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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小院里,气氛有些诡谲!
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赵元,简直不敢相信。
鲁海漕是谁?
整个凉州地界的父母官,跺一跺脚凉州都要抖三抖的实权大佬!
而赵元不过县试一童生,和一介白丁没有多大差别,现在竟敢顶撞羞辱一州之知府,甚至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小子就不怕死吗?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这一刻,没有人比鲁海漕更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了。
他瞟了眼此刻已经坐在桌案边品茶,看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魏老,内心几番汹涌激荡的怒火,最终还是暗暗压了下去。
他盯着赵元,恨恨地从牙缝儿里挤出声音道:“黄口小儿,你如此孟浪狂妄目中无人,怕是迟早要吃大亏!”
“威胁我?”
赵元哂然一笑,满脸的不在乎。
但旋即,目光骤然一冷,语气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揪住对方的虚伪开撕道:“是知府大人质疑本少爷的诗词抄袭盗用在前,难道就容不下本少爷反驳以证清白?”
“古语有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本少爷刚好在诗词学问上开了窍,如是而已。怎地,这也不行?堂堂知府大人,竟然连这也要怀疑,也要管?”
既然得罪死了,赵元索性撸起袖子放开了干,打算趁机把事情闹大。
因为要是闹大了,甚至闹赢了,对于夏节文会反而会起到海啸席卷般的宣传作用。
而且只有把事情闹大,和知府大人的恩怨才会被人放在阳光下品评。
那时鲁海漕就会有诸多顾忌,为了官身名望绝对不敢轻易去为难自己,因为一旦刻意针对他,那就成了以权压人,很快就会被人议论传扬戳脊梁骨!
甚至在闹事儿的过程中,他还可以趁机在魏老面前表现自己,说不定就能直接斩获魏老的垂青,抱了大腿。
到了那时,即便知府鲁海漕恨不得想杀了他,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好,好一个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赵元公子好文采!”
一直处于震惊愕然状态的苏晓蝶,终于回过神找到了插嘴的机会。
她本想趁着这次机会,为赵元推波助澜助力一把东风。
却没想到让赵元作诗还作出了祸端?
所以这句不合时宜的夸赞之言,实际上是说给魏老和鲁海漕两个人听的。
告诉魏老,赵元才学满腹绝无虚假。
同时提醒鲁海漕,她苏晓蝶同样很看好赵元,对此爱屋及乌的魏老自然也不会例外。
赵元也听出了苏晓蝶的话外之音,不由心存感激,更加坚定了趁着夏节文会将其带离青楼的打算。
而且这一刻,他也几乎可以断定,那仿似置身事外自始至终连句话都不肯说的魏老,至少对他也是欣赏的。
否则以文道大儒的清高脾性,魏老怕是早就已经出言制止甚至拂袖离开,哪里还会在这里影响浪费心情。
这一刻,原本就怒不可遏的鲁海漕,听了苏晓蝶的话,更是忍不住要气炸!
即便和魏老关系匪浅,但苏晓蝶也不过是个奴籍的青楼女子。
虽然现在魏老当面,他对苏晓蝶不敢不客气,但对赵元却是无所谓了,尤其此行目的就是针对赵元而来。
“闻道……?就凭你?”
鲁海漕同样不敢相信的是,一个嘴上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年轻,竟然跟他提什么闻道有先后?
他目眦欲裂地一甩衣袖又道:“永宁谁人不知,你曾经读书迷失自我成了书呆子。且除了读书再无建树,甚至还在院试上交白卷抑郁成疾。如此文不成武不就,也敢腆着脸和老夫大谈诗词学问,闻道先后?”
“知府大人说的没错!”赵元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紧绷,朝着鲁海漕轻松一笑。
断定了魏老是欣赏自己的以后,他顿时便多了一些底气,誓要将装.逼,啊不,将表现进行到底。
接着他风轻云淡地负手而立,一脸怅然道:“本少爷曾经是黯然颓废过一段时间,但知府大人因此就要否定别人才学,看低别人一生的话,那未免也太过于无知和片面了。毕竟你又怎知,那段儿颓废时光不是别人成长蝶变的过程?”
