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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章 月掩太白言祸乱 天降文星隐筹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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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亚子,又称文昌帝君,是民间和道教尊奉的掌管士人功名禄位之神,俗称文曲星。据说自周朝以后,先后经过七十三化,才在西晋时降生为张亚子。此人由四川越隽迁居到梓潼七曲山,出任晋朝官吏,后来领军战死,因其生前事亲极孝,又宏扬道教有功,因此梓潼百姓在七曲山建立庙观奉祀。

    墨岚只是好奇张三一介武夫,为何要去拜文昌宫。

    二人再往前走,不久进到文昌宫的大殿之中。

    一名香火道人出来迎接,刚要施礼,张三抬手止住,轻声说了三个字:“丙字号。”

    道士脸色一凛,显然猜到了张三的身份。他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转身准备引路。

    张三却不急着走,示意香火道人走远一些,直到听不到他和墨岚的谈话。

    他回头对着墨岚一揖,说道:“多谢。”

    墨岚失笑道:“怎么,卸磨杀驴,这就要赶我走了?”

    张三面不改色,看不出什么心思,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说:“还会见。”

    “呵呵,哈哈哈,哈哈……”墨岚突然仰天长笑起来,声音穿透庙宇,绕梁回环,清脆动听。

    “不要笑。”张三皱眉,他听出了墨岚笑声中的愤怒,只怕这个行事毫无顾忌的女子待会儿做出什么更为惊人的举动来。

    墨岚止住笑,用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张三。

    张三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说:“张愁。”

    “你叫张愁?”墨岚来了兴趣。

    “字不欢。”张三又说。

    “姓张名愁,字不欢?”墨岚细细品味着这个一听就叫人不高兴的名字。

    “是的。”

    “你父母还真是不会起名字,你这一辈子看来是没法开心了。”

    张三又想了想,很确定地说:“有法子。”

    “哦?”这回墨岚是真的有些吃惊。

    “遇到你。”张愁很诚恳地回答道。

    这下轮到墨岚不知如何回答。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从来只说三个字的家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收敛起蓬勃的杀心。

    张愁又抬手指了指墨岚的腰间。

    那里放着一块玉。

    张愁从钟慧眸身上夺来的那块玉,还一直放在墨岚的身上。

    墨岚并未伸手去摸那块玉,因为她看到张愁眼珠斜向身后,在微微摇头,似乎暗示她不要有任何动作。

    墨岚静静地看了张愁一眼,转身就走,须臾之间,她已跃出数丈。

    就在这时,大殿中文曲星张亚子神像的后面闪出一个无声无息的身影。

    此人身着白色宫装,虽是太监服侍,却也锦绣堆叠,华贵无比;双手负在身后,缓步踱出,轻静如猫,毫无声响,显然已经是内功轻功均值化境。

    往面上看,光滑无须,全是皱纹褐斑。

    是个枯朽的老太监,仿佛在宫中的品秩也极高。

    “梨公公。”张愁一撩袍袖,便即跪下。眼睛的余光却瞥见梨公公的面庞,似乎比数月之前见到时,更为阴柔憔悴了些。

    通过梨公公的面色,张愁知道老太监古怪的习惯还是没改变。梨太监对一种一种奇门药剂“断阳散”有着狂热的依赖,这种药对身体有损,会让人更为阴柔,丧失雄风,故名断阳。虽然太监吃这样无非更为阴柔,但张愁还是一直猜不透,为何梨太监要自损身体去吃这弊大于利的断阳散。

    “你是……张愁?”那个张愁所称的梨公公一开口,那种阉人的声音就窒息而来,沙哑阴柔地夺人耳膜,“你怎么变得……”

    老太监目光如炬,居然能认出洗脉伐髓之后的张愁。

    “您高明。”张愁心中对老太监这双眼睛实在是又敬重又畏。

    “你这说话的毛病也真是麻烦,我看也治不好了……”梨太监走到张愁面前,伸出常常的指甲,抬起张愁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来。渐渐地,从眼底泛起一股邪欲的光芒,仿佛在摩挲一件精美的瓷器,“不过这张脸,可真是……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造化……”

    张愁不知道如何回答。

    更奇怪的是,梨太监却也没有细细逼问张愁这造化的来历。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张愁的脸,又把抚摸过的手指放到面前仔细贪婪地嗅起来。

    张愁心中不禁感到一股烦恶——谁能预先知道,这番容貌改变,居然会让这个变态的老太监产生起恶心的念头。

    “张愁啊,皇上那边已经暗中催了多次,若是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就得回京请罪了。”梨太监好不容易从一些****的幻想中超脱出来,渐渐换了严肃的口气,“你失踪多日,随行的锦衣卫全军覆没。还好你两日前在岷山口留下暗记,我才连夜从成都赶来在此等候。刚才听你和那女子对话,难道动了真情?呵呵……”

    张愁苦笑一声,双手一摊:“您多虑……”

    “哼哼,你小子对待女人,从来都是用钱,用权,用蛮力,哪次不是把那些女子玩儿得伤的伤,残的残?你何时跟女人这么和气地说过话?”梨太监不屑一顾地讽刺道,话题却又回到欲望方面。

    “您明鉴。”张愁无法自辩,只能长伏不起。

    “好了,我也不再调笑于你。按你以往的作风,看你刚才跟她一番对答,想是埋了后手才对?”

