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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难以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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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韩两国貌似心合,实则不然。同宗相出、尚且如此,更何况燕、楚呢。

    又同众将商讨了一阵,赵雍便借休整之口,出得帅帐。

    赵雍对先行出战与否没有做什么表态。但相较于韩悦的即战态度,他还是更倾向于公孙衍的筹划。

    燕、楚两国虽然已经出兵,但大军毕竟未至,若是两国中途出个什么幺蛾子,联军的作战计划务必是要做出相应的更改。

    况且在他的记忆中,函谷关好像还从来没有被从正面攻破过。

    秦王嬴驷恐联军兵盛,赵雍何尝不是恐联军心志不齐。这从联军各自驻扎的行营其实就不难看出……五国分驻的营地竟是呈五角形分布,这不禁让赵雍暗自无语。

    这般行营,虽能相互拱守侧翼,但秦军若是派出几支敢死队,其实不用多大的代价,便可从联军薄弱的部分突进,将五国联军相互分割,继而围歼。

    秦军有没有这个胆子,赵雍不知道。但这等明显的缺陷,就是他这个后生之辈也能看得出来,他不信公孙衍和韩悦这等沙场宿将看不出?

    可见,五国虽是结盟伐秦,但对彼此还是怀有深深的提防之心。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规则啊。

    不过在腹诽列国众将各怀鬼胎的同时,赵雍也不得不暗自承认,其实自己也是心怀异志者之一。

    赵雍想到了,若是可以胜利,便可以推行他的长远计划。借余威进而挺兵或威迫、或强占,上郡,加快扩大赵国在西线的影响力。他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筹谋,所思所虑何尝不是私欲。

    也是无奈,只因此战不是一家之战,战争的全局、列国的军队也不可能尽归他一人掌控,就算是赵国想大公无私,那最后也只能是自找苦吃。

    回到赵军营地,赵国的将士们已经圈好了行营布置地,正在行营外忙碌着设置蒺蔾、鹿角木、陷马坑、拒马枪等阻滞设施,王帐和寝帐已经在行营的中央搭建好了。赵雍召来了苏秦和庞煖。

    邯郸的三大营而今还未至函谷,肥义虽然率军先行一步,但步兵的速度比骑兵却要慢上不少。

    昨日探马便传来消息,燕军已经出赵地进了魏境。楚国按道理应该会比燕国更快一些。

    时间紧迫,最多月余两军定要开战。

    赵雍点了十余名亲卫,带着庞煖和苏秦便朝着营外而去。

    路上又找了几个熟悉秦岭、和附近山川的壮丁,一行人便绕着函谷关周围的山川地脉,开始记录。主要是探查水源、河流和地形的情况。

    赵雍当然也可以让下边的人去做,但这个时代的人想法从根本上和他还是有些出入的。而且此次既然已经亲征,为的不就是事无巨细吗。

    战场上的东西向来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对不确定的事情,他向来都是尽量亲力亲为。

