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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养心殿
皇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揉着额角,许久,他放下手中的折子朝着一旁侍奉的人说:“王德顺,把朕的金丹拿来。”
“是。”
伺候的公公走到一旁,拿出一个绒织的锦盒回到皇上身边,皇上随手从那十几颗金丹中拿了两颗,烦闷的心情似乎因服下金丹而逐渐缓解,皇上疲惫的舒了口气道:“朕乏了,回寝宫吧!”
“皇上可是要去哪位娘娘宫里?”王德顺开口询问道。
皇上脚步顿了顿,而后便是一声轻叹,“想去的不能去,其他,也就算了吧!”……
殿内,皇上摆了摆手,屏去了伺候的下人,他知道金丹的药效上来后自己看什么都是欢喜的,为了不让自己犯错,他通常不在这时留人。
床帐前,那久违的幻觉再次出现,一抹年轻的倩影在朝他笑,朝他招手,似乎还在跟他说着什么,头脑里嗡嗡的声响让他听不清她的话,他虚晃着脚步一点点走近,伸手去抚。
“蓉儿……”身子一扑,幻影破灭,皇上闭着眼睛倒在了床上。
正欲哀愁,似乎发现手下的触感特别的真实,苍老的手顺着手下的柔软一路向上,直到摸到那温热的脸,他才不敢相信的睁开眼。
年轻的容貌分明就是当年的皇后,在幻觉的冲击下,他的分辨能力俨然无存,他细细的抚着她的脸,嘴里喃哝的尽是皇后的乳名,亲吻,抚摸,这是他怀念了多少年的事情,他将人紧拥入怀,撕扯掉两人身上的衣物,尽情挥洒着他多年的相思……
隔日一早,不知哪里跑来的小太监到凤鸾殿传话,说皇上请皇后娘娘过去有要事相谈,多年来,没有重要的事皇上一般不会差人来传,如今这一早就来人,皇后自然是想都没想就赶过去了。
王德顺一见皇后来了,自然是又恭敬又开心,也没去禀报就让皇后进去了,本是想着给皇上一个惊喜,可是谁知道,殿内竟会是这般不堪入目的景象。
看着遍地的衣衫,皇后脚下微颤,她不相信皇上一大早传她来是为了让她看这一幕,脚下的步伐愈发沉重,但她仍然坚持走到床边,举起的手欲伸欲离的在床帐前纠结,最终她还是没低过那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掀开帘帐,入目的是皇帝一张懊悔的脸,还有曹琦儿愤怒含泪的双眸,她肩头裸露,身缠锦被,裸露之处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皇后已经做好了帐中有人的准备,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帐中的人竟会是她的亲侄女,撩着轻帐的手一抖,黄色的帐帘将他们三人再次隔离。
“蓉儿。”皇上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来,惊诧之余一声高唤。
听到皇上的叫唤,皇后只觉得自己愚蠢,她语气平缓,脸上逐渐溢出一抹苦笑,“恭喜皇上又纳新人,其实皇上不必这般大费周章,您想纳妃纳妾,本宫从未有过阻拦,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让她亲眼来看,何必让她在这么多年之后再受一次刺激!
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这样的事她不是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习惯了吗,如今上位的不过是她的侄女而已,这顶多算是在她枯竭的内心上在插一刀,她不会痛,更不会有任何感觉,她只会觉得肮脏,就如她这俱身体一样,肮脏的永远都洗不干净。
……
第二天,西楚皇子和公主离开,皇后亲自下旨将曹琦儿纳入宫中,至于身份,她没有多做主张。
定远候一家因此事闹得天翻地覆,此事实在是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曹琦儿就变成了皇上的女人。
皇后的旨意下来之后,曹琦儿并没有马上进宫,她将自己关在房里多日,不吃不喝,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直到一日,房门开了,那消瘦的人一袭蓝色绣蝶宫装,发髻高盘,朱云满鬓,远山眉,高凤眼,赤红唇,看上去高贵而邪肆。
几日来,曹琦儿发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清醒过,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虽然她已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但是她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穆娇罗说的对,本就该是她的东西,她凭什么让,怎么甘心让?