    “黄雀。”张愁说出这两个字,同时举手,向梨太监呈上一个小小的布卷。

    梨太监接过来打开,眼睛一亮。

    布卷上画着两幅图,一幅是由梓潼前往拾遗谷的路线,另一幅则是乾坤离坎交错分布的方位。图画地极为潦草,明显是仓促新作,刚刚能够识别而已。

    “很好。”梨太监收起布卷,微笑浮于脸上,再次伸手摸了摸张愁的面颊,“你也知道,这望帝杜宇的秘宝,皇上那边是势在必得的。北方满清铁骑蠢蠢欲动,中原、西北流寇渐起。然而,连年灾荒,国力不足,军饷短缺……”突然,梨太监话锋一转,变得极为刻厉,“有些朝廷不能明里去信、去做的事,只能由我们这些躲在后面的人来做,只要于国有益、于皇尽忠,便是我们这些奴才的本分,也是我和那魏阉的不同之处……”

    “你要记住,你当年金殿受辱,落魄街头,是谁让你一身屠龙技不至空负……当今圣上乃是千古不遇的勤勉贤明之主,心怀振兴大愿。你的命不是自己的,是这个大明天下的,是皇上的。”说这话的时候,梨太监已经迈步走开,“所以,记住你的无情,记住你的本分。至于那块玉……”

    此言一出,张愁只觉汗透重衫,在这个老阉面前,自己竟似没有任何秘密藏得住。

    “……那块玉嘛……我,就权且相信那是你所谓的后手吧,呵呵,呵呵呵……河图洗脉……真的是河图洗脉……”梨太监的笑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直到一切回归沉寂,张愁才支撑着站起身来。

    他并不清楚梨太监最后所念叨的“河图洗脉”是个什么东西,因此也就无心猜忖这个老太监为何会知道如此冷僻的词句。

    他只是望向墨岚远去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苦涩。

    此番拾遗谷之行,虽经历奇异的洗骨伐髓,脱胎换型,又得以见到“蝠行”秘法的真容,对于个人而言,不可谓没有收获。然而,朝廷派下来的那个要紧的任务,其实却丝毫没有头绪。只在谷口徘徊了一圈,中了拾遗族人的埋伏晕了过去,然后便被墨岚莫名其妙地送了出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是一头雾水。

    望帝秘宝,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块玉片,究竟该如何解读?

    那个黑衣女子,武功高绝,却又喜怒无常,一路行来监视多于护送,却又简单几句话便让她飘然离开。

    她到底是什么目的?猜不透,也看不清。

    转而想着与她在谷中赤诚相见的情景,张愁也不禁失笑。

    他已经隐约发现,自己心中某些部位,略有变化。

    这种变化,虚虚实实,若有若无,说不清道不明,似乎酸楚,似乎挂念,似乎不舍,似乎怨怼,似乎恨,似乎……情?

    自己为什么要让她走?真是所谓的“黄雀”之计吗?

    是或不是,于情于理,张愁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愁。

    他出得文昌宫大殿,独自从依山而建的阶梯上缓步而下,思绪飘得极远。

    七曲山并不甚高,只是峰峦叠嶂,山径崎岖,时时隐现在树丛岩石之间。张愁不自觉走出好长一段路,在一处林木掩映的转弯处停下了脚步。

    “你没走?”张愁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路。

    “你终于发现我没走?”一个黑衣锦绣的婀娜身影从树阴中缓缓显出。

    “是。”张愁心中暗想,若不是你刻意放松了对呼吸和步伐的控制,自己哪里发现得了。

    “按我的估计,你本该还需多一刻,才能发现我。”墨岚走到张愁的前面,回眸看了他一眼,“你还算有些长进。”

    张愁叹道:“惭愧。”

    “不过那个老太监的确本事不差,来历也古怪。你之前赶我走,就是因为他?”墨岚盯着张愁的眼睛,眨动着一双妙目。

    张愁被这句话惊得汗毛一炸:“当时……”

    墨岚笑道:“当时,我自然在旁。你以为我真那么好说话?让走就走?”

    张愁心中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梨太监的修为,他是极为清楚的。这墨岚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潜藏起来偷听,似乎还真是没有暴露行踪。这是何其诡异高妙的本事?

    一粒豆大的汗珠从张愁额上滴落,他罕见地感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不管是深不可测的上司梨太监,还是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黑衣女子,都让自己完全没有算计的余地。

    他声音有点哆嗦地问:“听到了?”

    墨岚哈哈一笑:“都听到了。你们说,黄雀,玉片,望帝秘宝,你还递上一个破布卷……”她似乎在谈论一个家长里短的笑话,而不是诡诈隐秘的阴谋,“那个老太监还对你说,河图洗脉……不过我看你也不明白。”

    说到这里,墨岚的语调变得十分轻蔑和调侃,像是在逗弄一个可笑幼稚的孩子,却又带着三分冷漠和绝情,进而透出刺骨的讥讽,“你们以为这些都是了不得的秘密,对吧?”

    “我想了又想,既然河图与大族长都选择了你,那你应该有权利知道一些真正的秘密。”

    墨岚从腰间掏出那片古玉,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面上轻轻拂过。

    “不妨,就让我先给你讲讲这河图洗脉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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