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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不断堆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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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

    究竟该追究谁的责任呢。

    即使扪心自问,也得不出答案。

    无法被原谅的人是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没能做到的人,也是自己。

    明明应该可以更好地收场的。

    这一思绪在心中盘旋着,久久无法平息。

    在病房里见到的,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那永远失去了的左腿。

    仍然处于昏睡之中的他,还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望着面前那静静地沉眠着的少年,自己能做的,也只有别开视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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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不忍睹呢。”

    额头上包扎着绷带,律子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书堆。

    “一点不假,真是狼狈不堪啊。”

    一旁的美里仰头叹道。她骨折了的左臂经过处理,被吊在胸前。

    松代的实验场因三号机的事故而毁坏,她俩被卷入使徒释放出来的巨大能量之中,但最后都仅仅受了点伤而已。

    果然,“贼运”确实不同凡响。

    虽然称得上是九死一生,但在两人的脸上都找不到一丝“安心”的影子。

    “那么,真嗣君的情况怎么样了?”

    律子问道。美里用阴沉的表情回答道。

    “还在睡着呢,这会儿有丽陪在他身边就是了。不过,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吧,毕竟只是单纯的氧气中毒而已。真正让人忧心的事,还在后面呢。”

    “摩耶现在连说话都已经大半错乱了呢。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就是了。”

    “看到铃原君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无法保持冷静也是自然的吧。但就算这样,也不应该对自己的儿子采取如此乱来的手段啊。丽和摩耶当时不都也在一旁控制着初号机么。”

    美里的话里透出对此刻不在场的,源度的愤怒之情,像是要安慰她一般,律子说道。

    “……真嗣君要是认真起来,又岂是丽她们能拦得住的?如果放着不管,他可是会冲进城市里去的。那样的话可就会酿成更可怕的后果了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说,Dummy System的事情,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于美里的这一问题,律子别开视线。她的回答也显得有些空虚。

    “……那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完成啊。连能否顺利地加以控制都还不知道呢。”

    “居然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投入实战?司令也是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在那种情况下,也只能这样做了啊。而且,他好像对摩耶下了准备发射天使的背骨的指示。说是‘一下命令就连同初号机一起击毁’。”

    美里瞪大了眼睛。

    “这、这算什么嘛!?”

    “当然了,也有准备将真嗣君连同插入栓一起射出就是了。这一点肯定是考虑到了的啊。”

    “……我倒也承认,那时确实是处于胶着状态……但把插入栓内的氧气浓度调到最高,做出这种事情,是不是太无情了点?”

    美里像是自我提问一般,小声念道。对此,律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嘛。司令的心情我也不明白就是了。…………不过,Dummy的实际启动实验也可以说是基本成功了。这样一来,也就不再需要他当驾驶员了。……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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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你准备让真嗣从EVA上下来了?”

    黄色眼眸的少女问道。司令席上坐着源度,他身边是冬月。

    “……在Dummy已经有了眉目的情况下,就不需要那家伙了。不服从命令的驾驶员,没有人要。”

    源度用冷酷的语气宣言道。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冬月虽然对此微微露出一丝苦笑,但并没有加以评论。

    “那,也就没有必要让他留在这里了呢。又打算把他托付给亲戚?”

    “也可以让他作为后备驾驶员待在这儿。…………何去何从,就让他自己选择好了。”

    “毕竟有丽在这儿嘛。她是绝对不会让真嗣君离开这个城市的,你是这么想的吧?”

    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一旁的冬月插话道。

    “但是,零号机现在也用不起来了哦。战斗力方面,像现在这样没问题吗?”

    “短期内就让丽驾驶初号机好了。有Dummy作后盾的话,就可以了。”

    “……可这样一来,真嗣君接受得了吗?”

    “能不能接受是他的问题。反正,如今的真嗣是成不了战斗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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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哪里呢?

    浓重的黑暗之中,真嗣沉沦着。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不,并非如此。是自己什么都不想去看,什么都不愿去听。

    不受自己控制的EVA,四分五裂的插入栓。

    在初号机停止攻击后,过了多长时间,救援人员才抵达东治身边的呢。

    直到他们把浑身是血的东治从变形的插入栓中拉出来为止,自己都还只是无助地呜咽着。

    可当自己透过荧幕,看到早已昏过去的,他的样子以后……那之后就没有多少清晰的记忆了。

    拼命按住初号机的二号机。扬声器的那一端响起的,摩耶的叫喊声。

    还有丽,她也有冲自己大声喊着什么。

    自己当时到底做了什么呢?

