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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定边见到沈月翔时,才明白王上为何对此人念念不忘,沈月翔已不似少年时喜穿一身白袍,一副风流倜傥,无忧无虑的模样,此刻的他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却经历不少风浪,俊朗的外表中,蓄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
“沈少侠,久仰大名,今日终于能够得见。”刘定边地位尊贵,见到沈月翔亦彬彬有礼。
“你是何人?”沈月翔的脸上自秋阳没了,就一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暖意。
“此乃我青丘帝国兵马大将军。”海文斌见沈月翔既不鞠躬,也不行礼,不禁替他捏把汗。
“吾王特遣我来带少侠回光亨。”刘定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还是有点不悦,位高权重久了,习惯别人低头哈腰,偶尔有人敢用平等态度对待一时难以接受。况且作为一名国家编制内的武官,他与大多数身在官场中的人一样,都对江湖武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这些人热衷打斗闹事,不事生产,是社会不稳定因素。
“我们几时上路?”
“少侠不必心急,我们需要知道您是如何从海东过来的,铁甲舰为什么会沉没在此,您将这些事给我说明白了,我到王上那里好复命。”刘定边不辞劳苦,亲自带队,当然不愿意只做一次保镖和押运兵,他想了解一下缥缈海的情况,好早做准备。
“这些事,我会亲自跟龙青玉说的。”沈月翔看着刘定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当年的龙息,他们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气质,哪怕伪装得再好,也不经意间透露着对江湖侠士的傲慢。
“您到元亨可不能直呼王上的姓名,毕竟她现在身份不一般,乃一国之君,该有的礼仪一定不能省,这些我会专门派人教你。”
“不必了,我不会在光亨久留,和她见一面就走。”
见沈月翔一次次地驳自己的面子,刘定边觉得没必要再跟这种江湖草莽套近乎了,“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们明晨出发。”
第二日五千龙甲军在短暂休整三天后,踏上返程之路,海文斌送走他们后,望着海中雕像般矗立的铁甲舰,忍不住哀叹一声。
从小莱港到光亨走的是青丘的城南驰道,驰道两侧乃整个帝国经济最繁荣的静淮地区,风景宜人,物产丰饶,河网密布,城镇中高楼林立,街道上市井喧嚣。
一阵细雨落下,几层青烟升起,好一派江南风光。
沈月翔骑在马上,看身边的骑士仍旧手持铁枪,腰挂短剑,背胁强弓,与十年前别无两样,烟波海隔开的地域,已然分割成两个不同时代了。
如果天正君的火枪队登陆了,仅凭这些勇士的一腔热血真能抵挡住东洲人的火枪吗?
沈月翔想起末路的东洲武士,也曾武艺精湛,刀法华丽,但在火枪面前却像笑话一样不值一提,武功恐怕只有进阶到王道三和无道的水平才能和热兵器对抗吧,但世间能达到如此境界的只此两人。
得知刘定边即将带人进城的消息后,青玉的手忍不住发抖,她心跳加快,耳根发热,脑袋有一股眩晕,养心殿的等待像一场煎熬,她坐立不安,在大厅中来回踱步,平日里的淡定自若都扔到爪哇岛去了。
十年没见,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他的手好了没有,他是否还记恨我的父兄,青玉脑中问题像一串串气泡不断涌现,最终归结到一个核心的问题,他心中还有没有我。想到这里她高涨的情绪急速坠入谷底,人也差点抑郁,听说他已经另结新欢了,和当年刺杀她的那个明眉皓齿的女人,她也回海西了?还是留在东洲?莫非他只不过是要回来报告一下东洲和地泽的情况,然后再次返回缥缈海,去和那女人厮守,她心中嫉妒的熔岩肆意横流,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走,他是属于我的,永远属于我。青玉定下决心后,笼罩整个身心的慌乱才渐渐散去。
“李顺。”
“臣在。”
“我们去安定门。”
十几年过去了安定门在那一年防备大荒来攻时,经过加固改造,已和曾经大不相同,而明秀湖因近几年雨水偏少,湖面萎缩不小,当年沈月翔望风的那颗柳树,也遭人砍伐,据说城防营用它做了防止敌人攀城的滚木。
尽管如此,青玉故地重游,内心中久违的少女的活泼又被激发出来,她仰起头,看那原先柳树所在的河岸上空,仿佛还能瞥见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年抱着剑的样子。
时辰不早了,他快到了,青玉不断往安定门方向张望,“李顺,他们几时能到。”
“王上,你都问了臣第三次了,应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你看我今天气色怎样?”
