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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曹门前,两军已经对阵,朱温看着五月阳光照射下的黑盔黑甲,心里又是恐惧又是艳羡。可惜啊,这支精兵,现在不可能属于自己了。不过,度过眼前危机之后,朱某一定要打造一支这样的——不,比鸦儿军还厉害的精兵!
但对于那个名冠全国的李存孝,朱温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给王彦章加点希望!
“子明!杀了那厮,濮州就是你的!”
王彦章闻言大喜,使相将要任命自己做濮州刺史了!条件是干掉那厮!他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在鸦儿军前信马由缰的小胖子将军。
“就是你了!借你项上人头,做我濮州官印!”
王彦章纵马上前,对方果然飞马前来迎战!马蹄飞腾,灰尘在五月阳光下飞升,将两员悍将包围。此时只听王彦章骄傲的声音像霹雷一般炸响:
“我乃天下第二勇将王彦章!来将通名!”
对方在战马飞驰中砸过来一句更响亮的话:
“天下第一勇将李存孝!拿命来!”
两军将士都瞪大了眼睛。哇,天下勇将的冠亚军决赛!这辈子再也看不见的巅峰对决!
此时的汴州城中,林能还躲在墙角,在五月温暖的阳光下睡的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打扰自己,“嗯,要上学了吗?”
林能睁开眼,看见五六个古代服饰的熊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困惑地眨眨眼才猛然想起,自己穿越到古代,竟然在这个古城里睡着了。现在这帮熊孩子……
为首一个熊孩子已经大声叫道:
“这厮,恁大身材却穿一身小衣服,必是个窃贼!”
一个瘦小孩子上前摸了一把笑道:
“真是绫子做的,滑不留手的。”
为首孩子凶巴巴的斥责他:
“你还等什么?速速把这衣服剥了与我,我便帮你把衣服还给人家!”
另外两个孩子立刻上前,把林能的衣服硬脱了下来。林能心想,跟他们打架,估计要吃亏。这身衣服本来是小鬼的,让他们拿走,倒也省得小鬼阴魂不散,说不定还会去纠缠他们,那就好玩了。所以他并未抵抗,很快就被脱下了外袍。
那为首孩子见抢劫成功,心下大喜,却马上又把眼光看向林能的鞋子,大声说:
“这鞋面上居然还有珠子!必然也是贼赃!脱下来!”
林能心想,这鞋子可不能脱,否则走路岂不吃苦?便大声回应:
“鞋子不给你!”
不料那为首孩子当胸就是一拳,林能正要还手,却有三四只手来绑住自己两手,不由气闷大喊:
“放开小爷!”
就在此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们敢当街抢劫,真是没有王法了吗!”
众人一起看去,才看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皮肤白皙,头发却略有些黄,杏脸上一双明眸。可惜她眉毛过于疏淡,见到她的人要以想象为主,辅之以眼力,才能看出她脸上的确有两条眉毛。不过眉毛淡却更衬托出她的眼珠子漆黑,显得人非常灵动聪慧。此时这双好看的杏眼正瞪着那为首的孩子,那孩子一梗脖子怒道:
“小虔婆滚一边去……”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两声,女孩竟然出手,迅疾无比的在那男孩脸上连打两巴掌,随即怒斥:
“再若不滚,老娘大耳刮子还伺候你!”
虽然不过十四五岁,她却自称“老娘”,一听就是跑江湖的口吻。几个男孩身形、年龄,特别是气势,都不如这女孩,尤其他们抢劫林能后自知理亏,人人都有些心虚,当下“轰”一声都散了。那为首孩子却边跑边喊:
“小虔婆不要走!”
林能心里甚是郁闷,自己早就读过不少“英雄救美”的故事,但落到自己头上,却是“美女救英雄”,唉,自己算英雄吗?
那女孩拾起地上的衣物,然后一把拉住林能,林能只感觉那手绵软温柔,竟然心猿意马,心想:“这是女孩的手吗?好软和好舒服。”
那女孩根本不懂风情,一声厉叱:“傻愣着干嘛?作速跟我跑!”
