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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霜将易轩送到了宫门口,宫门早已经关闭,不过,守门的人都认得白霜,既是安贵妃的旨意,他们并没有拦着,而是打开了正门旁边的一扇偏门。
“没有娘娘的旨意,奴婢是不能出宫的,白霜只能送到这里了。”在门口站定,白霜向易轩辞行。
易轩道了谢,伸手接过白霜拎着的包袱,转动轮椅,走得毫无留恋。
白霜则静矗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外浓厚的雾气里,这才回去向安盈复命。
易轩并没有走多远,待身后的宫门再次合上之时,他停下动作,随意地靠着扶手,转头看向自己身侧。一个身影从夜雾里慢慢现形,最后停在易轩的面前。
“这沾过药水的,先将脸上的伪装擦掉吧。”那个人向易轩递过一条毛巾。
易轩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毛巾在脸上擦过,露出一张清秀而苍白的脸,萧逸的脸。
“为什么还是选择离开?”等萧逸放下毛巾,那个人——青衫谢无双淡淡地责备道:“我以为你这一次,好歹会出息一回。到头来,却连身份都不敢表露。”
萧逸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一轮可爱的弧度,让他越发苍白的脸显得恬静温润,“为什么要让她困扰?知道她现在过得不错就可以了。更何况——”萧逸的声音略顿了片刻,笑容愈深,“她爱着的人,是百里无伤。”
谢无双无语地看着他。
怎么会有男人,可以轻描淡写、笑容满面地说出这一句话!
“不过,今晚的皇宫很异常。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萧逸如有所思地回过头,看着暮色里高大阴森的皇宫,自语道。
“确实会有事发生,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发现皇城守军调动异常,人数比平时多了起码三倍。许多大臣皇亲也都在赶往内宫,城门落锁,京城宵禁,现在这条大街上,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人。”谢无双没什么表情地叙述完,然后满面不善地提醒萧逸,“你既然已经从宫里抽身,也知道那个女人的心里永远只有另外一个人。这件事还是不要管了。如果她不能独自度过这个难关,就注定坐不稳这个位置。你管她一时,却不能管她一世。”
“可宫里还有一个人,我不能不管。”萧逸轻叹,眼中流出一丝内疚与忧虑。
“嗯?”
“静雪还在里面。”
“纳兰静雪?你已经不是太子,他也不再是你的密探。他想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他自己会决定。难道连纳兰静雪,你也要操心一辈子不成?那当初诈死避世的行为,岂非白搭?”谢无双有点恼怒,“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
“如果换做你在里面,我也会担心啊。”萧逸笑吟吟地看着谢无双,毫无悔改之心。
“……别试图笼络我。”谢无双无可奈何地叹息,只能妥协。
可是,恼归恼,他当初选择跟随萧逸,恰恰也是因为,萧逸是这样一个聪明绝伦、又傻到绝顶的笨蛋。
总想着孑然一身,落个轻松自在,到头来,身边的人却没一个能让他真正放心得下。全部牵绊着他的脚步,让他步履维艰,让他身负重担,可是他始终不以为意,笑容和煦一如往常。
谢无双突然觉得:当初萧天傲将自己派到这个无能太子的身边,与其是幸,倒不如说,是他此生最大最不可逃脱的不幸。
“你想怎么做?”谢无双问。
“自然是回去。”萧逸说着,手已经按着轮椅的两侧,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要乱动。”见萧逸站了起来,谢无双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他不满地提醒道:“你答应过我,不可劳心,更不可劳力。”
“我在轮椅上坐了这么久,再不活动活动,兴许真的残废了。”萧逸微笑着看着他,半认真半调侃地说,不过神色却很坚持,其实他做的决定,根本就没想过妥协。
谢无双每次看见那张笑脸,就深感自己的无力。
他真的拿萧逸没办法。真是见鬼。
“我和你一起去。”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极少人见过谢无双出手,不过,当初既然能获得百里无伤的赏识,便知道他也是一个难惹的角色。
萧逸没有拒绝。
在这一点上,他身边的人都是同一个通病。
无论表面如何温文尔雅,如沐春风。骨子里,全部倔强到让人齿痒的程度。
“感觉怎样?”等萧逸真正站稳后,谢无双有点担忧地问。
萧逸淡淡一笑,“糟透了。不过,那个人也应该快赶来了吧。”
谢无双再次无语。
在离国皇宫三十里之外的一片旷野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队陌生的人马,他们全部穿着黑色的夜行服,个个身姿矫健,步履轻盈,马蹄上缠着布条,明明是高速前进中的队伍,可是除了风吹草动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半丝声响。
仿佛一支由数百名鬼魅组成的队伍。
行到驻守离国京畿的京卫营、营地外时,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举起手,身后的人则在同时停步勒马,动作整齐划一,速度不差分毫。
“王上,需不需要硬闯?”男子身后的一个人悄然地靠过去,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帐篷,请示问。
“别惊动他们。找找看,有没有小道绕开。”男子如此回答。
那人领了命,又悄然退开,安排斥候去周围查看地形,以期找到最便捷的道路。
为首的男子也翻身下了马,站在低矮的山坡上,目光越过接天连地的账幕,越过黑黢黢的城墙,望向坐落在暮霭最深处、视线尚且不及的巍峨皇宫。
风卷起他的衣袂发梢,黑色的劲装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气场修长而高挑,单单只是一个侧影,便仿佛隐藏着无尽风华,让人错不开眼。
他的唇角微微扬上去,露出一抹轻柔宛如思念的微笑,眉眼间亦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我来接你了,小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