬手抽自己一嘴巴,真是越描越黑,现在岂不是更显得狗腿了?
右手撑着一柄破破烂烂的雨伞,左手挽着半潮湿的手袋,千叶伏低了上身,努力使自己的视线与他持平。伞尖的雨滴犹如珠帘般滚落,白色的衣服被水淋湿后转变成了浅褐色,沾水的发丝沉重的凝成一绺绺的贴附在身上,发梢缓缓滴着水珠,她的脸色早已冻得发白,却仍在强撑笑颜。
车窗玻璃缓缓升起,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千叶准备离开,车里突然飘出两个字:“上车!”
雨声太嘈杂,她隐隐的似乎听见了这两个字,可又没敢确认是不是这两字,或者其实ivan什么都没说过,是自己冻得幻听了。她只迟疑了一秒钟,脚步踏起,大步朝车站走去。
就在她想拐进那个小胡同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又是吓了一跳——ivan居然下车了,而且毫不迟疑地大步向她冲了过来,然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上车!”他没撑伞,所以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等他上车,一套阿玛尼西服已经被雨水打湿。
千叶瞪着他右肩上的那块湿濡的地方,心里大大地替他肉痛了一番。但她始终没忘自己是怎么上车的,所以一把目光给收回来后,马上正襟危坐地结巴着说:“总监”
“叫我ivan就好,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自己说的——已经下班了。”
千叶别扭得张了张嘴,怎么都不敢直接叫他的名字,眼皮一耷拉,突然发觉自己落汤鸡似的坐在座位上,把一张浅灰色的软毛绒椅套蹭得变了颜色,她抬了抬脚,灌满泥水的鞋子将干净的地垫踩出两团黑墨色的脚印。
早已冻白的脸刷的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真对不起”
“是公司的车。”他轻飘飘地提醒她“系好安全带,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原来是公司的车,难怪一点儿都不心疼,公司的车再脏也不用他掏清洁费。千叶心里腹诽,面上可不敢有丝毫显露,阿谀似的将自己家的地址报了出来,还不忘一个劲地道谢。
千叶租的地方离公司比较远,接近郊区,所以平时她上班要提前一个小时出门,转两趟车。那一带大多都是二三十年前建造的二层式自建民宅和六层的老式楼房,已经很少有本市居民居住,大部分屋主都在市里重新买了房子,然后把老房租给一些在h市打工的外地人。
千叶租的是一间位于四楼的房子,一室一厅一卫,煤气灶搁在狭窄的阳台上,充当了厨房。三十几平米的房子,装修虽然陈旧简陋,幸而家电一应俱全。
打开门,千叶第一时间开灯关门,冲到了卫生间。
拧开花洒,冰冷的肌肤碰上温水,竟有种灼热的刺痛,她吸了口气,从冻得几近麻木的感觉中慢慢理出清晰的思路。
楼下狭窄的过道不适合通行车辆,ivan开车将她放在了离家百米开外的路口,临下车前她又再三道了谢。
从那张精明干练的脸上分明看出他有话要说,可直到她关上车门,ivan也没哼一声。站在雨里的滋味实在冻得不好受,千叶来不及多想,撑着伤筋动骨的破伞一路朝家狂奔。
冥冥中又回想起那张眼神复杂的脸,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那副深沉的黑框眼镜,镜片上沾着雨水,他却并不着急擦干净——原本按她的设想,他应该是个干净到有点儿洁癖的男人。
唉,她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惊觉自己叹气后,忙甩了甩湿湿的长发,擦干后找了套睡衣穿上。
因为下大雨,外面又黑又冷,她懒得出去买菜烧饭,从客厅墙角的纸箱子里挖出一包方便面,匆匆烧了壶开水,泡好吃完,仅用了十分钟。
坐到电脑桌前,千叶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屋外风雨肆虐,桌前一盏白炽灯却足以带给她温暖的惬意。
手指移动鼠标,打开谷歌网页,她无意识地输入“twilight”搜索,很快关于“暮光之城”、“吸血鬼”的字样跳了出来,她越看越感兴趣,原来这一套小说并不是恐怖类的,而是一则关于狼爱上了羊的玄幻故事,而且第一本已经拍成了电影。
好奇的从网上下载电影,趁着下载的空隙她抓紧时间先把脏衣服洗完,然后给自己泡了杯前几天在超市买的速溶咖啡,关了台灯,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开始慢慢享受。
电影看到一半,她正痴迷于男主浑身发光的迷人魅力,搁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没多想随手接了:“喂?”
手机那头有个声音嗡嗡作响,她听不清楚,连忙点了视频暂停。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她问:“哪位?”
手机里没有说话声,仔细听里面传出很嘈杂的下雨声,她纳闷的又喂了两声,终于不耐烦地发起狂来:“打进来又不说话,脑袋被门板夹了吧?”
正愤忿的要挂掉这个可疑的骚扰电话,突然耳朵里钻进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做我女朋友吧!”
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而且那个语气,分明就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在你家楼下。”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