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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朗今天看起来有些累,白冰早早地从医院出来,想让他好好休息。
“我送你回去。”高捷南跟着她从病房里出来。
不容白冰拒绝,高捷南已当先一步,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白冰默默跟着。
“有些事要绕道去见一个朋友,耽误你二十分钟,可以吗?”高捷南边专心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边很客气地问。
“……没关系。”白冰张了张嘴,这样把她当客人,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高捷南忽地似想起什么,指指白冰身前一个小巧的储物柜,“你的眼镜上次落在这里,一直忘记让你拿走。”
……
高捷南的电话突然响了。
看看屏幕上的名字,高捷南向来轻抿的唇角竟勾起了淡淡不易察觉的温暖的笑,淡静的眼里竟是不可掩饰的明亮的光华,夺目逼人。
白冰不由屏住呼吸,想听听是谁的电话,竟可以让高捷南这么开心,这么珍视。
“喂,高总,你到了吗?”
白冰蓦地低下了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后来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只是苍白了脸色。
高捷南满脸笑意挂了电话,余光瞥见白冰神色时,暗暗抿紧了唇角。
“是一个很得力的下属,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高捷南把车停好,朝仍低着头的白冰笑道:“你看看她的说话做事,会很有收获,她是一个女强人。”
“不了,我在这里等你。”白冰头埋得更低。
“我会尽快出来。”高捷南也不勉强,开门下车时,忽然想到什么,又回头嘱咐了句:“那你不要乱走,小心迷路。”
“嗯,不忙,你慢慢来吧。”白冰终于努力抬起头,对高捷南笑了笑,说着又极快地低了头。
望着高捷南的身影穿越暮色走入那家咖啡屋璀璨的灯光下,想起他这一路上疏离的笑,白冰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不想去看让他这样赞美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女人。
他们在离玻璃窗极近的一张桌边坐下,相对坐下。
距离不太远,但,还不是很清晰,她犹豫了很久,拿出眼镜带上。
恰逢他们谈完事,一起走出来。恰逢他们一起走到那处极灿烂的灯光下,相视一笑。恰逢那个女人似是不经意向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林姣的女人,一身暗色的办公套装,让她成熟而妩媚,优雅而智慧。她大大方方站在高捷南身边,她亮灿灿的眼睛里是自信而美丽的光辉,她站在他身边和他和谐得几乎融为一体。
她……这样的人,才有可能配得上他。
白冰动了动干裂的唇角,高捷南说的对,那个女人是女强人。而她,在这样繁华喧闹的市中心只会迷路。
高捷南开门坐回车里,有些匆匆忙忙地歉意道:“抱歉,让你久等。”
白冰勉强露出一个笑,低低道:“没关系。你的事要紧。”
“也没什么,就是依安——”高捷南似是说得有些急,话一出口才醒悟,连忙要改,只是面上的笑意却浓浓的流露,带着掩饰不住的满足的喜悦:“她公司里一些事,不明白,非要问问,其实没什么大事,一个电话就可以的。不过,估计这两天我公司去的太少,很久没见过。”
“……我打扰你了。”白冰忍住心头的酸涩,急忙道,“我自己打车也可以回去的,她现在应该还没走远,你们还能一起吃个晚饭。”
“这倒不用。何况,要是你在这个地方出了什么事情,责任我是担不起的——云总监不会放过我。云总监在公司里的作用是举足轻重的,我可不想失去这个中流砥柱。”高捷南脸色淡然,语气却带上几分调笑,想是刚刚的见面,让他心情很愉快。
白冰没有再说话,他快乐就好。
“今天莫朗的话,你听到了。那你应该明白他对你的心意了?”高捷南淡淡开口问。
不知他为什么提到这个,白冰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勇气抬头看他,她一脸惨淡,还是不要让他看到为妙。
“他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计较他是不是骗了你,还能每天来看他。以后他病情稳定下来,我要回公司,不能常常陪着他,我希望你能在他身边,陪他度过这些很难熬的日子,你只要把他当成普通朋友就可以。”高捷南很诚恳地说着,说到最后神色微微一暗,希冀地看着白冰。
“——因为需要你花很多时间,我可以支付工资给你。”见白冰蹙眉不说话,高捷南继续道:“云总监那里我可以跟他说,看在莫朗时日不多的情面上,他应该不会反对。”
白冰放在膝上的手蓦地绞紧,露出一丝脆弱的惨白。果然,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追逐钱财的人,一个胆怯无能却只知道钱的人……莫朗病得那么重,难道她还会计较钱的事吗?!