“不信且看,那粪虫至秽,却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却可化为萤而跃彩于夏月。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晦生。是以知府大人何以笃定本少爷窃取了他人诗词,而且还敢堂而皇之地用来博取名利?”
话音甫落,知府鲁海漕的目光顿时一怔,旋即瞳孔一阵急剧凝缩。
周围众人也是纷纷色变,震惊无比!
甚至就连魏老也下意识地朝着赵元看了过去。
赵元的意思是,粪土里所生的虫最为肮脏,可一旦化成了蝉,却只饮秋天洁净的露水。腐败的野草本不发光,可一旦孕育出了萤虫以后,却可在夏天的夜空中发出耀眼的光彩。
正如赵元曾经黯然颓废的书呆子模样,甚至院试上荒唐交白卷的一幕,都不过是他韬光养晦破茧成蝶的人生成长经历罢了。
“强词夺理!明明呆滞愚病,却硬生生说成什么成长蜕变的过程,当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啊!”
鲁海漕冷笑连连,但内心却同样震撼不已。
不得不说,赵元的这些话极有哲理,闻之振聋发聩,让人刮目相看!
但这一刻他能承认吗?绝对不能!
否则就是对怀疑赵元诗词才学的自我打脸。
是以目光一闪,又讥讽道:“夸口小儿,正如你抄袭盗用别人诗词一样,方才那一番话也是你抄袭盗用来的吧?说说看,是在哪本典籍里看到过的?”
事实上,无论是诗词还是方才那些话,的确是前人留下的智慧结晶。但赵元能承认吗?自然也是不能的。
是以他耸了耸肩,目光揶揄地反唇相讥道:“想必大人能成为风光无限的知府大员,自然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但既然认定方才那些话不是我自己的学问,却又为何不知这些话的出处?”
“你你你……!”
鲁海漕老脸一红,语无伦次地抖手指着赵元,他完全没想到此人如此难缠。
一般人面对官宦权贵,就算有理也会弱了气势自觉低人一等。
赵元身上非但看不到这些,反而振振有词颇有道理,气势越发强盛而凌人。
但身为知府要是就这样被一个年轻人问住,他也就没脸出现在魏老面前了。
是以在周围众人愕然惊呆的目光下,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迅速压下心头愤怒,话锋一转又道:“赵元,你休要狡辩。天下圣人典籍万千,谁又能记得每句话的出处?”
“而且据我所知,你赵家迁来永宁买田置地不过十余载,你父乃至你赵家族谱信息却是一片空白,想来以前的底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在这种毫无底蕴的普通家族里,你又能有多大的出息?所以你的那些诗词才学不是抄袭盗用又是……!”
“出息?”
赵元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当场打断道:“古之圣君舜帝举八元八恺,放四凶,命官职,治洪水,其父瞽叟却有眼不识贤愚,知府大人又作何解释?”
“哈哈哈……!”
知府鲁海漕当即一阵大笑,脸上的鄙夷嘲讽之色顿时更浓道:“凭你也配与圣贤之君相提并论?简直是个笑话!”
“哈哈哈……!”
赵元闻言也是一阵大笑,全然不顾四周众人早已石化惊呆的错愕表情,放声道:“既如此,他日我赵元是不是就可以逢人便说,要是谁家底蕴普通,谁人父母亲族信息不明,这辈子就注定没什么出息,但凡寒门子弟皆无出路,因为这些话都凉州父母官,知府鲁大人亲口所说!”
“你岂有此理,纯属搬弄是非,老夫绝非此意!”鲁海漕嘴角一阵抽搐,八字胡抖动不停,他简直要暴走了。
“那知府大人何意?”
赵元视而不见,彻底开启了上纲上线无差别的反击模式,讽刺抹黑道:“是不是应该说,只要是寒门子弟,即便科举名列前茅也绝无前途。因为他们出身卑贱,身后没有强大的世家门阀,没有强有力的亲族支撑。知府大人,莫不是想要告诉我大乾朝廷,告诉大乾所有文人士子,科举无用呼?”
“你狂妄!本官……本官是说你赵家,你赵家书香底蕴,你赵家亲族……!”
鲁海漕浑身发抖,不在自称老夫,直接当场报以本官的称呼,这是真的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