既然上天愿意给她这个权利,她又为何不好好把握,反正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她最起码还有这个身子,她可以做的事还有很多,但绝对不会是颓废荼蘼。……
荣王府
唐无忧睡了几天,一觉醒来便是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惊之余她将宫洺拽进屋内悄悄的问:“这事是真的?”
宫洺兴致不高,点了点头。
为此,唐无忧一脸佩服的说:“哇塞,她可真看得开,儿子不行就找爹下手,你们的思维逻辑我还真得再修炼几年才能跟得上。”
唐无忧唏嘘够了,却发现宫洺有些不对劲,她伸手戳了他一下,质问道:“怎么,后悔了?惋惜了?是不是觉得身边突然少了一个忠诚的追随,空虚了,寂寞了,不……”
话没说完,宫洺一把将人揽过,以唇为封,死死的堵住那张沉寂了几日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嘴,直到将人压在身下,宫洺才报复的回口:“没有惋惜也没有后悔,不过我倒是真的很空虚,很寂寞,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能填补我的空虚和寂寞,嗯?”
唐无忧白眼一翻,冷哼道:“想要说谎就要先学会管好自己的表情,你的脸上就差刻上后悔两个字了。”
闻言,宫洺低声一笑道:“你误会了,这几天我的确是有些忧心,不过不是因为曹琦儿,而是因为母后。”
“皇后娘娘?”唐无忧惊讶过后似乎也有些理解,出了这样的事,皇后心情自然是不会太好,他这个当儿子的为之忧心也属正常。
“皇后娘娘很不开心?”唐无忧问。
宫洺坐起身,轻轻摇头,“她倒也没说什么,还亲自下旨将人迎进宫,只是我昨日进宫见她脸色不是很好,想来她也是介意的吧!”
唐无忧撇了撇嘴,满是嫌弃的说:“废话,除非皇后娘娘跟皇上没有感情,不然谁不介意?所以我就说嘛,皇家的门不能轻易进,这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看着宫洺审度的视线,唐无忧的话突然弱了下来,她嘴一咧,难看的笑了笑,“干嘛?干嘛这么看着我?”
深眸紧随,忽略她故意岔开的话,“就是因为我生在皇家,所以你才一直拒绝?”
僵硬的笑脸逐渐变的轻缓,唐无忧眼睫缓缓垂落没有回答,但是她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案。
见此,宫洺蹙眉追随她的视线追问,“那要怎样你才愿意答应?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最起码可以让我知道。”
半晌,唐无忧眼睫一抬,眉宇眼角间尽是深邃,“我们进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你不是说她心情不好?”
“唐无忧!”
她这*裸的逃避让宫洺眉心紧拧,唐无忧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的抚着他的眉心,“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闻言,宫洺阖了阖眸,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好,我愿意等,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
凤鸾殿
女人之间相互开解,宫洺认为自己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他将唐无忧送到殿外便到校场去找曹佑。
殿内,皇后脸色极差,但却仍是强颜欢笑,唐无忧看的心疼,也顾不上礼仪便直接走到皇后身边,“皇后娘娘若是心里不舒服,不用憋在心里,您这个笑法一看就知道有多勉强,又能瞒得住谁?”
一直以来,唐无忧在她面前都是礼仪有佳,从不越矩,如今她这直来直往的一句话,说的皇后有些愣怔。
看着她大咧咧的坐在皇后身旁,落香正想开口提醒,却被皇后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去,带她们都出去吧。”
“是。”落香点了点头,挥手将殿内的宫人全都招了出去。
看她们离开,皇后笑着拍了拍唐无忧的手,“你们的事本宫都听宫洺说了,本宫真的很开心。”
看着她勉强的笑脸,唐无忧面色微凉道:“皇后娘娘为何开心?我从没答应过宫洺什么,如今看到您这般,我想我是更不可能答应了,您身为一国之母,荣耀尊贵,但私下却是过的这般的日子,我一生无求,只求自在,所以这宫中生活并不适合我。”
闻言,皇后一脸惊愕,没过片刻,她的脸色便逐渐的缓和了下来,她轻轻的点着头说:“是啊,连我自己都不愿过的日子,又有什么资格让你来跟我承受同样的罪,我不能因为宫洺是我的儿子就因此强迫你,毁了你的一生,但是如果我说,我从没想过让宫洺继承皇位,如此你会改变想法吗?”
