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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俅向赵佶长揖为礼,却不坐下,低声道:“高俅能有今rì,都是圣人抬爱,什么太尉、什么殿帅,也就是外间人说说罢了。在您面前,我还是当年端王府里的那个蹴鞠的长随。”
赵佶接过内监呈上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放到一旁,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说到蹴鞠,什么时候爱卿再一显身手,你我君臣同乐一番!”
“圣人有意,高俅自当效命!”
“放松些,放松些!”赵佶看上去心情不错,笑道:“有什么事,这么早就赶来见寡人?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事?”
高俅听到这里,他恭声道:“圣人果然明见万里,高俅该死,昨天夜里保护那金人使节不力,让其中一人为暴徒所害!”说罢,他便将昨天晚上小散多与同伴外出观看角抵时,见猎心喜自己下场较量,却被李宝所杀的事情一一道明,只是言语之中有意无意的暗指李宝有故意下手伤人之嫌,到了最后,高俅沉声道:“由于事发突然,凶手暗中又有人接应,竟然让他逃脱了,微臣已经下令严加通缉,还请圣人治罪!”
“李宝?若是我没有记错,便是那个当年在禁军中将爱卿摔了个跟斗的效用吧?”赵佶笑了笑。
高俅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汗珠,连声道:“圣人,并非微臣要挟私报复——”
“罢了!”赵佶打断了高俅的分辨,他的意思只是向臣子表现出自己洞察幽微,无远不烛,而并非为了某个普通人的清白与否:“我也见过那李宝的角抵,他与人角抵是为了谋生,何必杀人?想必是那金人相逼太急,容让不得才误伤了那厮,不过这小散多是金人使节,却在东京丢了xìng命,总得给金主一个交代。”
高俅赶忙急道:“圣人英明!”
赵佶道:“告诉金人使节贼人已经逃脱,拿到后自当明正典刑,再赏给两千贯钱。至于同去的马扩,就罚俸两个月吧,他出使辽东出生入死,又遇到这等事,不能冷了臣子的心!”
“圣人如此宽厚,定然能远人自服!”高俅大声应道,他此行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想起李宝将自己摔倒的情景,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心中暗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
“就这样吧!”赵佶做了个示意对方退下的手势,笑道:“高卿家,蹴鞠之事便在下个月朔rì吧!”说到这里,他灵巧的做了个鸳鸯拐的动作,仿佛就在蹴鞠场上。
在小内监的接引下,韩肖胄来到了御前,随着内监悦耳的宣唱声,韩肖胄优雅的向御座上的赵佶跪拜行礼:“臣秘书丞、直昭文馆掌起居舍人事韩肖胄参见陛下!”
“爱卿请起!”赵佶笑着做了个示意对方坐下的手势,其实今天他上午的要见的人便是韩肖胄,只不过高俅的突然到来推辞了这次宣见,而且他刚刚得知的事情更加坚定了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决心。
“文德!”赵佶称呼着韩肖胄的字以表示与对方的亲近:“若是朕没有记错,你在群臣中是主张与辽和睦的吧?”
“不错!”虽然不明白为何圣人突然提起这个,但韩肖胄还是立即承认了自己的观点,虽然他不明白在金人使节已经到了东京的情况下为何圣人还提这个,反正这个时候改变立场也来不及了。
“那你愿不愿意出使一趟辽国呢?”
“出使辽国?”韩肖胄闻言一愣,他完全被赵佶给弄糊涂了,金人到东京之后,四出游玩,契丹人在东京的探子又不是聋子瞎子,肯定早就知道宋人要与金人联盟。自己这个时候又前往辽国出使,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文德。”赵佶笑道:“朕虽然遣人出使辽东,与金人联盟,但也明白你们的想法也有你们的道理,若是能够不战而得燕云之地,废除每年的犒军之费,达成祖宗的宏愿,朕又何必一定要与金人夹攻辽国呢?爱卿你这次出使辽国,便是要向对方通传寡人的意思:只要辽国愿意废除每年的犒军之费,归还燕云,朕就停止与金人联盟,延续宋辽百年之好!”