    函谷道,对于这道从洛邑到咸阳的交通咽喉,若单从地图上看,能绕过的地方着实不少。但当人们实际亲临,才让人知道了什么叫做天险不可逾越。

    半个月的时间,单单是绘制地图用的丝帛便用掉了一百余张,幸好赵雍早有准备,从邯郸带来了不少裁减好的帛纸,若是全用简犊、那还不知道有多重。

    虽然损耗不小,但效果也是令人满意的,至少比军营中的简犊清晰了不是一点半点。

    从那一张张拼合而起的新绘地图上不难看出,崤函古道的北侧为太行山余脉‘中条山’,南部为秦岭,而它们的中间流淌着的便是那条万古不息的淘淘黄河。

    但在崤函古道接近虢国故地的(今三门峡)附近时,赫然凸起了一座北连黄河、南达秦岭余脉的高地,将崤函古道一分为二。这块高低便是“稠桑原”。

    稠桑原乃黄土地貌,在天长日久的雨水冲刷下,高地的中间被冲刷出了一条长达十数里、但宽度却仅仅丈余的裂缝,这条通道便是‘函谷道’函谷关即位于此裂缝的最东端。

    当然,若单单是黄土高地,其实也并不能阻隔关东大军的攻伐。

    但稠桑原之所以被称为原,便是因为其上松柏密布、桑林丛生,而这道天然的防护林更是一直自函谷关向西延伸百余里直到关中境内。森林之茂盛阻止了关东的征讨大军。

    但若关东列国人工砍伐稠桑原上的树木,应该也有可能造就一条可以绕开函谷关的通道。

    如此,函谷关前的护城河,门水河(弘农河)将彻底打消关东诸侯绕道的想法。

    作为函谷关的天然护城河,门水河并非后世那时常断流的小溪。而今,此河虽然不是很宽,但水势汹涌的程度仅逊于赵雍见过的黄河,而其水流更是紧紧地贴着稠桑原流过函谷关前。

    稠桑原、门水河拱卫的函谷关,而函谷关成为了关东列国难以逾越的屏障。

    此上种种,无不在诠释着,列国大军若攻函谷,绕道基本上是不可能了。秦军而今拒关不出,联军唯有强攻。或待联军的尸体填满门水河时,函谷关方可破矣。

    但赵雍实在不愿意,拿自家儿郎的生命去填河……

    联军的驻扎地在秦军的侧前方,中间有一块预留下来的平缓地带,想来是敌我双方预留下来的作战区域。

    昨日军中来报,燕军已经过了黄河,楚军也已经到了宛城。

    而公孙衍,依旧每天都让士卒去叫战,辱骂,但秦军就是不为所动。

    这样的等待,不由得让赵雍心中生起一股焦躁之感。

    ……

    ……

    秦都咸阳,秦王宫。

    “禀王上,信使已从函谷关回返。”宫人的声音,让室内谈话的二人身体皆是一震。

    “快宣。”嬴驷立刻回道。

    盏茶功夫,殿外便奔进一着甲小将,小将一脸的风尘之相。“臣,魏冉拜见王上。”

    “免礼。”嬴驷上前亲自将其搀扶而起。急切道:“函谷的战事如何了?”

    “禀王上,赵王数日之前已亲率赵军赶赴函谷关前。左庶长闭关不出,欲待联军疲惫之时再伺机反攻。”魏冉作揖,如实回道。

    身为王妃芈八子的异父弟,魏冉自姐姐嫁入秦国以后,便从楚国投奔于秦。而今更是依功论至官大夫,倍受嬴驷宠信。

    听完魏冉的一番话,嬴驷眉头不禁微微皱起,沉声道:“三晋联军可有发起进攻?”

    “不曾。臣赴关几日,敌军日日挑兵、辱骂,但左庶长都未做理会。”魏冉道。

    “好,好……”嬴驷转过头,拍了拍魏冉的肩膀,道:“卿一路辛劳了,退下歇息吧。”

    魏冉小心地回头瞥了嬴驷一眼,躬身道:“喏!”

    待魏冉退下后,嬴驷神情骤变,转身对着张仪道:“刚才卿也听到了,赵国的大军已至,我秦军却还在一味的同列国相持以待。而今秦国四面关卡受阻,国内人心不定,现在燕、楚两军未至,我秦军若不趁机果断出兵迎击,秦国就要被彻底锁死了。”

    张仪不顾秦王的愤满之言,摇了摇头,劝慰道:“非常时期,王上定要三思,公子疾将军恐怕也知其中的道理。但,关东联军气势正盛,我军若是贸然开关迎敌,只怕会遭受重创啊,还需以待战机。”

    “哎。”嬴驷仰天叹了口气。

    实情便是如此,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

    战机……苦苦寻求的战机到底何时才能出现?秦国此次同列国开战,那是把老底都掏了个精光。前线十数万大军一日的军粮便要消耗将尽一万石。若论富裕程度,秦国还真的抵得不过五国联军。

    “王上勿虑,臣派出去的人已经打探清楚,燕军而今已至到宜阳,距函谷关已不足三百里。”张仪道。

    嬴驷回过头,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便听张仪接着道:“臣愿出关,半路拦截燕军,阻其与三晋相合。”

    嬴驷盯着他,看了片刻,神色不变道:“而今联军已聚关前,相邦此时前往……恐无用矣,且有身陨之危,寡人认为不妥。”

    张仪摇了摇头,掷地有声道:“秦国与燕国素来交好,并无嫌隙。此次燕国出兵本就是为三晋所胁迫,心不甘、情不愿的,且今日燕国国内局势混淆,臣愿前去一试!”