    狂暴地甩开二号机的,初号机的双臂。还有像野兽一样咆哮着的自己。

    切断了外部电源,飞奔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样维持不了多久。

    是的,自己想要逃开。逃离那里。

    在电力耗尽之前,逃得哪怕远一点点也好。

    这会儿还记得的,就只有这些。而这些,也不过是些残缺不全的记忆而已。

    那之后,当自己睁开双眼时,已经身处医院。丽正陪在自己身边,她望向自己的视线里充满了温柔。

    而在一旁的病床上,横躺着昏睡中的东治。原本应该是左腿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如今,真嗣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这是对于自己当时违反命令的惩罚吧。

    从自己出院开始,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整天了。

    身处这里,就可以不同任何人说话,就可以把一切都当成是梦境。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仅仅是这样一来,内心仿佛都已经得到了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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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细小的呻吟声,东治睁开双眼。

    光正用担心的神情望着自己。

    医院的病床之上。

    “…………什么嘛,为什么班长会在这里啊。”

    用悠闲的语气开了口。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光的眼眸里,一股透明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慌手慌脚地擦了擦,像是要掩饰自己方才的举动一般说道。

    “…………因为我是班级的代表嘛……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哦。”

    “……嗯……俺知道的啦。”

    像是把视线从她身上避开一般,东治望向一旁的病床。大概是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状况了吧,他的脸上是一副达观的表情。

    望着他那副表情,光似乎又忍不住要落泪了。

    “……总有种真嗣睡在那里的感觉……是俺在做梦吗……”

    “……碇同学他,似乎是昨天就出院了。刚才我遇见绫波同学了……她要我代她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听着光的话,东治望向远方。

    “是吗……看来,俺又给真嗣和绫波添了麻烦呢……”

    “……”

    无话可说的光陷入无言。

    在来这里的路上,自己在走廊上遇见了丽。平日里从不表露感情的她,那一声道歉想必是发自内心的吧。

    她会这么做,是因为记挂着东治呢,还是因为受了真嗣的影响呢。

    战斗之后被送进医院里的真嗣,他的心也一定因为东治的事情而伤得不浅吧。

    “……那个啊,班长。”

    东治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真嗣的病床上,就这样自言自语般地开了口。光连忙强装笑脸,给予回应。

    “……什么事?”

    “能不能帮俺转告俺的妹妹……告诉她‘俺没什么事’。”

    “……嗯,我知道了。”

    光一边强忍住眼泪,一边温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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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停机间。

    在整备早已结束,本该空无一人的那里,现在却有着一个身着NERV制服的,摩耶的身影。

    依然闪耀着金光的二号机,胸前的密封舱被排了出来。透过上面的观察窗,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望着那里面。

    用一双,早已被泪水浸润的双眼。

    密封舱中的,是一个银白发色的少年。被成为“触媒”的他,今天也一如往常地,默默地闭着眼睛,持续着沉眠。他的脸上,也还是那早已见惯了的微笑。

    “……你真的是,永远也不会变呢。”

    那是宛如低吟一般的,纤弱的声音。

    “听我说好吗……我,又一次,什么也没能做到。……无论是拯救铃原君,还是保护小丽,亦或是阻止真嗣君……到头来,也不过是呆站在那儿而已。”

    不禁发出了呜咽声。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汇成几股满溢了出来。

    “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要去做驾驶员呢?明明一点作用都起不了的说……就算有我这种人在,到头来也仅仅是在伤害那些孩子们而已……”

    她的视线仿佛粘住了一般,笔直地停留在少年的身上。当然,对于她的哭诉,他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真嗣君会从EVA上下来,也是因为Dummy System已经完成了……喂,我很害怕啊……没有那孩子在,我还能战斗得起来吗……我明明一直、一直都被他保护着的说……”

    从今以后,自己就要作为主力参战了。考虑到二号机强大的战斗能力,或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喂,求求你了,请你醒过来吧。由我来的话是不行的……由我来的话……”

    紧紧地抱住密封舱,摩耶就这样放声哭了起来。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密封舱中那个面带微笑的,沉睡的少年以外,就再无他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