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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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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闻楼文会在上午辰时四刻开始。

    然而早在辰时,道路上便满是朝同一个方向而去的车驾。

    沈凤璋坐在牛车里, 掀起帘子, 望着道路两旁。临街的茶楼酒楼都已坐满人, 看这些客人的穿着打扮, 显然都是读过书的文人。

    白闻楼文会作为大周第一大文会, 每年都会吸引无数文人前来观看。许多人不远万里,提早半个或是一个月出发,千里迢迢就为亲眼目睹这一场汇聚了整个大周顶级文士的文会。

    观看文会最好的位置当然是白闻楼对面的茶楼, 只有那些有权有势有钱之人才能在这个时候占到对面茶楼二楼的位子。

    除了对面的茶楼, 接下来便是以白闻楼为中心四散开去的茶楼酒楼,离白闻楼越远,价钱也越低。

    沈家在官场上虽然已经败落, 但在钱财上却不缺。沈凤璋花了两百金在白闻楼对面茶楼二楼订了个阁子。

    坐在预定的阁子里, 沈凤璋端起茶楼提供的茶轻轻呷了一口。入口微苦, 回味甘甜, 唇齿留香。她抬眸看向窗外, 不仅能把对面楼里的人神情外貌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对面声音一大,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两百金花得值。

    随着陆陆续续有人走上二楼,在二楼阁子落座,对面白闻楼的文会终于开始了!

    文会有三场比试,第一场比试是由白闻楼确定题目,所有参赛者在一炷香时间内以此为题写一篇规定题材的诗文。

    沈凤璋看向对面。白闻楼一楼最里边靠墙安置着一座高台,台上摆了一条长桌。围绕着高台, 摆着三十张桌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此刻,那三十名有幸能够参与这场比试的文人已经站到案前,做好准备。

    在一帮年纪不小的参赛者中,年轻俊美,清润温和的沈隽仿若明珠落瓦砾,鹤立鸡群一般醒目显眼。

    “娘子,那位郎君年纪这般小,肯定比不过其他人吧?”好奇的女声随着风,从隔壁阁子飘进沈凤璋耳中。

    婢女口中的娘子轻笑了一声,若山泉叮咚,幽兰初绽,“我倒觉得那位郎君这般年纪就能参加白闻楼文会,想必是天资过人,才华横溢。”

    沈凤璋收回注意力,将目光重新投到对面。一名身着蓝衫,相貌儒雅的中年文士走上高台,身后的随从将手中的香炉放到长桌上。

    中年文士环顾四周,脸上带着儒雅笑意,“诸位今日能踏进此处,都是人中龙凤。白闻楼每年一次文会,文会的规矩诸位相比都已清楚,在下便不再赘述。”他抬手指向跟前的香炉,朗声道:“如今正值暮春夏初,便请诸位在一炷香时间内,以春为题,写一篇骈赋!第一场比试现在开始!”

    白闻楼对面,听清这次比试题目的围观者纷纷惊呼起来。

    骈赋!这次规定的文体居然是骈赋!通篇对仗,两句成联,还要炼字融典,讲求声律,短短一炷香时间内如何做得出来!

    “这次的题目比往年难上太多了!”

    “是啊!一炷香之内作成一篇骈赋,这篇骈赋还要写得好。这——这简直是……”

    沈凤璋隔壁,方才谈论沈隽的那一主一仆,听清题目后,也忍不住开口议论。

    “娘子,这写一篇骈赋当真那么难吗?”

    如清泉一般的女声再度响起,带上一丝无奈,轻轻地苦笑一声,“说不难,不难,说难也难。”真要写,别说是一炷香,半炷香内就能写出一篇骈赋来,然而这样写出来的骈赋只是浪费笔墨!