    “卿不惧死?”嬴驷眼神微凝。

    “只要能劝说燕军退兵,战机便到。五国合纵联军定能顷刻间分崩瓦解。为大计谋,臣向来是不惧死的!”张仪面色毫无波澜道。

    “哈哈哈哈哈!好,不愧是张仪,寡人果然没有看错汝。明日一早,寡人与卿共赴函谷。”嬴驷骤然大笑道。

    张仪面色一变,顿时急道:“臣可赴险,王上万万不可。而今咸阳城内人心惶惶,此时王上若离都……”

    嬴驷抬手打断他道:“相邦勿要多言,前线战事不定,咸阳城内便一日不定……亲临函谷更能激发我秦军将士的斗志,寡人深思遂决!”

    ……

    函谷关前线,赵军到来的第二十三天,敌我双方依然是一箭未放,相安无事。

    三晋的将士似乎也都已经习惯了这战前的宁静,军心并未出现任何浮动。毕竟联军的军粮还算充足,反观龟缩在函谷关内的秦军,怕是不怎么好受。

    赵军的军营内,藩篱、箭楼、茅厕、壕沟早已经修建好了,而今每个大营外还囤积了大量柴禾和石炭(煤)。

    进入十一月后,这关中的冬天与邯郸也相差无几。北风一吹天气愈发寒冷,幸好有充足的燃料。将士们把柴禾石炭供给各部,毡顶帐篷内昼夜烧炭,大伙儿都不想出门。赵雍入睡前把自己吃饭的铁盅盛满水放在帐外,第二天起来看,一夜便已冻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天色阴沉沉的,雪却一直未曾落下。

    又两日,公孙衍突然有了动静。一大早,便有侍卫前来禀报,说魏、韩两军的主将于帐外求见。

    众人同赵雍见过礼后,公孙衍当即说明了来意。

    如今两军已经相持两月有余,眼见燕、楚大军将至,且因天气渐寒、河水也开始进入枯水期,公孙衍的意思是先把门水河南岸的秦军门牙给拔掉。然后再沿着门水河修筑工事、浮桥。

    “不用攻关?”赵雍径直说道。

    公孙衍沉思了片刻,回道:“外臣以为,攻关还需等燕、楚。”

    赵雍见三晋众将皆无意见,就连前些日子一直请战的韩悦也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无奈道:“寡人无甚异议,诸位既无良言,那便依犀首之策。”

    众将遂作揖拜别,回营集兵做准备。

    秦军扼守于河水南岸的营寨规模不大,却一直未曾撤走。公孙衍先派出几个百人队结成步阵,上去挑衅,试探虚实。

    然而不管魏军如何挑衅叫嚣,秦军就是不应战。

    秦军本来打的就是防御战,当然不会理会对方的挑衅。

    于是赵雍站在一处高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两方操着不同口音、大声互相叫骂,语言的发声不同,但词汇简单易懂,无非是言及对别人女卷的喜爱,区别不大、通俗易懂。

    不料魏军的人骂的起劲了,离得秦军营寨太近,挨了一阵箭雨,受伤的人太多了,只得撤兵。

    赵雍骑在马上,无语地看着远处的一幕,身后的肥义和庞煖对视一眼,只得无奈的耸耸肩膀。

    第二日一早,公孙衍再次调兵出阵,这次看规模最少要有千余人,分成整齐的数个方阵,身后还有小型的云梯。这次没有了昨日的前奏,两军上去便是拼杀,即至午时,秦军的第一座营寨便被破坏的差不多了。

    秦军在南岸部守的兵力应该是不多,没有后方攻势的依托,就算有放再多的兵,也是给五国联军送菜。

    三日后,秦军于门水河南岸的抵御工事全部为魏军拔除,固守的秦军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竟无一人投降,千余秦卒尽数战死。

    赵、韩两军全程观战,没有出一个兵。

    战斗开了头,将士们的血性再度被激发了出来,战争便再也难以遏制。

    十一月中旬,燕军、楚军传来消息。燕军主力已经过了渑池,楚军也已经到了尹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