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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早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取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沈怡容见她面色难看,不禁问:“谨安,你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殷早摆摆手,正要说无碍,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转而道:“腹中忽然绞痛,怕是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
她话只说三分,剩下的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怡容还想着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便有人说:“不然我送谨安回去吧,这小病只怕忍久了也会成大病。”
“无妨无妨,你惦记着今日已是许久了,谨安又岂能因此扰了兴致。再说了,有远杏陪着,莫要担心。”
好不容易就要摆脱了那三人,正要从那扬意馆中离去时,有人在门口拦下了殷早主仆二人。
来人虎背熊腰,若在以前殷早必定认为是个男子,然而她是女子。
还是四皇女身边的人。
“烦殷小姐同奴婢走一趟,我家主子有请。”
“谨安身体不适,只怕――”殷早推拒着,岂不料来传话的女子却说:“主子说了,若是殷小姐断了腿,也要将人带到她面前。”
这是□□裸的威胁了。
殷早心中有些气愤,但见这人分外壮硕,心下也不敢多言,只得跟着那女子上了二楼。
上了楼,被领到刚刚她瞧见的那扇窗的屋外边,女子推开了门,请殷早进去。殷早犹豫了下,提步往里走去,身后的远杏正欲跟上,却不料被拦了下来,远杏气恼,却也不得入内。
进了屋,瞧见的便是那坐在窗边俯瞰着底下风景的方姝。
她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到来,殷早等了会儿,也不见方姝出声。原想着弄出些动静来引起方姝的注意,转念想到这人的手段,那些想法不由得息了去。
殷早行了礼,恭敬道:“拜见四殿下。”
窗边的那人这才转过了头来,依旧是那张看不见喜怒的脸。方姝此人总爱端着一张冷脸待人,她本性如此,倒也不能对此批判许多。
只是有些与她的所作所为不太相符。
这京中人所传之人分明是个凶残狠厉,生的极其残暴之人。可这方姝偏偏生了一副寒山雪莲的模样,叫人无法适从。
方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双眼在殷早双腿上停得犹为久,这一停顿,殷早想起来时方姝派来的奴婢所说的话,顿觉不安。
心下正慌张着,只听那方姝道:“你倒是识时务。”
她又哪能不识时务啊。
若是真惹得这祖宗不高兴了,怕是今日她便能被方姝处置了,明日哪怕传到天子耳中,也不会对方姝有着半点影响。
殷早尴尬地笑笑,她问道:“不知殿下寻谨安来此,为的是何事?”
方姝却不搭理她,只说了那一句后又转头看向了外边。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殷早想了许多,终是没想到方姝唤自己来此的目的。
方姝此人,心狠手辣,放在任何一篇文里,这种人绝对将来会死的很惨。
怎么看也不像是女主命的样子。
“你倒是又胆小了许多。”
“呵呵……”殷早尴尬笑了两声,不知方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得装傻充愣着:“不知殿下此言何意?”
“端远一行,你可有收获?”
殷早的脑子嗡的一声,突然就炸开了,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害怕的情绪在心底漫开。
殷早退了两步,方姝的目光却由始至终都盯着她,不曾偏离半分。
“端远一行,谨安收获不少,见惯了京中的繁华,倒未曾想过会有那般贫瘠之地。”
“贫瘠?”一直都没有什么多余表情的四殿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忽然笑了起来,道:“舟渡虽称不得是贫瘠,但也算不得繁华昌盛,与端远相比,也远远不如。”
“殷谨安,你是谁呢?”
殷早一惊。
这人与她不过见了三次面,却比生她育她的父母还要早发现不对。
难怪不是花瓶炮灰,难怪她这么作也没能把自己作死,有心机城府在的一个反派,手里还握着一手好牌,不管再怎么打都不会打烂。
难搞。
殷早脑中只剩下了这两字。
她握着拳头的手沁出了些汗,殷早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急中更是容易出错,她需小心应对。
她这番安静,方姝倒也没催促,只是轻敲了下桌子。待到殷早开口,那双黑色的凤眸从殷早身上一扫,归于无尽的平静之中。
“殿下说的话真是让谨安疑惑。”开了口,思索好的借口也没那么难出口了,殷早道:“殿下从未去过端远或是舟渡,又是如何得知这两地的情况。怕不是殿下手底下的人骗了殿下不成?”
