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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英十一年,瑞英宗玄谙之妃钱氏失龙裔,为安抚,特赐封钱家良田百倾,以表安慰。
就在慕禅拿到药方的那一夜,钱妃挽心落胎,失去了瑞英宗的第一个龙裔。因为沈澈拿着药方御前请命,原本命在弦上的太医院院使司南封与胡御医双双得以脱罪。但钱妃失子之事确系太医院照看不严,瑞英宗还是下令减了司南封和胡御医各自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原本一件牵动诸多复杂关系的案子就这样了解了,出乎宫里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漏玉殿,徐妃荭玉寝宫。
“姐姐,她钱挽心失了龙胎,皇上一没给她晋封,二没给她赏赐。就赐了他们钱家百倾良田,看来她在皇上心目也仅仅如此而已罢了。”说话的是一个有着尖尖瓜子脸的美人。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嫩得掐的出水的好时候,一张殷红的嘴唇蠕动着,可惜说话间娇媚之极却又含着两分刻薄,生生减去了三分美意。
“绿茱,你虽是我的亲妹,却怎么就这样看不懂呢。钱挽心虽然处处与我作对,但谁也没在皇上心里占过上风。同为四妃多年,哪一月不是我十天她十天,皇上心里那杆秤可准的很。如今她失了孩子我固然心里高兴,可看看皇上的反映,不免心头又寒上了几分……”徐荭玉一双凤目满是疲惫,说话间隐隐有些哀怜的表情拂上脸庞。
话说这徐荭玉本是前朝宰相徐谦之女,从小就被父母处心积虑地培养,望她将来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徐荭玉也没辜负父母的期望,打小就生的貌美,及竿后更是出落地芙蓉面浅露微红,柳叶眉淡舒嫩绿。据说当年她进宫时,轻盈翠袖,深笼着玉笋纤纤,摇曳湘裙,半露出金莲窄窄,真真是美得不似人间俗物一般,这才一举得了玄谙青眼,晋封为妃。
“姐姐,我都进宫快一年了,连皇上的铺盖角都没沾过,我哪里能体会你的心情。”徐绿茱一年前选秀之时进宫,因徐家威望,所以没费什么周折便被留了牌子晋了美人。
“你能进宫就不错了,皇上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兴的时候能把冰都给融化了,不高兴的时候,光是眼神就能把人给冻死。”徐荭玉说话间斜靠在了一方红木雕云龙纹的罗汉窄床上,水红的撒花广袖沿着床沿垂到地上,偶尔一动,风致入骨。
“姐姐不是说我也是个美人胚子么?难道皇上嫌弃我丑?”徐绿茱撒娇的斜跪在徐荭玉面前,伸手扯着她的衣袖,佯装天真地问。
“你若丑了,那宫里还有美人么?”徐荭玉伸手拂上了绿茱的面颊,见她肤色如玉,娇嫩滑腻,不觉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了:“改日皇上若来了我会替你说上两句好话。今天累了,你先下去吧。”只是话虽如此,徐荭玉藏在广袖总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想当年父亲送了她入宫,如今虽深得玄谙宠爱位居四妃之一,但几年来始终无所出。想来,这便是父亲将亲妹子又送进来的原因吧。
“哦。”不知为何姐姐的脸色有些变了,徐绿茱只得起身,微微福了一礼便下去了。
绿茱一走,一个姑姑穿着的宫女进了屋。
没有敲门,宫女进来只是一福礼便走到雕花茶几前斟了杯茶拿在手中,走到徐荭玉身边半跪下,递上茶盏,低声道:“主子可想好了,真要替徐美人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么?”
只是轻轻抬首瞥了那宫女一眼,徐荭玉伸手接过茶盏,也不喝,只是勾起红唇冷笑道:“她?想得太美了。皇上是什么人,那可是身系天下的天子。哪个女人不巴着往上靠?如今我自身都难保,若是把绿茱送入皇上的龙床,那我还混什么?”