    对于这三十名参赛者来说,不仅要认真写,还要写得比其他人好,这就太难了。

    她轻轻摇头,无奈叹息,“你只要知道,连我也不一定能在一炷香内写出一篇以春为题,上佳的骈赋。”

    “居然连娘子你也不行?!”年纪不大的婢女惊诧一声。

    沈凤璋原本只是随便听一听隔壁的对话,这会儿却对隔壁之人的身份生出几分好奇。

    刘温昌上前一步,低声道:“是否需要属下去打听一番。”

    沈凤璋摇头,“不用了。”她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

    众人们对白闻楼这次的题目议论纷纷之时,白闻楼里,那三十名参加者早已抓紧时间开始创作起来。正如大家所言,这次的比试难度极高,三十名参赛者里,不少人眉头紧皱,满头大汗。更有人抓耳挠腮,捶胸顿足。

    袅袅青烟从香炉上方升起,萦绕不散。不知不觉间,完整的一炷香仅剩一半。

    啪嗒一声,一名正值而立之年,身着锦衣,满头大汗,满脸焦灼的文士在紧盯着宣纸半晌却一无所获,脑中空空后,将手中的笔往地上用力一扔,冲着高台上的蓝衫文士大喊一声,“我弃权!”

    茶楼里再度响起议论声。

    “唉,三梦先生向来不擅长做赋。”三梦先生以七言诗出名,三首以梦为内容的七言更是传遍大江南北,人尽皆知。三梦先生这个雅号,便来源于此。

    “三梦先生确实运道不好,上上届文会,他从建安郡出发不久,就遇上大雨引发山洪。三梦先生被困在驿站七天,直接错过了文会。上届,三梦先生特地提早半月出发,结果半路遇上强人,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次,我听说三梦先生花重金雇了几十名护卫,提早半月从建安郡出发,好不容易顺利来了文会,没想到又碰上最不擅长的赋。”

    大汗淋漓,运道颇差的锦衣文士被白闻楼仆从引到一旁的休息处。

    在三梦先生之后,又陆续有两名自知不行的文士主动放弃。

    走了三个竞争者,场上的氛围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几乎所有人鬓发都已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然而就算如此,也没人伸手去擦汗,此时此刻他们早已忘记外物,脑中只剩下构思的骈赋。

    虽然不喜欢沈隽,但沈凤璋不得不承认,作为小说男主,他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么多人里,沈隽虽然也微微皱眉,紧盯着面前的宣纸,但整个人气质却十分沉稳,一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在一堆形容狼狈,大汗淋漓,年纪不小的参赛者中,面容英俊,清爽整洁的沈隽如林中清风,月下澄江,让人不知不觉散去心中焦躁灼热,变得宁静平和起来。

    “这个年轻郎君不错。”

    “是啊,不出意外,我觉得他能进第二场。”

    灰白的香烟早已消散,最后一抹香灰从香上掉落,香上红光一闪,彻底熄灭。

    “好!时间到!请各位停笔。”

    众生百态。剩下的二十七名参赛者,有人松开笔,狠狠喘了口气;也有人面目狰狞,手中毛笔飞速挥动,想要抢在最后一刻写完整篇赋;有人呆呆立着,望着面前的宣纸,无法回神。

    白闻楼的仆从们走到每一位参赛者跟前,取走他们桌上的赋,再按次序张贴在高台后的墙上。

    蓝衫文士面上带笑,“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对这些骈赋以及最终的结果期待万分了。接下来就要劳烦二楼的前辈们对这二十七篇骈赋一一点评。”

    一名声音洪亮,由白闻楼精心训练出来专职唱报的仆从走上台,开始大声朗诵起第一篇骈赋。

    “……暂惜春花共芳年,且对春花挥芳尊。”

    台上的仆从刚刚念完,周围就响起一片叫好声。

    茶楼里亦是人声鼎沸。

    “不愧是被推举来参加白闻楼文会的文士!这才华,令人不得不佩服啊!好!没想到第一篇就有如此高的水准!”

    第一篇骈赋的创作者起身,朝四周以及茶楼对面行了个抱拳礼,“承让承让,在下不才,先抛砖引玉了。”

    二楼的文坛宿老们回想着方才的赋,打下一个等地,开口点评起来。

    沈隽的次序比较靠前,第七个。因为创作阶段表现镇定突出,围观者都非常期待沈隽的作品。然而沈凤璋却在宿老们点评第六篇作品时,起身朝外走去。

    “郎君?”