韩肖胄立即就明白了赵佶的意思:以与金人结盟为筹码,换取燕云十六州与每年的岁贡,这粗听起来倒也可行,但稍微一想就太过于一厢情愿了。辽国如果失去幽州与每年岁贡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就算宋真的信守承诺两不相帮,以眼下的形势看还是被金灭掉,更何况宋还未必会信守那个承诺,还不如干脆把被金夺去的土地都割让给金国,然后每年交一大笔岁贡,回头来守住幽州拉倒。辽最多可能做出的让步就是不再索要岁贡,可问题是就算现在宋拖着不给钱,辽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南下来讨,那又何必专门北上一趟,撕破那张面皮,落得个乘人之危的坏名声呢?
赵佶看到韩肖胄的表情,笑道:“韩爱卿,你也不用着急,这一趟不一定要达成协议,哪怕是多了解一下燕地情况,结纳豪杰以备他rì之用也是好的!”
他现在明白赵佶的意思了,感情自己这一趟不光是谈判,还有刺探辽人内情的任务,不过这也是题中之义,百余年来两边的使节本来也或多或少兼有这项任务。大宋现在置身事外,一边与金人结盟,一边探查辽人内情,将来待机而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这一趟过去,不管自己所在的那一派如何,自己都是有功之臣。想到这里,韩肖胄站起身来,沉声道:“臣遵旨!”
“文德,走之前去一趟赵爱卿那里,对你此行大有帮助!”
“臣遵旨!”
当韩肖胄从睿思殿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十分复杂和微妙的,既为圣人对自己的宠信而感到高兴,又为将要执行任务的危险xìng和复杂xìng而感到担心。韩肖胄心里清楚,这次出访辽国和过去两国的相互来访完完全全是两回事,两国间百余年的和平早已将这种相互来使变成了一种礼仪xìng质的例行公事,双方的使臣都是受过良好教育,对各种礼仪、先例有着深刻了解的士大夫,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巧妙的在仪式的细节上为自己的国家占据先机。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了,蒙在两国关系上那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已经开始渐渐落下,露出里面狰狞的爪牙来,自己要做的是为接下来要上演的大戏扯开序幕,让弓弩和长矛来说话。家学渊源的韩肖胄对于前一种使节毫无疑问是十分胜任的,但对于后一种,他就并没有什么自信。
“赵爱卿。”韩肖胄口中重复着这三个字,作为大宋的国姓,在东京城里拥有这个姓氏的人实在太多了。但韩肖胄知道道君皇帝方才说的这三个字只代表一个人,那就是在三年前从辽国投奔而来的原辽光禄卿李良嗣,后来被赐姓为赵的秘阁待诏的赵良嗣,可以说就是这个人策动了天子联金攻辽的举动,本来应该是自己敌对阵营的人,但天子既然已经和自己说的这么明白了,那自己的选择什么就再简单不过了。
“君子当谋时而动,顺势而行!”韩肖胄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对宫门外恭候自己已久的长随吩咐道:“去童枢密府上!”
应该说韩肖胄对周平与薛良玉两个人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作为刚刚入府的两名护卫,他们两人占了一个独门的小院子,这也给他俩掩藏李宝提供了方便。这天晚饭后,正当郭良玉在向李宝讨教角抵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宝赶忙躲进了房中,周平看已经收拾停当,才口中喊着:“莫敲了,来了来了!”
房门刚开,站在门口的是韩府的管事,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衙役,周平不禁松了口气,问道:“方才与同伴在屋内收拾东西,让您久等了,见谅!”
“好,好,收拾的好!”管事的回答让周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吃了一惊:“相公刚刚回府,让我告诉二位,赶快收拾行李,几天后就要出使辽国,有什么路上要用的赶快买好,免得赶不及!”说完了那管事掉头就走,半道停住脚步回头喊道:“铺子里报上韩府的名字记账即可,月底自然有人去算账。”
“出使辽国?不是已经金人使节已经到东京了吗?难道历史改变了?”周平站在门口,一脸的茫然。
“阿平,啥事呀?”薛良玉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该不会是李宝哥的事情发了吧?”
“不是!”周平慢慢的摇了摇头,神sè凝重:“韩相公让我们准备一下,他要出使辽国!”
“那我就放心了!”薛良玉顿时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看了看周平笑道:“阿平,你总算有一件猜错了的,不然我还以为你是咱们村后庙里的狐仙呢!”周平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薛良玉看他这般模样,笑着安慰道:“阿平,哪有次次都准的?你倒是快想想怎么安排李宝哥吧,咱俩要是跟韩相公走了,他这里可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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