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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是血的高欢,举起朴刀又是重重的朝赫连恩的颈脖砍下去,咔嚓一声,刀子砍断骨头的声音清晰可闻,这下赫连恩的头算是砍下来了,高欢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块布帛包起赫连恩的头颅,尸体不远处段长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高欢走过去,拔出段长胸口的的断刀,血随着刀子拔出嗞一声喷射出来,可段长连动都没动一下,叫都没叫一声,他已经死去多时,身重七刀,最致命的还是这胸口一刀。
把段长的尸体搬起来稳稳地放在马背上,高欢无力的坐在一个树下,背靠大树,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周围仅剩的几个骑兵各自打扫战场,没敢过来打扰他。
小时候父亲癌症去世他都不曾流泪,今日却为一个不甚熟识的老头痛哭流涕。
画面回到刚才和赫连恩由单挑变群架的危机时刻,高欢一众开始还由于弓箭射程远占点便宜,哪知赫连恩一骑当先冲到近前,几刀就砍翻就近的几个骑兵,其他人分做鸟兽散,赫连恩身后贼众见状,纷纷拍马来捉。
高欢弃马步行,被几个贼军骑兵团团围住,情况千钧一发,忽然身后闪出一彪军,来人不是别人就是负责殿后的段长。
段长手舞长枪一骑当先杀入敌阵,一枪一个桶倒好几个贼兵,最后一枪由于用力过猛,长枪竟然折断成两截。
寻到高欢后,段长拔出佩刀,两人一左一右并肩大喊着冲向敌军。
赫连恩翻身下马,怪啸一声,捉刀便也向两人杀来。
结局就是,段长用身体替高欢挡了好几下致命一击后,高欢换位击杀了赫连恩,但即使现在亲手斩下赫连恩的头颅也不能缓解高欢心中悲痛的心情,失去了现今世界上唯一一个维护自己,相信自己并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人,这个打击对高欢来说实在太大。
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段长教导自己如何行军打仗,如何布阵筑垒,如何操练军士……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如此为他甘心付出了。
“将军,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后面敌军快追上来了。”骑兵队正上前道。
高欢抹了抹眼泪,起身上马牵着托有段长尸体的马匹,不紧不慢的往云中城走去。
胡琛虽然损失了大将赫连恩,但是在贺六韩拔陵的支持下还是在五天后包围了云中城,并全部围歼了城中官军,主帅李崇兵败自杀,余众退守五原城,而高欢因为擅自进入敌人纵深,导致全军覆没,已被革职并下令还家自省,要不是念在他力斩赫连恩的情面,几位将军为他求情,估计也被李崇军法从事斩了。
高欢心灰意懒的回到平城家中,父亲冷言冷语道:“我早说了这小子靠不住,成日的胡闹,这下好了,不但军职丢了,搞不好还连累我再度被朝廷发配边疆,你啊真真是个孽子。”母亲边抹眼泪边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小六子?”
姐姐高岚当着父亲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私下里安慰高欢几句。弟弟高琛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个店铺伙计现在已经荣升二掌柜了,虽说之前比不上高欢那么光宗耀祖,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往家拿钱,孝敬他爹的乖儿子。
这天高欢躺在屋里床上,早饭没吃,午饭也没起来吃,他老爹中午回来吃饭见他如此便讽刺:“哼,白日里睡大觉,不成器的逆子,你拿饭菜到他房里去作甚?还被你惯得不够?放下!”
高欢很想一跃而起,跟他老子理论几句,可后来想想实在没有意义,就懒得理他。
下午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院子的大门,高欢躺在里屋听见高韩氏在院子跟一个女人在讲什么,就听见他妈进堂屋来,敲门到:“儿啊,你快起来,这有你的一封信。”
高欢听罢一跃而起打开房门问道:“在哪?谁送来的?”
“喏,是个叫红玉的姑娘送来的,欢哥,这女孩子是谁家的小姐吧?我看他穿的十分讲究哩。”高韩氏一脸八卦的问高欢。高欢拿过信来,启封便看起来。
高岚这时端着一篮子野菜进来到:“娘,您就别烦欢哥了,你看他回来这几日都瘦了不少,吃不好睡不好的。革了军职谁心里能好受,爹爹还整日的骂欢哥。”姐姐心里还是很疼爱高欢的。
“你这死丫头就是多嘴,让你爹听见不打死你才怪,还不去把猪喂了,成天闲的你皮痒。”高韩氏骂道,心里一点不在意这个被丈夫卖掉的儿女。古代大部分女子,特别是穷人家的女子确实命贱,动不动就被父亲,兄长,甚至老公当做物件卖掉,在战火纷飞的动荡年代,甚至被当成食物吃掉。这也是几千年来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导致。
高欢瞪了他娘一眼道:“姐姐一天到晚没闲着,你们还要怎样使唤她。”
“你个龟孙,现在还敢教训起为娘来了,我看你是没被你爹打够。”说罢高韩氏懒得理他,出门去隔壁串门子扯闲话。
信是娄明春写来的,要他晚上到城南的宅子等她。
高欢无精打采的坐在屋内,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这娄明春还没来。
思绪万千,高欢回想起那日将段长的遗体送回段家,那一门老小的哭喊历历在目,特别是段长的小儿子段宁,十一二岁的娃儿,死死盯着父亲的尸体流着眼泪一言不发.