    沈凤璋朝茶楼的仆役摇摇头,站在二楼环视了一眼大堂。大堂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大多都伸长了脖子往前靠,竭力想看清对面的情况。

    在看到坐在最左边桌子上的客人时,沈凤璋长眉微微一动。她指了指那边的客人,朝茶楼的仆役吩咐道,“去跟他们说,只要三百金,这二楼的阁子就归他了。”

    仆役诧异地看了沈凤璋一眼,显然在茶楼里待了这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命令。不过他马上低下头,应了声是,朝大堂走去。

    二楼那位郎君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来说,三百金不过尔尔,但对坐在大堂的客人来说,怎么可能为一个好位置付三百金。仆役不抱希望地走近那名客人。

    没一会儿的功夫,仆役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那位客人一行人。

    模样朴素的中年男人带着不过七八岁的小郎君走到沈凤璋跟前,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临时出售二楼阁子的人竟有这般好相貌,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

    原先想多说几句的中年男人极有眼色地收住话头,斟酌着词句,向沈凤璋表示感谢。

    沈凤璋不甚在意,示意刘温昌收下对方递过来的木匣,朝楼下走去。

    茶楼的仆役引着沈凤璋下楼,一路上心里纠结不已,这位郎君到底是怎么看出方才那位衣着朴素,坐在大堂里的人居然出手如此阔绰的。

    事实上,沈凤璋只是发现对方虽然穿着简朴,但搁在桌上的手却很光洁,显然没有做过粗活,对方带在身边的孩子养得极为精致白嫩,显然是不缺吃喝。虽然看似只有父子两人,站在人堆里的好几名仆从却始终注意着两人的情况,而这些仆从袍角上又残留着干涸凝固的泥点。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对父子家有余财,只是因为一些变故,刚刚才赶到建康,没订上阁子。

    走出茶楼,沈凤璋刚刚坐上牛车,还未离开,便听见茶楼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叫好声。

    她轻轻啧了一声,明白肯定是沈隽的那篇赋读完了。

    这场文会就是给男主用来刷声望,帮助他进入仕途的。沈凤璋只稍稍看了会儿,便决定去往下一个地方。

    牛车在宽敞的青石板路上缓缓而行,穿过大半座建康城,终于在一家店门前停下来。

    沈凤璋走下车,抬眸看了眼悬挂着的匾额,上书“会真楼”三个大字,朝里边走去。

    会真楼里不及白闻楼那边茶楼那般热闹,但也零零散散有客人在,而且大多都是些衣着简单的普通人。他们无意间看到从外边走进来,容貌气质清贵,与这间普通茶楼格格不入的沈凤璋,都有些惊讶。

    茶楼的仆役也主动上前,小心翼翼地询问沈凤璋有何需要。

    沈凤璋没有多看大堂一眼,直接道:“带我上二楼。”

    茶楼仆役迟疑了一瞬,领着沈凤璋往二楼走。他们这二楼和普通的茶楼可不一样。

    会真楼的二楼并非一间间阁子,而是类似于大堂的一张张桌子。与楼下大堂不同的是,二楼比楼下热闹多了,每桌桌上都摆着一副双陆棋。桌上的客人一边饮着茶,一边下着双陆。下到激动紧张的关键时刻,更是连茶都顾不上喝,双眼紧紧盯着桌上的双陆棋。

    有几桌旁边围了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显然都是在看里边的人下双陆。

    仆役引着沈凤璋想去比较清静的地方坐下,却被沈凤璋拒绝。

    “不用了。”沈凤璋环视一圈二楼,在看到临街的窗边,独自下着双陆棋的中年男子时,眼神微微一亮,径直朝他走过去。原著中有个一笔带过的细节,提到沈隽在白闻楼比试时,此人却在相隔大半个建康的双陆茶楼里找人下双陆棋,作者借此叹了一声此人荒唐。她只是来试试,没想到真能见到他。

    二楼的客人本来没注意到沈凤璋,察觉到她竟然在临窗的客人对面坐下后,才纷纷惊讶起来。

    “居然有人敢和临窗客下棋?”

    “估计有钱人家的小郎君,头一次来会真楼。”

    “和临窗客下棋,这位小郎君恐怕要输惨了。”

    会真楼二楼基本都是些熟客。他们经常见到那位坐在窗边的郎君带着随从来下棋,起初有人欺他脸生,想从他身上赢些钱,没想到反而输了个底朝天。很多人不信邪,纷纷去挑战对方,结果差点几乎全军覆没。

    这么久,没人知晓这个郎君到底什么身份,大家便根据他一直坐着的位子,给他取了个临窗客。

    大概已经有小半个月没人敢来和临窗客下棋了。见到沈凤璋坐下,别说其他客人惊讶,连临窗客本人也微微有些讶然。

    他抬眸,刚想说话,看清沈凤璋的容貌后,脸上却不易察觉地显出怔愣。站在临窗客身后伺候的中年侍从见状,俯身在他耳旁低语两句。

    原来是他呀。临窗客收起讶色,面带笑意,朝沈凤璋道:“这位小郎君,你是想与我下棋?”