唐无忧眉心一拧,似怀疑,又似猜疑。
见此,皇后自然知道她是不信的,她从塌前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一个紫嵌琉璃的戒指,“这个戒指本是一对,可是另一只却不在辽国。”
皇后拉过唐无忧的手,将戒指放在她的掌心,“从今天起,这个戒指就交给你保管,另外我还要跟你说一件连宫洺都不知道的事。”
唐无忧低头看着手中的戒指,雕工精细,绝非一般之作,可是皇后的语气却……
“宫洺并非辽帝之子。”
一句话仿若一道闷雷在唐无忧的脑子里炸开,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后。
皇后的儿子并非皇上之子,这说明什么?这信息量未免有点太大了!
看着唐无忧惊愕的视线,皇后苦涩一笑,“这枚戒指就是当年宫洺生父留下的,而另一只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当年我与你一样,从未想过嫁入宫中,我与皇帝算是青梅竹马,先皇薨逝,他突登帝位,当时我心死如灰,不是因为他弃我而去,而是因为他爱我如命,我怕他要我入宫,我便拼了命的逃,可最终仍是坐上了这个位子。”
“起初他誓言种种,我因年少便信他,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身为帝王有些事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好景不过一年,淑妃进宫,紧接着是贵人、答应、连绵不断,我知道这并不是他本意,他身为一国之君,根本不可能做到独钟,可是即便我心中什么都清楚,我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整整半年的时间,我将自己关在这凤鸾殿半步都未曾离开过,直到一日,圆月通明,繁星满天,我一个人失魂走出,身旁没有任何陪侍,当时的我对这宫中并不熟悉,走到楼庭阁,也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只觉得那里好高,赏月很美,我踏上楼阁只盼纵身一跃,可却有个人从身后将我拉了下来。”
听到这唐无忧竟是兴致满满,清眸睁的溜圆,“那个人难道就是……”
“没错,他是辽国劫持的俘虏兵,当时他将我救下,我便是满心愤恨拳脚相加,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可是他却任由我捶打发泄,从那之后我每日都会去找他赏月谈天,偶尔也会备上一些酒菜和他小酌一杯,日子一久我便也不觉得寂寞了。”
“他从没问过我是谁,而我也不问他是什么人,直到后宫中有人传出某位妃嫔有孕的消息,我便再也承受不住,我当时在想,皇上纳妃是身不由己,但是让妃嫔有孕那又说明什么呢,我醉意熏熏的走上楼庭阁,主动现身,我本只是报复心作祟,只要他拒绝,我便可以收敛,可是结果却……”
一声低笑,紧随着是一声长叹,“自那之后,我便再也没去找过他,半个月后有下人来说东晋太子想要见我,我以足不出门半年有余,哪里认识什么东晋太子,可是当东晋太子被带进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错,其实他早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楼庭阁本就是关押重犯之所,我一连数日自由出入无人阻拦,也就只有我自己认为那是理所应当。”
“他能从楼庭阁出来是因为东晋的皇帝愿意割城赎他,他临走之前冒险跑来找我还说要带我走,为了逃离一个牢笼而选择令一个牢笼,这并不是我所想,我拒绝之后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了我一枚戒指,让我随时可以去找他,他离开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也不想就这样没了这个孩子,毕竟在这深宫之中,我真的想要给人陪,之后我就转性接近皇上,继而撒下了这个弥天大谎。”
闻言,唐无忧拧了拧眉,“皇后口中的东晋太子,莫非就是……”
唐无忧话没说完,皇后轻轻点头,见此,唐无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了许久,突然,唐无忧蹭的起身,惊愕的看着含笑站在门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曹琦儿斜身靠着殿门,嘴角一挑,烈焰般的红唇尽是邪肆,眼底的神色比以往更甚高傲,“哼,我若不在这,又怎么会听到这么感人的故事呢?”
