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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人取物,都是习惯以单手作抓取状,朝着目标物径自而去。花恨柳也是取物,不过他用的是双手而不是单手,他手的姿势也不是成爪状,而是如盲人般平伸出双手,手心朝下手背向上,似摸索一般一点一点向前探出。
这番动作令端坐一旁观看的两人大出意外,不过意外之后,天不怕转而是一脸的担忧之色,而那自称是老祖宗的“老朋友”之人,却是一脸的兴趣盎然。
花恨柳此时并没有看到两人的神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引得两人如此的关注。并非是他不想去看,只不过是他没有闲暇的时间去看而已——当他的手探出三寸距离之后,便如失去了知觉一般,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是怎么回事?花恨柳心中凛然:这人所设阻力很容易便能看出是以“势”为主,不过他的势与自己的势、之前见过的所有人的势都有一些不同——正常来说,势更同于水,是动态的、不成形的,对其范围内的东西所产生的阻力也是近乎于“拉扯”一般粘稠的;然而这人的势却形同于冰,感觉是成行的、静固的,自己的手虽然没有用几分力,不过阻力却是实实在在能够感觉到就在指尖前的。
莫看只不过是“水”变成了“冰”,但是却也为花恨柳提供了这样一个思路:既然是能将水化作“冰”,那么能否也有办法将水化作“汽”呢?
若当真像他所想的那般,那便只能说他或许便就此掌握了一项暗杀的顶尖本事——在言谈中便能将势以“汽”的形式发出,杀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他一时间全副心思都沉下来思虑如何是先做到的由“水”化“冰”了。
“小姐,您看我家先生是在干什么呢?”站在远处的众人更不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他们就看见花恨柳就那般坐着,抬起双手,似推似抚,除了开始的时候动弹了两下外,便一直就那样一动不动了。
“他不是你先生么?你怎么还会不知道?”杨简此时心中也是担心至极,不过她却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听佘庆问自己,也不由恼怒反问道。
“这个……也没教过我啊……”佘庆苦笑一声,又继续绷紧了精神在花恨柳与天不怕两人之间来回观察。他已下定决心,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即使自己拼了命也要将两人救出去。
“看,爹爹动了!”灯笼轻呼一声,其余几人赶紧定睛去看,果然见花恨柳的手已改变了最初的状态,开始一会儿上下、一会儿左右翻飞了,似拨弄水纹,又似轻抚毛羽,仿佛他眼前的不是空气,而是具象里的某种东西。
“太……太极?”独孤断虽然年龄比不得杨简、佘庆,不过他却有个常年在外奔波见多识广且认真负责的师父,因此在见识这一点上,或许此时在一旁的几人都不及他。刚开始时他见花恨柳双手抬起的那个架势时便想到了太极的起手式,眼下见到这些似曾相识的动作,不由出声道。
“太极?”花语迟倒也是听说过这样一门奇学,据说是一种以慢打快的功夫,其最擅长的便是“借力打力”,号称可以达到四两拨千斤之神效,不过她却从没有见过罢了。
“这个……不是吧?”观察了一阵,花语迟心中疑虑更甚,见众人投来不解的目光,她解释说:“我虽然没有见过太极,不过却也听说过那是以慢打快的工夫——可是眼下你看,公子的动作可不像是慢的那一个,反而更像是快的那一个!”
事实也的确如花语迟所说,花恨柳此时就恨自己没有多生几只手了,他开始时的从容不迫此时早就不见踪迹,双手在身前不停地变换着姿势,若非众人眼力了得,恐怕此时就也只能看到他双手翻动的影子罢了。
“这么说,他是在挨打了?”如果他不是“以慢打快”中“慢”的那一方,便只能是其中挨打的“快”的那一方了。这是杨简的逻辑,简单而又直接。
“不见得。”佘庆瞥了一眼天不怕后摇头道,“你看大先生的表情虽然仍然凝重,不过较之刚才满脸担忧的神色来说已经好了很多——按照正常的情形来猜的话,或许正是因为他见先生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能显得轻松些。”
佘庆的分析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如果他有胆去看另外那人由轻松变得眉头轻皱的神情,那么方才那通话应该会说得更加有底气才是。
不,实际上却是,除了花恨柳与天不怕,众人看那人却是连模样都看不清楚的。
这事若是让花恨柳知道,只怕此时他早就要惊惧地叫出声来了!这不就是“汽”的一种应用方式么?原来这人早就已经做到了!
