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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以为自己会死,死在这个蛛网遍布的地方,可是没过多久,她便适应了,适应了寒冷的夜,适应了难以下咽的食物,适应了清冷与孤寂。
比起外面兵荒马乱的嘈杂,这里有着难得的清净,清晨光线穿越头顶的大洞,投在地上形成一块硕大的光斑,几只麻雀在光斑中跳来跳去,青玉把收集的饭粒喂给它们,很快它们不再惧怕她,每天都飞过来,在她身边叽叽喳喳。青玉看到一无所有的它们如此快乐,渐渐鼓起了生的勇气,她把云消殿的一个角落收拾出来,从灰土堆中找出被人废弃的围帐、床单,清洗干净之后,在这个角落里搭了一个窝棚,又从院落中找到罐子,水盆等生活用品,她越来越发现这座云消殿就是一个宝库,渐渐的那些掩藏在荒草之下的器皿都重见天日,青玉专注于以前不曾注意的物品,为自己创造出更好的生活环境,有一天,她竟然在一个破柜子里找到两本书和一封信。这两本书和一封信不仅帮助她打发了漫长的时光,还使她认识了这里从前的主人,当年震动光亨的刺杀案主角,咸临长公主李灵越。
一本书叫《天地算经》、一本书为《火工图要》,青玉一开始难以看懂书上晦涩难懂的语言,奇形怪状的符号,所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那封信上,那封信大概是一封情书吧。
灵越:
你一直要求我直呼你的名字,今日下笔才感到恨不得将你的名字写上千遍万遍,更后悔你在的时候,碍于世俗的眼光,没有说出口,如今相隔千里,那一直遮挡心灵的迷雾才渐渐散去,我是如此爱你!如果今生能够再看你一眼,我愿意立刻死去。
我逃脱了死罪,却生不如死,如果不是有要紧的研究工作,如果不是老师临终前的嘱托,我是不愿苟活的。
我很快就要离开元亨了,以后恐怕难以通过官邮给你写信了,即便这封信也是疏通了一名好友,冒着极大风险,才混到官邮中,不知道青丘审查严格不严格,如果你能看到的话肯定没有我们咸临严格。
我不在钦天监了,但我的研究却有极大进展,你还记得老师那个预言吗?
前段时间,我真的用硝石、硫磺和木炭混合成一种药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会相信它的燃烧速度,我正在制造一种利用这种药粉发射的火器,现在已经到实验阶段,它发射石头的距离超过我们现在最大的投石机三倍远,下一步我计划把这种药粉装在镂空的铁球中,这种铁球一旦爆炸可以摧毁一座房屋。但是,我的下一步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完成,我现在不得不离开元亨,那些旧派的人正在给我网罗罪名,我正打算去地泽,船明天就到,那里有最好的工匠,也许可以完成师父的夙愿。
那两本书,我写完了,(书已随信寄到)希望你还能对这些内容感兴趣,我被元亨的俗众包围着,他们都认为我疯了,只有你对我研究的热气球感兴趣,只有你看到精巧的机械会目不转睛,虽然你曾鲁莽的烧毁了我和师父的实验室,但我就是在那时爱上了你,你是这世界上唯一懂我们的人。
我很快就要漂洋过海,离开海西了,也许此生再难相见。
青丘的王对你好吗?
我只能默默祈祷了,其实我不信这个世界有神,如果有神,定不会让那么多人间惨剧天天上演,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做个虔诚的人,如果我的祈祷能够让你快乐一点,我愿意在祭祀神的日子里,跳进火坑,把自己奉献给它。
我要踏上前程漫漫一个人的旅途,也许这一次真的会走到生命的终点。
回顾我的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你我二人在夜空下研究星座的日子,星空那么美,你更美!
永别了!我的灵越,虽然不曾说出口,但已在心中呐喊无数遍,我爱你!灵越!
萧逸
关于当年那个刺了秋泽一剑的李灵越,青玉曾耳闻过,据说她风华绝代,秋泽为之倾倒,为了得到她,不惜将元亨城下的军队撤走,给了咸临喘息的机会,带回青丘后更是宠爱有佳,除了天上的月亮,她想得到什么,没有不想法设法弄到的,谁曾想到,不知哪天犯了神经,竟然抽出短剑,刺在秋泽的胸口上,只因力气小,加之秋泽闪得快才没丢掉性命,尽管如此,秋泽还想原谅她,可是太后和一众嫔妃早已将她恨得咬牙切齿,硬逼着把她打入冷宫,没过多久便自缢了。
母亲当年提起她,便没有半分好话,只说这女子性子刚烈,不识好歹,虽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没有家国担当的大格局,成了教育青玉的反面典型,如今青玉倒是担当了国家的大局,最后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不禁对家国之类概念嗤之以鼻,不过是绑架女人尊严和自由的说词罢了。
现在她情人的信纸拿在自己手里,一下子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那纸受到时光的浸染,有些泛黄了,字迹却力透纸背,清晰分明,只是在有些字的旁边,有水滴干涸后的痕迹,像一朵朵透明色的小花,开得哪里都是,应该是她读信时的泪水吧。
青玉不再觉得她是无关紧要的旁人,她能体察她的痛苦,她幻想要是沈月翔能给自己写封信,写封这样的情书,即便死在这里也是幸福的。
无聊至极,她反复读那封信,有时把自己想象成灵越,更觉得跟她心意相通,她决定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因为那个人肯定还没有放弃。
渐渐的她迷上那两本书,青玉本就聪明,再加上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打发,这如同迷宫般的书,能够让她集中精力,沉迷于此,忘记寒冷、饥饿、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