白冰唇角勾起苦涩的笑,声音哑哑的,“钱就不必了,反正我不忙。莫朗之前帮了我很多,现在能为他做些事,我很开心。云疏那里,”她顿了顿,缓口气,“不必说。”
想必她已经把和云疏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不用他再多此一举。高捷南放下心。
“那……我们过去的事,过去的都已过去,不要再提了,我不想让莫朗知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做朋友——”说到这儿,高捷南忽地一笑,“当然是做普通朋友,我可不会像莫朗那样欺骗你。”
“好。”
一切谈妥,高捷南终于轻轻舒了口气,一时车内无语。
只是白冰突然问道:“莫朗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捷南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滞,他似是不明白白冰的意思。
“我是说他的身体,他是什么病,怎么突然会这么严重?”白冰发现高捷南可能会误以为她问的是莫朗骗她做女朋友的事——其实,她并没有为莫朗做什么,只是莫朗觉得这样高兴的话,那她并没有什么。
“你不知道?”高捷南奇怪地看着她,不信。
“今天在外面听到你们说话,所以知道。”白冰肯定地解释。
“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对莫朗这些近乎无礼的要求你全部接受了?”高捷南收回目光,不再看她,静静说着,神色却有些黯然。
“……他看起来确实很虚弱,而且,我确实答应过和莫朗做朋友。”白冰似是想起什么,神色微微也是一暗。
答应和莫朗做朋友,还是那天考完,那天还遇到了林姣——林姣,她眉头一紧,这个女孩儿是什么时候和云疏有了交往呢?又是什么时候成了云疏的幸福呢?
这些仿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出现脑海,带着回忆时时光特有的苍白颜色。
那时,云疏倚着车等她放学后一起回家,身后是温红的夕阳。他的脸在夕阳下很是好看,带着他特有的温暖和安逸。那时,她就觉得有个家真好,不用再总是一个人。她就觉得云疏真好,她真幸福。
云疏,她以为当初她嫁给云疏只是妈妈喜欢,爸爸喜欢,云疏也喜欢,她自己也就无所谓。可是现在,一切突然消失,她才发现她并不是那么放得开,云疏在她心里终究有了一个任是谁都不能夺去的位子。
也许,是在他知道她曾是艳绣楼小姐之后还义无反顾地跑来医院陪伴着等在手术室外的她。也许,是在那个冷风如刀的冬日,他满心怜惜地把因妈妈的病已被折腾的毫无生念的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心一意地温暖着。也许,是在婚礼是他那一番答应她以后让她不再孤单的话。
也许,不知早在什么时候,她生活里的这个云疏,早已不是她说忘记就可以冷言冷语推开轻而易举放下的那个云疏。
然而,这个云疏竟是转身离去。在她不经意间已经转身离去。
不怪云疏,只怪她没有珍惜。
其实,抚心一算,没有云疏在身边可以依赖的日子,只不过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忽然又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无处可以栖息了呢?
以前没有他的时候,和妈妈两个相依为命,不也是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何况,现在还有爸爸,只是为什么,拼命压在心底不敢流露的悲伤,总是不期而至地要出来转转,毫不顾惜她的遍体鳞伤?
“你这是干什么?”高捷南突然一把拉开了她覆在右手手背上的左手,有些沉不住气地吼道。
她猛然回神,不解地看向他,又顺着他冒火的目光,低头——“嘶”,她有些吃痛地皱了皱脸。
原本光洁的手背上,被她自己掐出了血痕,斑斑的血正不紧不慢地往外溢。
“我——”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高捷南已极快地转过脸不再看她。
他打断她的话,冷淡道:“不必向我解释,回去告诉你丈夫是你自己弄伤的,不关其他人的事,不要让他再误会就行。”
“……知道。”白冰说完,咬紧了唇,不再言语。她并不是准备向他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不过想说一句她的手不疼而已。
其实,她疼不疼又关他什么事?她何必多此一举?
她放下窗,让凉凉的夜风吹进来,窗外的世界不知不觉,夜已来了,和车里的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下两个人浅浅静默的呼吸。
如果不是因为莫朗的身体,“那天在刘医生的办公室外,你为什么哭得那么厉害?”高捷南打破沉默,但神情很是冷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听到了不喜欢的事。”白冰亦是淡淡。
两个人之间原本总是氤氲着的淡淡却微妙的雾霭,似是不经意间散尽,终于露出了明月清风。然而,这本应坦坦荡荡的明月清风却不经意的似是多了几分深沉的幽怨,两个人都有的埋在心底的幽怨。
“什么事?”高捷南莫名地烦躁。
“就是你们说的事。”白冰不想把她自己因他而哭的事说给他听,尤其是在知道他心里有了那个“女强人”之后。
“我和刘医生说的就是莫朗生病到晚期的事!”高捷南冷冷道,怒火已不可遏制地喷溅到了她身上。
但,白冰却是定定看着他,总是虚弱的眼睛不仅没有在逼人的火光里暗下去,反而在黑暗里刹那明亮起来,她难以置信,说话的声音喑哑着有些艰涩:“那天说的就是莫朗?”
高捷南挑了眉,不满道:“那你以为呢?”
“我,我并不是说莫朗得病好的意思,我只是说,”白冰顿了下,又有些怯怯,“我只是说,总算少了一个生病的人。那天刘医生的话,我只听了一半。”
沉默一会儿,高捷南问:“那你以为是谁?”
他声音里并没有半点情绪,似是很平静却带着几分胁迫。
“这是我的事。”白冰却是不畏不惧的冷淡。
“……”高捷南脸又冷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到了距她家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车。
没有丝毫犹豫,白冰下了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