殷早居于舟渡,可她没有。
殷早有着这个世界的记忆,可殷早没有留给她。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全部来源于这半年来所听到,看到的一切见闻。
因而她不知舟渡如何。
可四皇女方姝自小便受宠,鲜少踏出过这京中,对于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舟渡是如何模样又岂知?
殷早细细观察着方姝,却找不到方姝一点脸色难堪。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借口。
“伶牙俐齿。”方姝脸色未变,她只道:“若是本宫拔了你这满口的牙,不知你还能否同本宫说出此番话来。”
……真恶毒。
只是一句话不顺心,便要对她下手,这个方姝还真是可怕。
“殿下恕罪。”殷早急忙下跪,惶恐道:“谨安一时失言,还望殿下放过谨安这一口牙,若是没了它,谨安日后怕是要被活活饿死了。”
这番话,她其实很久以前听过。
那会也有个人这样子跪在方姝的面前,恳求着她,可最后那个人被方姝拔了舌。也不知道张葶如何了?想来今日她必定也要落得个与她同般下场。
“殿下宅心仁厚,还请殿下莫要同臣女一般见识。”
若是没了牙,以后她怕是只能吃些流食,再也无法一品这世间美味,想来也是遗憾居多。
“殷谨安,你可知本宫最厌何人吗?”
方姝什么都没说,却说了这样的话,殷早心一惊,目光与那人微对上。苦中作乐的念头被压下,没有被直接处置的幸运盖过了不安,她在脑中思虑片刻,道:“三皇女。”
不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哪个人。
方姝会讨厌什么样的人,怕是京中无一人敢言方姝喜欢自己。
什么样的人会遭方姝的厌恶,凭着她这讨人厌的性子,怕是谁都讨厌。
而谁最被她讨厌呢?
三皇女方姒。
只有她了。
思及此,殷早猛地回过神来,她惊讶地望向方姝,一时之间,方姝那张冷漠的脸仿佛出现了些别的表情。
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惊得殷早想一退再退。
然而,不能退。
退了就真的完了。
殷早双手按在膝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控制着自己害怕的情绪,不敢流露太多,也不敢不露,殷早说话时,声音也在颤。
“去往端远路上,谨安确实遇见了三皇女,当时三皇女被贼人所害。”
那个时候,方姒正被人追杀,她到的及时,轻装出城的方姒一行才幸免于难。
回到京中,方姝被下了禁足令……
“那会儿臣女并不知那是三殿下。”
有什么被串联了起来,殷早的口中泛起了些苦意,她果然很冲动。
人总是如此,想的总是很美,然而忘记了现实是如何的模样。
就如现在,先前她一直以为三皇女是明主的选择,然而哪怕三皇女确实是明主,也无法在此时此刻救下她。
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合适就可以的,并不是合适就能登上那个位置,在这些合适之前,还有着权势。越过自然以后海阔天空,越不过自然沦为阶下囚。
而她不是皇女,从未拥有过能够与方姝对立的能力。
像是蝼蚁,只要方姝看不惯了,轻轻一踩,她便再也睁不开眼。
只盼,这个四皇女会因为她的“不知道”放她一马。
“那是本宫派去的人。”
忽然间好似听到了方姝这么说着。
殷早恍惚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方姝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那模样似乎是在告诉她,刚刚她所听到的话,并非是假的,
完了。
她居然直接承认了。
一般知道了这种秘密的人通常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她又不是女主,若真是女主她怎么也该穿成个有权有势女王爷,或是宫中的皇女什么的,穿成高官之女,这个世界又不是男权世界,哪怕那位置上坐着的是个男人,这个世界也依旧是女性掌权的世界。
该怎么办呢?
她今日为何要来此,为何又要匆匆离开,如若不然,等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四皇女离开后,她也不会有今日一灾。
“殷谨安,你知为何?”
“……谨安不知。”殷早不敢回答,她摇着头,不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为什么要在路上拦截方姒,恐怕是不想让方姒到端远,或是不想让她那么早到端远。端远一事定有他因,只是现今已过去了许久,只怕那些因也全部都被消灭了。
方姝嗤笑一声,似不满她的回答:“真是愚钝,先前信誓旦旦要向本宫献计时,你可不是这般模样。”
“当日是谨安愚昧。”以为你们这些古人个个蠢笨,自己想出的计谋天下第一,因而便可站在高山之上俯视着你们,却反被将了一军。
殷早重重磕了一头,她道:“望殿下饶恕谨安当日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