林能不敢回嘴,只好跟着女孩发力快跑,过了两条街道,林能已经不辨方向,却听那女孩说道:
“好啦,那帮人追不到这里。”
林能连忙学着电视情节表演:
“多谢大姐救命之恩。”
那女孩“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小厮,这么好玩?嗯,奴家名叫叶娘温,你呢?”
这么个幼儿园问题,林能却犹豫了,总不能说“在下林能”吧。这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呢,相当于在派出所上户口啊。猛然想起昨晚小鬼的话,当即回答:
“我,我叫勖儿。”
幸好女孩没问他是哪个“Xu”字,否则还是难免穿帮。
叶娘温只是说:
“勖儿,这名字不错。好了,这里离我家很近了,咱们去吃早餐吧。”
林能嘴上还没说话,肚子里却忍不住“咕噜”抗议了一声,叶娘温当时就笑得弯下腰去,一面看着手里的童衣:
“哎呀,穿那么好的衣服,怎么却像是饿了好几天!快跟阿姐来吧!”
叶娘温率先向前走去,看着这位阿姐飘动的裙裾,林能心里忽然暖洋洋的,昨晚以来一直缺失的安全感,这一瞬间充溢了心胸,心里大胆地自问:
“莫非,我找到家了?”
汴州曹门前的厮杀很快见了分晓。王彦章大战李存孝,王彦章照样按照霸王枪的“莽”字诀,单手把镔铁枪摔向对方面门,不料对方左手提起笔燕挝一绞一撩,王彦章只觉一股巨大力量猛然将手中枪夺走了!在镔铁枪飞上天空的同时,李存孝的战马冲到王彦章身边,右手的浑铁虎眼槊如秋风扫落叶“呼”地扫来,王彦章电光石火中正要纵身逃避却哪里还来得及,被那虎眼槊扫飞出数丈开外。
朱温见状急忙大喝:“放箭,放箭!”
曹门下,汴军强弓劲弩一齐射来,李存孝见无法上前收缴王彦章性命,只得拨开箭雨,悻悻而退。
汴军这边,兵士们把王彦章抬了过来,幸亏他见机早有了个“纵”的动作,虎眼槊没打中身体要害,只是把大腿打断了一条。王彦章看见朱温,脸色灰白喃喃道:
“使相,末将认输……那厮……那李存孝,真是天下第一猛将。”
打不过就认输,王彦章倒也是英雄本色。
看见骄傲的王彦章都险些命丧敌手,朱温叹口气说道:
“退回城中,严加戒备!”
这时李克用带着邈佶烈和四万沙陀大军也来到了汴州城下,看着严阵以待的汴州城,李克用当然知道不能用骑兵去攻城,也只好下令暂时收兵。
回到沙陀大营,邈佶烈、李存孝争论是否要攻打汴州城。李克用坐在胡床上,眼睛半眯着,有一句没一句听着两个太保争论。周德威的伤不是很严重,虽然短期内不能领兵上阵,但估计个把月也就该痊愈如初了。
邈佶烈的主张,是应该及时撤军,返回河东,他最担心的,就是吐谷浑的赫连铎会趁虚而入,一旦太原失守,沙陀就会成为无源之水。
李存孝的主张,是打破汴州,复仇之后再返回河东。否则有仇不报,必然会被天下诸侯小觑。如果不能震慑各方宵小,大家都把沙陀当成软柿子来捏,河东哪里还有太平可言?
李克用看看周德威,问道:“阳五,你说呢?”
周德威素以足智多谋着称,此刻听见司空问他,想了想道:
“司空,末将以为此事当有三个计较。”
李克用点点头,眼光却游离到了帐篷外的蓝天白云。昨夜勖儿的那场大雨,好像就是在梦中来过一样,现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勖儿也下落不明!此外,史敬存、薛铁山还有贺回鹘,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久久留在头脑中不能消散,反而好像就在眼前,让他有一种虚幻的眩晕感。忽然听到周德威问:
“不知司空以为如何?”
