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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蜷缩着,紧抱着能望见的所有一切,黑魆魆,阴沉沉,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像恶魔一般的张着黑洞洞的大口,黑得如同把地球扣在了焦黑的锅底之下。
千色的伏击很成功,她知道火焰的习惯,更清楚他回组织会走那条路,人数多寡她也心里有数,虽然只是一个人,但以她的能力,除了火焰,其他几个十分容易对付。
利用涂了麻药的银针和飞镖,在一瞬间她就将其他人扳倒在地,弄至昏迷,之后才将暗藏的行踪展露在火焰面前。
若是武斗,火焰并不是她的对手,棘手的是他的催眠功夫,他与姬娜不同,无论意志力强与弱,他都可以催眠,所以对付他,绝不可以让他有所准备。
必须一对一,不能让旁人给他有准备的时间。
火焰自然惊诧她的出现,但他并不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穿着夜行装,看不到五官的瘦小男人是千色,他更估不到,在一刹的时间里,身边的人会尽数倒下。
他刚想开口质问对方是何人,千色便已发起攻击。
对他,动作一定要快。
她并不想伤他,只要让他昏迷就好,她的目的只是想毁了那只冷藏箱,但打斗中若太专注于箱子,太过突兀,也太过明显,绝不能让他发现她真正的目的。
这里是半山腰的森林,狂风吹折了山间枯冻的树枝,发出哑哑的响叫,风起时,千色已狠击而去,明刀晃晃,用变了声的声音喝道“把钱叫出来!”
在这种时候,伪装抢劫是最好的办法。
火焰下意识抓紧放有冷藏箱的皮包,没想到这节骨眼上竟然会遇到劫匪,被千色袭击的步步后退。
他打不过千色,只能躲避,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这只大脑。
千色眼中幽光一闪,找到空隙,便握拳重击他的腹部,火焰闷痛的倒地,她疾步上前想去抢他的箱子。
火焰唇线一抿,突然手掌一伸,五指张开,他的黑色催眠法,只要在瞬间让人集中注意力看他的手时,就可以发挥。
千色料到他不会那么容易被自己打倒,当他伸出手的刹那,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袖子里飞射出三根银针,直刺火焰的三个穴道。
组织里高层的人对麻药都有一定抗药性,这也是之前她为什么没有把火焰一起解决的原因,这三根银针是特别的,必须近距离扎中能控制他行动的三个穴道。
但是千色并没有表现出故意扎中他穴道的姿势,一切表现都像无意为之的乱扎一通,不小心扎中了。
如电击的麻痹让火焰一颤,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千色喘了一口气,立刻抢走皮箱。
到手了!
她眼中亮色一闪。
刚想转身,却听到枪响,随后背后一阵剧痛,她震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胸口,被黑布包裹下的脸瞬时一白。
还有人!
她回头,惊诧不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明明暗查方圆一百米之内都无人的。
想罢,枪响又起,她看到眼前雷火似的闪光,翻身一躲,本来可能要了她的命的一枪,在闪躲后击中了她的肩膀,血流如注。
痛感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但她已知道躲在暗处枪击她的会是谁?
一百米内无人,不代表一百米外无人,而能在一百米开外还能有如此精准枪法的人,除了冷玄,没有第二人。
他也来了吗?
这真是她的失策!