    沈凤璋颔首,“当然。”

    临窗客摆动着棋盘上的双陆棋,缓缓道:“我不白下棋。和我下棋要押筹码的。”

    沈凤璋朝身后瞥了一眼,接过刘温昌手中的木匣,唇角带笑,打开匣子,一片金光灿灿。周围注意着这边的客人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沈凤璋合上木匣,将匣子推到对方跟前,“三百金的筹码。”收回手,她看向对方,“阁下的筹码又是什么?”

    临窗客从木匣上收回视线,解下腰间佩玉放到桌上,声音里满是愉悦,“我若输了,这块玉佩给你。”沈家这个小郎君,颇有些挥金如土的潇洒啊。

    摆上筹码后,这局双陆棋终于开始了。

    和别桌不一样,这桌上的双陆棋盘更加精致,棋盘上黑白两色马状双陆棋,马匹上的毛发纤细可见,精雕细琢。而且看似是用黑白云子所制,上手后格外温润光滑的触感却表明这实际是上好的墨玉与白玉。

    双方一交手,临窗客便发现沈凤璋双陆棋下得不一般,很有水平。见状,他立刻来了兴致,开始认真起来。

    周围人不敢靠近,远远看着两人下棋,时不时瞠目结舌,砸吧嘴巴,完全没料到这棋还能这么下。

    棋局过半,临窗客终于从棋盘上收回目光。他看向沈凤璋的眼神分外温和,仿佛再看颇为欣赏和喜爱的后辈。

    幸好他今日没去白闻楼,否则恐怕没机会和沈家郎君下棋了。

    他看着正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的沈凤璋,越看越喜欢。

    就在这时,街面上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忽然由远及近。早就见过白闻楼文会的茶客们顿时激动起来,“白闻楼文会结束了!最终结果出来了!也不知道这回拿下第一的会是谁?!”

    沈凤璋下完这一步,扭头看向窗外。一名赤着脚的孩童拿着锣,在街面上轻快地跑着。在他身后,有一架牛车正缓缓驶来,车上站着一名白闻楼仆役,他正高声朗读着手中的文章。

    这样的牛车足足有四辆,在文会结束后,以白闻楼为中心,朝建康城四方散去,将白闻楼文会魁首最后一场比试所做的文章高声宣扬出去。

    同时,白闻楼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誊抄这篇文章,快马加鞭送到大周各处城镇。

    一夜之间,文会魁首就能扬名万里!

    沈凤璋记得小说里,今年文会的最后一场比试是一道策问题。

    白闻楼出的题引了前朝大家文章中的一句话,“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防为上,救次之,戒为下”。然后请剩下的参赛者思索当今所存忧患,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文。

    白闻楼仆役念诵沈隽策论的声音越来越响。沈凤璋已经能够听到沈隽策论中对索虏之害的议论。

    街道两旁的嘈杂声越来越小,茶楼二楼所有人也都安静下来,侧耳细听仆役念诵之声。哪怕是准备下棋的临窗客也停下投掷骰子的手,安静听着沈隽的策论。

    前朝永康之乱不过百余年,许多老人都还记得长辈们口中所述的当年被索虏所迫,背井离乡,跟随家中长辈渡过淮水之事。

    这些年看似安稳,实际上淮水以北的索虏人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淮水边界常年发生各种摩擦和战事,当今至尊登基后的十几年间大周更是与北方索虏发生过三次大战,无数将士埋骨沙场。

    街面上很多不通文墨的人或许听不懂沈隽这篇策论到底写了什么,然而一听到北方索虏四个字,想到入伍后再未归来的邻人子弟,胸中顿时生出无限悲怆与愤懑。

    那些识文断字的文人墨客,听到沈隽旗帜鲜明,笔力雄健,陈词激昂的文章,在悲怆之余,更是生出一派豪情!