“娘娘这样想就对了。徐美人虽说是您的亲妹子,可后宫可不是个好讲姐妹情谊的地方呢。当初您左防右防她都能瞒着您悄悄参加了选秀,可见她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呢。”宫女上前接过茶盏又放回了茶几上,复又跪倒徐荭玉面前,伸手替她捶起了小腿儿。
“月娘,还是你贴我的心啊……”徐荭玉说话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柔荑拖着香腮,享受着月娘的按摩,假寐了起来。
……
话说三日之后,司南封和胡御医总算从内宫回来了。
三日里两人几乎没有合眼地替钱妃调理小产之后的身子,如今钱妃稍微有了起色,皇上这才放了两人回太医院。
一回太医院,司南封就受到了太医院众人的夹道欢迎。甚至有太医署的弟子高兴地偷偷拿袖子擦了眼泪。司南义更是兴奋地手足无措,满脸涨得通红,一直都带着个大大的笑脸。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胡御医一出内宫就回府上见妻儿去了。我却不能不回来报声平安,并向沈大人的救命之恩道谢。”说话间司南封果真朝着沈澈的方向拱手鞠躬。
“大人无须谢我,若不是慕姑娘,也不能找到药方的。”沈澈只是态度平缓的同司南封点了点头,又将慕禅牵扯了出来。
“噢?禅儿,是真的吗?”司南封惊讶地往后一望,看着在人堆里俏立的慕禅。
不好意思地挪步出来,慕禅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方子罢了,还要全靠沈大人。”
司南封笑着点点头,又去和沈澈客套着道谢了去了。
见状,一直站在慕禅旁边的成之浩有些不满地道:“院使大人何须那样客气。原本就是钱妃娘娘私自改了药方。你看看沈大人那样,冷冰冰的一张脸,就像人家欠他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听成之浩抱怨,慕禅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其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那边,却发现沈澈也正好抬眼看向了自己。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让慕禅心尖儿突地一颤,赶紧回过头,不敢再看沈澈那双清澈地如同一汪碧水的眼眸。
“今日老夫做东,请太医院上下到飞鹤楼吃酒!”司南封高声一喊,众人忙着起哄,这才解了慕禅心中尴尬。
“小禅,你也随我们去吃酒吧。”司南义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慕禅说话。
“傻小子,我是女官,和你们不一样,是不能私自出宫的。”慕禅拍开司南义紧拉着自己的袖口的“贼手”,笑道:“你们去就好,院子里还晒着药呢,得收了。要不过了夜里的露气就废了呢。”
“那我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做宵夜,好吗?”司南义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慕禅,“飞鹤楼的烧鸡都不错,我给你带一整只回来!”
“一整只要一两二钱银子呢,你一个月的小俸才不过三两银子,我不要。”慕禅摇了摇头,推了推司南义,对着他娇然一笑:“你自个儿好好吃,等下我回去收了药自己摊个荷包蛋下阳春面来吃就好了。”
司南义还想再说,冷不防司南封高声喊了他的名字,示意赶快准备着跟上。无奈地快步更上,只是留恋的又看了慕禅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只是这一走,太医院几乎全部的御医、医士、吏目、学员都走了个空,只剩下慕禅一个。
独自回到御药房,眼看日近黄昏,慕禅赶紧收了晾晒在存药房前院的几篓子药材,这才起了炉子,准备烧水煮面吃。
刚加了两把柴,就听得外面有响动,慕禅赶紧擦了手出来,却正好看见沈澈手中拿着钥开了门进来。
“沈大人!您怎么来了?”慕禅吃惊,一边问一边走上前来。
“你没去吃酒?”沈澈很意外慕禅在,也是一问。
“您才是应该去吃酒呀!”慕禅觉得奇怪了。
“这两日有些染了风寒,不便吃酒。对不起,我原本以为你去了飞鹤楼同他们吃酒,所以擅自来了,想要拿两味药材出来。”沈澈解释道。
“怎么会染了风寒?是那晚在后宫里受了寒么?”想起在那后宫里的时候自己吃了祛寒丸都觉得冷,慕禅担心地问。
摇摇头,沈澈语气淡淡的:“无妨,只是微微有些胃上不适罢了。”
慕禅还想接话,沈澈却突然蹙起了眉头:“你在烧什么吗?怎么一股子糊味儿?”
“呀,我在烧水煮面呢!”慕禅想起自己起了灶却没下水,赶紧跑到厨房里舀了两大勺水,这才盖了盖子又出来。
“你没吃晚膳吧,不如就留在这儿吃了再走。”慕禅小心地问。
有些意外慕禅会留自己用膳,沈澈略微楞了一下,复又缓缓点头道:“那就有劳了。我先去取药吧。”
原本只是试探地问问,没想到沈澈竟一口答应了,慕禅心里不自觉地泛起一股子惊喜,赶紧点头,什么话都没说赶紧又回到了厨房。
想着沈澈胃上不适,生怕他吃了煎的鸡蛋受不了,慕禅特意将鸡蛋打了搅匀后直接和着面煮入了锅中,然后又寻了块老姜出来,洗了面上的泥土,跺成碎颗粒一并丢入了面汤之中。等得水开了,慕禅捞起面来,又撒了些葱花和腌了几日的酸萝卜条放入面碗中,这才一手拿了一碗来到存药房的厅里。
进来才发现沈澈已经等在里面了,正独自坐在当中的方桌前饮茶。见慕禅来了,他起身:“有劳了。”只是看到慕禅此时刚刚从灶边过来,脸上被炭火熏得红扑扑地不说,衣袖挽到了手肘之上,还露出两截白晃晃的手臂,沈澈略微有些尴尬地别过了眼。
接过面碗,两人对坐着,均低头吃着面。
感觉气氛不对,慕禅这才停了手中筷子,轻声道:“面汤加了鸡蛋和老姜,等下吃完一并把面汤也喝了,好祛祛寒。”
听见慕禅说话,沈澈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又埋头吃面。吃完了将碗捧起,果真一并将面汤喝了个精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