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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去,跃匆匆地走入庭中。
他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载,向商王一礼“父亲,载闹庙宫,乃是为了救人。”他禀道“我方才已问过当日在场之人,宗庙伐奚人祭祀先王,不知何故,将庙宫中的作册当作奚人抓了去。载彼时得知此事即刻赶去,这才扰了祭祀。”
“作册?”商王疑惑地皱眉。
妇妌看着他,亦诧异不已。
“正是。”跃答道“我已将知晓此事之人都带了来,亦召来了宗庙司祭,父王可一一问询。”
商王听完这些话语,面上怒色渐渐消去。
他看看载:“果如你次兄所言?”
载倔强地昂着头,看也不看他,也不答话。
“载。”妇妌着急地唤了他一声。
载瞥瞥妇妌,又瞥瞥商王,片刻,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商王转过头,对跃说:“将那几人召来。”说罢,登阶走上殿堂。
太阳仍悬在当空,光热灼灼。
商王的殿堂上却凉爽,众人分席而坐,听着载的从人宾和册癸将昨日宗庙之事一一叙述。
商王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待得听完,他看向司祭:“此事果然么?”
司祭的脸早已发白,向商王拜道:“我彼时在宗庙主祭,奚人不足,便命臣甲去圉中带来。他二人所言之事,我实不知晓。”
商王沉吟。
“被劫的作册是册罂?”他问册癸。
“正是。”册癸道“我也是有事追上前去寻她,若非撞见行凶,册罂昨日已枉死。”
“臣甲何在?”商王又问。
“臣甲已死。”司祭忙答道,说罢,心虚地朝载那边看了看,低声道“就是王子载手刃之人。”
载横他一眼。
“如此,可算明白。”妇妌笑逐颜开,向商王道“载昨日所为,并无过错。”
商王颔首,看看载:“确实。”
妇妌面上欣喜,用袖子拭拭载汗湿的鬓边,嗔怪道:“既是好事,方才为何不辩驳,惹得你父亲几乎打你。”
载看看商王,又看看对面的跃,终于露出些腼腆的笑意。
跃看着他,亦暗暗松了口气。
事情明了,商王让召来问话的人退下,又命小宰严查此事。
安排完之后,商王问载:“册罂现下何在?”
“在我宫中,仍然昏迷。”载道。
“哦?”商王看着他,唇角弯起,似有深意“载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载愣了愣。
商王看向妇妌,道“你总说要给载选王子妇,我看册罂品貌俱佳,堪得此任。”
“册罂?”妇妌疑惑“那个作册?”
“她可不单是作册,”商王微笑“说来你也认识,她是睢国宗女,妇妸的女儿。”
妇妌脸上的表情凝住。
载惊诧地望着商王,片刻,看向跃。
他仍端坐在席上,双目望着商王,唇边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罂听妇人说载被小臣带走,心里总觉得出了什么事,又实在猜不着。
她实在无事可做,又觉得头晕,吃过些羹食之后,又躺下去沉沉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发暗。
室中没有点起灯烛,光照黯淡。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上仍然使不上劲。
“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罂愣了愣,抬起头。
傍晚的风吹拂着轻柔的幔帐,掩映着跃走来的身影,显得更加挺拔。
那脸庞在微弱的光照中渐渐清晰,罂望着他,诧异不已。
“跃”她声音出来,喉咙却一阵发涩,咳了起来。
跃忙从案上取来水盏。
罂接过,几口把水喝光,拭拭嘴唇,看着跃:“你怎在此?”
跃没有答话,却在榻旁坐下,问:“你觉得如何?”
罂笑笑:“无事。”
跃看着她,暗光中,竟有些愧色。“我昨日随父亲出去行猎,”他说“否则必不让你遇到这等事。”
罂想了想,道:“我只记得被人打晕,却不知后面如何。”
跃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罂听过之后,只觉不可理喻。
“臣甲?”她惊异不已“他为何要杀我?”
“不知。”跃沉声道“宫中小宰还在清查。”
罂颔首,少顷,她笑笑:“不想竟是册癸和王子载救了我。”
跃亦微笑。
他像想起了什么,低头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递给罂:“当时你将此物落下,册癸追去给你,才无意间识破恶行。”
罂看着手上的玄鸟,指头轻轻抚过,光滑温润。
她再抬头,跃注视着她,轮廓近在眼前,似乎能嗅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
“也到底是跃救了我。”罂轻声道。
跃的唇边漾起微笑,双目的神采在黄昏中仍然奕奕。
二人谁也没有言语。
和风吹拂着帷幔,玉饰轻轻撞响。
罂看到跃的手臂动了一下,片刻,颊边的一缕散发被轻轻地拾起,绕到耳后。
心在胸膛里轻轻地撞着,罂的颊边传来那掌心热度,她想挪开,却似乎连扭头的力气也没有
什么朋友心里自嘲着,罂看着那张脸近了些,闭上眼睛。
心跳一下一下地过去。
好一会,跃的手掌还停在鬓边,再没有别的发生。
罂诧异地睁开眼睛。
光线似乎又暗了一些,跃仍然注视着她,目光却凝聚着,深沉莫测。
“跃?”罂看着他。
跃唇角弯了弯,低低道:“我还要回宫,你且歇息。”说罢,他放下手,站起身来。
那热度突然抽走,罂望着他,不明所以。
跃却没再说话,看看罂,少顷,转身朝外面走去。
黄昏已经降临。
跃走出堂前,望着飞檐那边一片灿灿的火烧云,深深吸了口气。
“次兄。”载的声音传来。
跃转头,载站在屋檐下望着他,似踌躇了一下,朝他走过来。
“睢罂醒来了么?”载问。
“嗯。”跃点头。他看看天色,对载说“她在此处,还烦你照料。”
载点点头。
跃不再说话,朝前走去。
“次兄。”没走两步,载忽而又道。
跃看过来。
载神色认真:“次兄,我会同父亲说我不娶睢罂。”
跃一怔,片刻,笑笑。
“稚子。”他低低道,说罢,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