    “好!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今之所危,莫过于索虏之祸!”会真楼二楼的一群文人们,念叨着沈隽文章中的句子,忍不住拍案叫好。其中年纪最轻的那名文人更是对这篇策论推崇至极,赞不绝口。

    在一片叫好声,一声嗤笑忽然响起。

    那几名文人脸上顿时浮现怒意,将目光转向坐在窗边的年轻郎君。

    年纪最轻的那名文人怒而起身,想要朝对方走去。周围人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好言劝道,“算了算了。看那人的样子,就知道出身富贵,说不定还是官宦之家,我们惹不起。”

    起身的年轻文士却没有听友人的话。他甩开众人,怒气冲冲,大声怒骂:“索虏不破,后患无穷。正如沈郎君文章中所言,如今北方之郡,斥候望烽燧不得卧,将吏被介胄而睡!你一个只会躲在建康城中赌双陆棋的纨绔子弟,有何资格嗤笑?!说不准,你连这篇策论都看不懂!”

    这名年轻文士一边骂,一边朝沈凤璋大步走去。

    眼看就快要接近靠窗的桌子,站在沈凤璋身后的刘温昌还没出手。看似闲站在不远处的几名男子忽然朝前一步,衣袍一掀,手按在腰侧,“铮”的一声,腰间环首刀出鞘,银光凛冽,寒气森森。

    来势汹汹的文士猛然退后两步,脸上怒意瞬间被惊惶取代,惨白如纸。

    热烈的讨论声刹那间消失一空,满座寂静,再无半丝响动。在座之人甚至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敢动,生怕引起那群佩着环首刀的护卫们注意。

    年轻文士的同伴们互相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快步上前,拉住同伴胳膊,朝沈凤璋赔礼道歉。

    “这位郎君,我们这小友年纪轻,冲动易怒,多有得罪,还请郎君海涵,请郎君海涵。”他们几人面上满是讨好道歉之色,小心翼翼替同伴赔罪,然而看着此刻一声不吭的同伴,他们个个心里都气得咬牙切齿。方才就让你别去,你不听,偏要逞英雄。现在惹上不好惹的人物,倒成了缩头的乌龟,锯了嘴的葫芦。

    沈凤璋朝对面的临窗客看了眼。

    临窗客又朝这些拔刀的护卫微微点头。

    一瞬间,这些人又收回环首刀,重新退回到原先的位置上。

    这几名前来道歉的文人瞠目结舌。他们以为同伴是冲撞了这位出身权贵的小郎君,才有这么多护卫拔刀戒备,没想到这些护卫居然是这位在会真楼待了这么久的临窗客的。他们私底下讨论过,都觉得这位临窗客是家境豪富的地主,没想到居然也没那么简单。

    这几人见状,又赶忙朝临窗客认错道谢。

    虽然那些护卫已经把刀都收回去了,但整个二楼的氛围却一扫先前的轻松自在,变得分外压抑起来。有人最先受不住,小心翼翼佯装镇定结伴下楼。

    一见有人平安离开,其余人顿时纷纷跟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二楼人去楼空,除了沈凤璋和临窗客以及各自随从,再无他人。

    临窗客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坐在他对面的沈凤璋哪怕见到这些拔刀相向的侍卫,仍然神情自若,不慌不忙。不愧是沈老郡公的孙子,胆量着实不错。看在老郡公的份上,他本就对沈凤璋有些许好感,这会儿知晓她会下双陆,遇事也不慌乱,顿时越发喜欢这个小辈。

    他想起沈凤璋方才的嗤笑,好奇问道:“你方才笑,莫非是觉得这篇文章写得不好?你不认为索虏是当今之忧?”

    沈凤璋摆弄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眸,看向对面之人,微微笑着,缓缓道:“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君王若悟治安论,天下何人敢用兵。”

    “陛下,大周之危到底是何,您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实惨,我看到评论里有小可爱说已经忘记他叫什么名字,还有人说忘记沈隽是谁了23333

    讲个笑话,隽是多音字, juàn和jun,虽然读jun时含义比较好,通“俊”,优秀,才智出众,读juan的时候本意是鸟肉肥美,味道好,引申为意味深长。但我老喜欢把男主喊做沈隽(j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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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想剧透一下,女主将来走“奸”臣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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