李克用骤然惊醒,这才想到周德威可能已经说完了自己的三个计较,可自己刚才都沉浸在昨夜的那场恶斗中,竟然没留意周德威说了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阳五且说,最主要的是什么?”
周德威有些失望,好像司空刚才没听自己的分析。但也只能简单总结自己的观点:
“司空,末将觉得,骑兵攻城代价太高,且无把握;邈佶烈担心太原空虚,不无道理,所以撤军北还为上。至于十三说的丢面子之事,只要有个名臣出面调停,甚至是请来圣旨……”
李存孝插话,却是带着一些讥讽味道:
“咱们就可就坡下驴,撤兵河东,是吧?”
周德威笑了笑:
“不可,恭祖、铁山、贺回鹘,还有亲骑军弟兄战死,他朱温总该给司空有个交待。”
李克用顿时来了精神:
“这句话才算是说到点子上。”他的那只独眼目光炯炯注视着周德威。
周德威点头:“司空,末将之意,若有调停,便好斡旋。”
邈佶烈笑了:“趁机讲价钱?”
周德威点点头:
“讲价,但不止一次,而是要一直和官家讲下去,否则对不起恭祖他们。”
李克用也问:“怎么讲价?”
周德威:“先说目前,要朝廷给过司空同平章事的名头,否则拒绝撤兵。”
李克用心里满足,却忍不住自嘲:
“没想到!李某这个使相头衔,竟然是恭祖他们用命换来!”
李存孝提醒:“阿耶,使相的位置,尚未到手呢。孩儿觉得,还是要痛打朱三那厮一场,才好讲价。”
邈佶烈点头:“十三这句话,也有道理。”
李克用摆摆手:“阳五是说,以后都要用这个血案,逼着朝廷不断给我们好处?”
周德威点点头。
李克用犹豫一下:“只怕不易。”
周德威微笑:“陈公公亦死难于汴州。朱温既然敢杀官家委派的监军,朝廷该当如何?纵然不敢讨伐汴州,总要维护官家脸面吧!所以末将觉得,官家为了朝廷颜面,必然倚重河东,看轻汴梁。”
李存孝:“最好朝廷废除朱三的节帅之位,我才算痛快!”
邈佶烈笑笑说:“黄巢才告灭亡,马上废黜朱温,岂非卸磨杀驴?朝廷为了信用,肯定不会废黜他。十三的念头虽好,官家却不会做。”
李克用叹口气说:“若朝廷真的从此倚重咱们,河东百姓从此太平,恭祖他们,便也算死得其所。”
一个小校进来报告:“司空,曹娘娘到。”
李克用“忽”地站起来:
“去看看!怎地现在才来!”
原来仆人朱守殷和曹娘娘上小船后才发现,那船主为了防盗,早已收走了桨。他们只好随着汴河漂流,好容易靠了岸,曹娘娘又走不得路,所以延宕到现在,方才寻到了沙陀大营。
李克用得知情况后却依旧面沉如水:
“你等竟然扔下勖儿!要你何用?”
曹玉娥连忙跪下哭着说:
“妾身有罪,有罪……”
作为母亲,想起最后听见的勖儿那声惨叫,更是让做娘的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周德威见势不妙,连忙代曹娘娘解释:
“司空,昨夜情形如此险恶,娘娘乃是女流,其实不好责怪。”
李克用也明白昨晚上有多么凶险:连史敬存这种悍将,连亲骑军这些勇士都命丧汴州。其实自己和周阳五,不也是死里逃生?现在责怪一个女人,实在说不过去。但是一想到勖儿生死不明,他又实在窝火。
周德威赶紧劝解:
“不如先让朱温代为搜寻三郎,只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司空以为如何?”
李克用沉思半天,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