“公子你来了?”高欢回过神来,只见娄明春带着红玉进的屋里。
如今见了心上人,高欢也是郁郁寡欢的,娄明春见他精神萎靡不振,知道肯定是因为失去信任的人/事业更加不顺利的原因.,于是让红玉去准备些许酒菜,二人在屋中边喝边聊。
一个男人如果遇到了重大挫折,这时女人应该出来力挺和支持,不但安慰要做到精神和肉体并济,还要有远大目标作为诱饵,尽全力去引导他,让男人在下了床以后有信心重新开始,再次踏上征程。
这些话说的粗糙了一点,但是道理本身如此,人活在世上遇到困难和挫折,都是靠互相搀扶支持才走下去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高欢这种敏感小青年,此时更是需要娄明春无私的爱与坚定的支持。
正是在失去了段长这样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朋友以后,高欢感到深深的自责以及对人生无望、了无生趣之际,娄明春时机恰好的出现并不断安慰他,才让高欢渐渐重燃对未来的期望。如今天下大乱之际像段宁这样的孤儿实在太多,高欢内心更加充满对扫平乱世重建王道乐土的迫切。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高欢觉得自己这样浪费时间很可耻,他不能再傻傻等待朝廷的征调命令,自古山贼出英雄,他想起梁山一百单八将,想找个山头落草为寇,白手起家的打天下。
高欢这天正在街道漫无目的上瞎晃,忽然间前面的人头攒动,貌似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在围观。高欢也好奇的往人群里挤进去。
原来是几个官军小头目被反绑着丢在市场里游街示众。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只见其中一个披头散发二十多岁的汉子半跪着,抬头大声斥骂围观的人们:“你们看个鸟啊,老子不就是偷拿军营里一点杂货粮食吗?这年头当官的只管自己捞钱,我们当兵的饭都吃不饱,家里十几口人就等俺的军饷过日子,可是就这点卖命钱,即便这样上面的人还经常克扣延迟发军饷,最后到手的钱还不够买一斤面,这样的朝廷要来作甚,还不如跟北方的那些贼寇一样,反求算了!”说着那汉子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一开始几个当差的坐在一边也不管那汉子满口脏话,可见这当过兵的现在要站起来造反,都纷纷抽出刀子走过来,一个领头的上前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往下压,一边压一边骂道:“哎,我说你个狗、日的,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老子现在一刀砍了你的狗头?!”
“有种现在就砍,来来来你往这招呼,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你小娘养的!”那汉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骂道:“老子反正不是死战场上就饿死在军营里,还不如让你个孙子砍了痛快。”
领头的衙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手上的刀也不知该怎么放,他接到的命令是将此三人游街示众,并没有擅自处罚军队官兵的权利,不然事情闹大了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衙役小头目干咳两声,回身骂道:“妈的真是晦气,遇到个装死撒泼的,都给我听好了,今晚此三人就给我吊在这牌楼下面,不许给吃的喝的,明早咱们再来给他们收尸。”说罢点了两名小衙役留下负责看守,对其他人一招手:“走了!”
“我呸,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玩意儿!”那汉子望着衙役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高欢默默的看着一切,然后心事很重的往家走去,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一句话:“这样的朝廷要来作甚,还不如反求算了!”现在的朝廷真的已经政治腐败罔顾百姓与水深火热之中了?真的要不的了?这是要是段长在多好,我可以好好向他请教。可是他为了就自己已经战死了。
边走边想,高欢忽然发现自己莫名的走到段长家门口,只见段家大门敞开,里面鸡飞狗跳的好像有人在吵架,高欢不禁好奇的往里看。
只见凶神恶煞的差役正在屋里屋外的翻箱倒柜,段家一家孤儿寡母战在院子中间,段家老母不停地哭喊:“快来人啊抢劫啊!”段长的妻子正扶着老母亲,拉着小儿子段宁不停地哭泣,段宁一边挣扎一边哭喊:“不许动我家的东西,你们这群坏人,快滚开……”
高欢见此状况当时就怒了,拿起倒在门口一根木棍冲进院子里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