她抱紧皮箱,脑中只有一个念想,东西已经到手,她必须赶紧离开,脚步刚迈开,枪声第三次响起,子弹擦着风而来。
冷玄的枪是特制的,杀伤力远比一般的枪强大,她动作再快,也只能避过要害,子弹扑哧一声窜进她左手的血肉之中。
她咬紧牙关,一个跳跃,翻身滚落,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去。
野狗在林间遥远的,忧郁的,又十分悲哀的嘶吠着,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嚎叫,像狼一般,扯人心肺,夜的寂静,被这些交错的声音碎裂了,无论是谁,在这种时候都有一种危迫感。
千色一路滚落,伤口的血不断涌出,再这么下去,她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立刻点了能够止血的穴道。
她环视周围,周围黑沉沉的,夜幕遮天盖地,让视线看不到任何东西。她摒住呼吸,低着头快步行走,身后的落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有一只黑手从身后向她的背后伸来
虽然血已经止住,但最初的一枪,可能打中了她的肺叶,连呼吸都是痛的,奔跑的结果使她咳嗽不止,每一咳都染了血。
她的步伐开始减慢,若是再走不出这座森林,她必定会让冷玄抓到,一定要想个方法引开他。
“这里有血,往这里”是冷玄的声音。
风带给了她一丝信息。
她的血会成为引路的标记。
标记标记就算现在已经止了血,之前流下的血已然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如同闷郁得像要压到头顶上来的黑暗,即使是夜视力很强的她,在受了如此重的伤后,也已有些看不清,那远处的树木黑影,看起来就像怪物摆的阵势,等着攫获她。
血不止让冷玄和火焰发现她的行踪,也让夜晚出来觅食的野狗嗅到了猎物的甜美。
黑暗中,它们的眼睛就像萤火虫,飘起又落下,如鬼在跳舞。
千色耳畔已能听到它们磨牙的声音,口水滴落的声音也万分清晰。
她苦笑,靠着身后的一颗大树,缓缓滑落,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她似乎已到了绝境。
只是她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她取出冷藏箱里的猪脑,仍进野狗群。
猪脑的香味转移了野狗的注意力,它们争相不让的上前争夺。
但,一只猪脑,只够塞它们的牙缝,只能短暂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毁了它。
有一只野狗突然呲牙裂嘴的走近她,看来它十分聪明,知道她更美味,也洞悉她的脆弱,打算袭击她,享用独食。
看着其他争夺猪脑的野狗,因为抢夺,完全没有注意她。
她灵光一闪
这一只,来的正是时候。
即便她受了重伤,但一只狗,她还对付的了,而且她还真需要它的帮忙。
这时,冷玄早已救了火焰,只要拔出那三根针,他便没有大碍,他们一路沿着血迹追踪。
“他流了很多血,跑不了多远,继续追!”冷玄阴沉着脸说道。
火焰点头,跟着他,一路追下去。
但,很快血迹消失了。
只是这时候方向已经有了,没有血一样可以追。
过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千色刚才的所在之地。
“这里有血”火焰手里的手电筒照到了草木上一滩血渍,量相当大。
冷玄蹲下,用手指沾了些许,又搓了搓“还没有凝固,他应该就在附近!”
血渍往一个方向延伸,水滴型的圆,有小有大,十分密集,滴滴答答往一个方向去,他们也发现了野狗的踪迹。
有三两只野狗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但,冷玄身上的杀气,让它们本能感受到危险,全部退居在一处,用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动物的敏锐在刹那间告诉它们,这个人不好惹,它们不是对手,于是它们开始撤退。
“玄,这里也有血迹!”
冷玄眉毛一扬,环视周围,倏地,听到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声响,立刻喝道“在那!”
他们立刻追了过去。
沿路的血明显开始稀少,原本的密集,变成了稀疏的一滴滴,冷玄心中疑窦丛生,刚才的地方那么一大滩血,说明对方伤得很重,失血很大,照理说应该走不动了才对,为什么还能走那么远。
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野狗,让他们一惊,反射性用电筒照去,灯光反射出野狗眸中的绿光,像是两颗恶魔的眼睛。
它吠叫了一声,作为示威。
惊人的是,它的头上固定了一根树枝,树枝上用头发垂挂着一只带血的小指头,离它的嘴恰巧是让它吃不到的距离。如同吃不到萝卜的驴,拼命的追逐着,为了能吃到,只能不停的追逐,有几只野狗冲了出来,想夺它眼前的小指,和它撕咬起来。
冷玄脸色大变,突然明白一件事。
他们中计了。
垂挂小指的头发因为野狗撕咬而断,小指落地,野狗扑了过去,将它吞入腹中,渣滓都不剩。
“甜点”吃完了,野狗们嚎叫起来,乍见冷玄的阴沉的恐怖之色,立刻作鸟兽散,抓都抓不到。
火焰和冷玄怎么也想不到,其实千色一直隐身在他们发现的那滩血迹旁的树上,待他们一走,她忍着断指的剧痛从树上跳下,往相反方向逃离。