双手又这般快速地翻飞了盏茶工夫,在一旁观看的天不怕脸上忽然一喜,花恨柳原本迟滞不前的双手也在这一瞬又往画轴的方向靠近了三寸长短的距离。
不过,这喜色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下一瞬他脸色剧变,冲着沉浸其中的花恨柳厉声喊道:“快撤!”
花恨柳原本尚有些迟疑,不过等到他听到天不怕的提醒之后心中更加笃定,不及细想便将双手闪电抽出。
“噗——噗——噗——”一连三声轻响,花恨柳任脸上的冷汗流着,竭力稳住颤抖的双手。
双手的十指中,左右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沾满了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乌黑色的草垫上。原来的指尖此时早已不见,只是手指末端此时已隐隐能够看到其中白骨。
“花恨柳!”杨简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团血雾蓬起,至于具体伤到何处、伤的程度大不大,他们是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加担心花恨柳的状况。
“怎么做到的?”仿佛没有听到杨简的担心,花恨柳舒缓了两口气问道。
“你运气还真是不错呢,竟然只是伤到了指尖上的肉……若是再晚上那么一瞬,至少你这几根漂亮的手指就要废掉了。”直到此时,那人才又舒展开眉头,换上一副恬淡的模样——但是花恨柳仍能从他双眼中看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嘲讽。
“这是怎么做到的?请您告诉我一下。”仍是这句话,甚至连语气也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变得波动、愤怒。
“哦,你是说为什么明明感觉出来的是‘势’,里面却还有‘气’的存在?”一边问着,他一边注意花恨柳的表情,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除了点头之外,根本就不见其他任何表情变化,这不禁令他感觉无趣。
“我不告诉你。”心情不好时,他才懒得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只不过如此不搭理花恨柳他似仍有不甘,眼睛微眯,又道:“算上开始的三寸,再加上之后的这三寸,说起来你也不过是往前了六寸的距离而已。”说着,他双手比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你可知我是将这三尺长的距离分割成了十段,每段长三寸,每三寸用一道力,每道力代表了你我之间的层次距离,如今你在以受伤为代价也只不过是突破了两道力而已,余下的八道就是你我实力的差距了……差这么多,你怎么来打败我呢?”
这一番话若说没有对花恨柳造成巨大的冲击是不现实的,诚如他所说,两人之间的差距如今看来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纵使再让花恨柳努力上百年,也不见得能够达到一半的距离——要知道,对方可是与老祖宗攀得上交情的人,实力又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呢?上百年的努力若是能换来一半的距离,换作是谁都会心动着去试一试吧,毕竟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和实力,即便是做不到也能在这时间畅意一番了。
“还不需要做的事,想那么早有什么用?”短暂的震惊之后,花恨柳快速地冷静下来。他如此充满自信地问便是笃定眼前对方还没有要对自己一行人不利的想法。
“你揣摩别人心思的本事,确实有几分和郭四象相似——当初我就是被他将心思看透了去的,不过他最后也正是因为太了解我的心思,所以才被我杀死的。”说着,他看向一脸惊惧的天不怕,笑道:“严格说来,应该是被你杀死的才对啊!”
“你……你……”天不怕此时终于明白为何一进屋自己便有种从头冷到脚的惊惧感了,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虽未曾见过,但是这个气息自己却是感受到过的,可以说这个气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怎么,记起来啦?”看着眼前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的天不怕与一脸茫然的花恨柳,他笑了笑,又问:“我倒是好奇郭四象与端木叶两人是如何将你救活的啊?我记得当时你最多也只能活三天而已,现在可都过去三年多了,你怎么还没死?”
活三天?这是说的天不怕么?
怎么又和端木叶扯上关系了?路上的时候天不怕分明就说过了,端木叶早已经自尽身亡才对啊!
另外,天不怕不是也说过是端木叶害死了老祖宗么?虽然后来又说是自己害死的,可是并没有说这其中还有第三个“凶手”啊?那么,眼前的这个人说老祖宗是被他杀死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花恨柳感觉头有点胀,他脑海中此时像有一大团麻线在四处蹿动冲撞一般,他想理清这思路,不过却也清楚若是找不到这线头,只会在捋顺的过程中发现越来越多回答不了的问题。
而他更清楚,眼前的这人,虽不是那个他要找到的“线头”,却也是一把利刃,只需手起刀落,其余的疑问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你,究竟是谁?”强忍着指尖传来的疼痛,他攥紧了拳头抬头迎向那人充满笑意的脸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