“王上您的芳容冠绝天下,今日气色也好的很。”
青玉脱下裹在身上的貂皮大衣,里面只穿一身淡绿色的青衣,她已将发饰上所有的金银珠翠一并除去,亦如当年素面朝天。
“王上使不得啊,天气这么冷,会得风寒的。”李顺劝阻道。
“我不冷,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青玉搓着手,眼睛还直勾勾望着安定门。
李顺笑着摇摇头,领着护卫的众甲士退了下去。
五千人的马队扬起的烟尘终于出现在安定门,大门上的哨兵挥舞着令旗,青玉明白他们到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顿时波涛汹涌。
“你去吧。”刘定边勒住马对沈月翔说。
“你们不一起进去?”沈月翔问道。
“王上安排的,我们走其他门。”刘定边说完,手一挥五千骑士调转方向,往韩舞门去了。
沈月翔驱马入安定门,过明秀湖时,他看到一身淡绿的青玉孑然立在当然等顾重玄的地方,陡然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他跳下马,忘了拴,那马便自由自在寻着道边草吃起来。
沈月翔走到青玉旁边,他们并排望着冬日里灰暗的湖面,好长时间一言不发。
“这里变化好大。”沈月翔打破了沉默,青玉依然那么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你离开光亨整整十年了,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光亨城差一点遭遇敌国兵临城下,所以城内的建筑结构更改都是为了更好防御敌人攻城。”青玉侧过身来,她目不斜视地盯着沈月翔,他身上那股轻盈潇洒的气度已全然不见,脸也不似当年那样光鲜,眼神中吐露着忧郁和哀伤,他一定吃了很多自己想不到的苦。
“是啊,还好你没什么变化。”沈月翔笑道。
“我没有变化吗?”青玉抓起裙裾前后转了转。
“还像以前那么美!”
“哪里,老许多了。”青玉含羞一笑。“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具体打算,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东洲最晚明年开春就要对海西发动战争了。”
她还不想把话题往这些具体事务上引,她还要把自己年少的梦做得再久一些。
“你的手好些没?”
“拜一位前辈所赐,已经痊愈了。”他把手伸出来给她看。
青玉毫无顾忌地捏起他的手腕观察起来,当年挑断手筋时的伤口竟没留下一丝疤痕。
“那位前辈真是好手段。”青玉不肯放下他的手,他的掌纹粗厚许多,她摩挲几下,想把它放在自己的脸上,却不知沈月翔是什么反应,犹豫一阵,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你怎么样?这些年过得不容易吧。”沈月翔手掌中还残存着她的温度,他握住拳防止那温度在风中飘散。
“刚开始确实很艰难,不过现在已经适应了。”
“听说你父亲和两位哥哥都已经过世了。”
“嗯,我要代他们向你道歉。”青玉低下头,想起当日父兄干的事,她仍旧耿耿于怀。
“不必了,他们也是为你好,我也希望你好。”
青玉想说,没有你在我身边,怎么会好,但她已不是当年的她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年龄早已一去不返了。
“她回来吗?”青玉颇为踌躇地问出这个在心中盘庚不去的问题。
“她?”沈月翔皱眉看着青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李秋阳。
“她死了!”沈月翔几乎哽咽。
“喔。”青玉看着他提起秋阳时伤痛不已的表情,便明白秋阳在这个男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但是秋阳死了,于她并非完全的坏事,这样他们俩在一起,也不会落下夺人所爱的骂名,而一个死去的人对他的影响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化,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
一阵冷风从湖面上吹来,青玉忍不住抱起双肩,沈月翔脱下身上龙甲军的棉服,披在她身上。他的体温包裹着她的身体,青玉炽烈的情欲一瞬间燃烧起来。
她脸色绯红,虽然好多年没有行过男女之事,但她却在无数次的幻想中与他共享鱼水之欢。
青玉极力控制,才将身体内迸发的那只猛兽暂时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