她的目的达到了,也逃离了,但身负重伤和失去一根小指是她付出的代价。
*
全身是伤的千色无处可去,幸好是半夜,路人极少,她踏着颤抖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她需要找一个地方疗伤,她已将所有的伪装去除,包括易容,因为面具上的血已擦不干净,她裹着宽大的黑色风衣,遮蔽身上的伤势,路人虽少,但不是没有,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就是午夜幽香的住所。
只要一夜,只需要要一夜,等她恢复些精神,她会马上离开。
她支撑着自己残破的身体,用尽所有的意念往那里去。
终于她来到了楼下,这里她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了。
她蹒跚的上楼,伤势过重减弱了她身为杀手的敏锐,她还没有打开门,门却自己突然打开,而她连该有防备都做不到。
她一惊,全身的血都像是被抽空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会再看到安德鲁,看到他颓废得长满胡渣子的脸。
“千色!”安德鲁早在房里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于是他同之前两个月的每一天一样,只要门口一有动静,便会开门。
只是他天天都在失望,几近绝望。
然而,今天,他再一次打开,其实心里早就认为可能又是一场失望,却未想到会是惊喜。
千色震惊不已,他竟然还在这里,竟然还在!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月他一直呆在这里等她,他瘦了很多,甚至连衣服好像也是两个月前的,他的手下呢,他的那些随从呢。
他为什么
她无法再想下去,因为她已经撑不住了。
安德鲁因为这份惊喜,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她又穿了黑色的衣服,根本看不出血渍,当她倒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接住,碰触的手很快感到了粘稠,血腥的味道瞬间溢满鼻腔。
他这才发现她黑色的衣服上那深浅不一的色泽原来是血。
“千色!”他惊呼。但,她已不省人事。
*
安德鲁抱着她躺倒床上,第一时间脱下她的衣物,发现她中了枪,还是三枪,当他发现她左手小手指缺失了一截时,整个人就像被雷电劈到了一般。
是谁,谁伤了她?
到底是谁?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她失血很多,脸色白得吓人,呼吸也开始微弱,但他的脸更白,心跳都快停止了。
她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将子弹取出来。
他忙不迭的拨打米修的号码,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医生,也是医术最好的。
暌违了两个月的电话来电显示,让米修第一句便是用吼得:“安德鲁,你到底去了哪里?”
然而他却听到安德鲁颤抖又脆弱的声音“米修,救她,帮我救她!”
这音调,米修记得,他每次用这样乞求的声音说着这句话的时候,都是为了慕容悠。
“发生了什么事?”米修着急的问。
“她中了枪,伤得很重!”安德鲁的另一只紧紧的握着千色,它的冰凉让他的心好似也冻结了。
“她是谁?”米修感觉到这个她对安德鲁很重要。
“你赶快来,听到没有!”安德鲁突然歇斯底里的吼叫道,之后把地址也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米修这时哪还顾得上好奇,安德鲁要他做的,他一定会做。
那种乞求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纠痛
她?
他去了不就知道她是谁了吗?
他从床上弹跳而起,身旁的阿洛拉问道“怎么了?是安德鲁吗?”
米修点头,迅速的套着裤子和衣服,穿带妥当后,俯下身子亲吻了她一下“我也是云里雾里的,去了才知道,先不说这些了,你好好睡!”
阿洛拉没有追问,她了解自己丈夫和安德鲁的感情有多深厚。
“危险吗?”
她在乎的是这个。
“只是救人,不会有危险。”米修如实答道,整理好医药箱便出了卧室,一出去便大吼大叫的让人准备直升机。
阿洛拉知道只是救人,也就心安了。
好吧,让他先去,等他回来再问。
重要的是,安德鲁终于在两个多月后有消息了。
她暗恼的想,死了不是更好。
哼唧!
*
米修在最快的时间赶到,一到,他就看到安德鲁颓废到让人无法置信的样子,他像了老了十几岁一样,满脸的沧桑。
他来不及细问,就被安德鲁推到了床前。
当他看到千色的脸时,呼吸都停了。
慕容悠!
他呆滞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安德鲁这时无法顾及他有多震惊,他现在满脑子只想救千色。
米修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这份吃惊太大了,但是转念一想,她太年轻,不可能是慕容悠,但却和慕容悠长得一模一样。
他现在终于明白安德鲁为什么会用那种残破的乞求之声了。
他又中毒了。
他的执着,让他再次中了同样的毒。
只是,这个女人会成为解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