看着皇后惊到发白的脸,曹琦儿咯咯一笑,“姑母,这么多年我竟不知你原来是这么的肮脏下贱,居然背着皇上做出这么龌龊的事,还隐瞒多年,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
皇后拍案欲恼,曹琦儿眼眸深深一瞥,满是不屑的说:“我听不得大呼小叫,你最好对我客气一点,皇上最近可是很喜欢来我宫中,我可不能保证皇后娘娘吓到我之后,我会不会半夜胡乱说出什么梦话来。”
“你到底想怎样?”皇后袖袍下的拳紧握,整个人开始忍不住的发抖。
闻言,曹琦儿轻声一叹,缓缓走进,“我想怎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你反对至今,可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我的手里?”
闻言,唐无忧上前将曹琦儿拦下,不让她再走近皇后,“曹琦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曹琦儿冷眼看向唐无忧,“我想做什么关你什么事,你不要以为有宫洺护着,我就不敢对你怎样,现在我是皇妃,而你不过是个郡主,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离宫洺远远的。”
说完,曹琦儿冷冷一笑转身就走,走到门前,刚好遇上从外面走进的宫洺,她眉一扬,回头看了皇后和唐无忧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从宫洺身侧走了过去。
宫洺见皇后和唐无忧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眉心微蹙,忧心问道:“怎么了?”
唐无忧将皇后给她的戒指塞在腰带间,而后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曹琦儿过来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皇后娘娘有些生气罢了。”
皇后敛了敛神色,顺着唐无忧的话应和道:“琦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没轻没重,我没往心里去,时辰不早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唐无忧怕宫洺发现又什么不对劲,赶紧点头,“好,皇后娘娘好生休息,我明天再来。”
两人离开后,皇后反倒没那么颓废了,这件事在心里压了二十几年,如今说出来的确是舒心不少,即便往后少不了麻烦,但她却仍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
“母后都跟你说什么了?”
离开凤鸾殿,宫洺终于忍不住开口,闻言唐无忧瞟了他一眼说:“你既然想知道,为什么刚刚不自己留下来听?我们说了那么多话,你是想让我把所有的全都重复一遍吗?”
刚刚宫洺分明觉得她和皇后脸色都不太对,可是现在看她的样子,又好像真的没什么事,见她迈着绝大的步伐往前走,宫洺伸一拽,“走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了。”
唐无忧转头一笑没说什么,任由他拉着,心中的不安一个劲的在翻腾。
荣王府
唐无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皇后成功的将这件事隐藏了二十几年,可是如今被曹琦儿得知,而那曹琦儿看起来又是满心的怨恨,没人知道她想做什么,更没人知道她会将这个秘密保守到何时。
宫洺不是辽国皇子,这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也许他连命都保不住,还希望曹琦儿能念在往日的情分,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夜深人寂,桌上的烛火已燃去了一半,唐无忧坐在桌前抚着手中的戒指,突然,宫洺推门走进,唐无忧一惊,赶忙将戒指藏了起来,可是,这样大的动作又怎能逃得了宫洺的眼睛,他审度似的看着她,可唐无忧却躲躲闪闪的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宫洺低眸看了一眼她的腰间,淡淡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唐无忧起身看着他笑了笑,“我现在要睡了,你也找点休息吧!”
刚一转身,手臂被宫洺大力一扯,撞上宫洺的胸口,唐无忧呼吸一窒,惊愕抬眸。
“你有事瞒我?”
唐无忧摇头,“没,没有啊。”
没有?他才不信,他刚刚明明就看到她藏了什么。
宫洺轻声一叹,他知道她有很多秘密,也知道只要是她想隐瞒的事就算是他也无法从她嘴里逼问出来,他松开手说:“很晚了,早些睡吧。”
“嗯,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看到宫洺转身而出,唐无忧重重的呼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自己那险些跳出来的心脏,转而走到床边,连衣服都没脱就躺了下去。
这件事,她一定要好好想想才行……
凤鸾殿
“你想做什么?”
偌大的宫殿就只有皇后和曹琦儿两人,听了皇后的话,曹琦儿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
“姑母这个时候想起问我想要做什么了?当初下旨接我进宫的时候,姑母好像从没问过我想不想。”
皇后眉心微凝,知道她这会儿来定是为了心下的不平,“本宫让你进宫也是无奈之举,你好歹是本宫的亲侄女,总不能就这样让你无名无分招人指点,你若是因此怨恨本宫,那你就怨吧!”
“无奈之举?”
曹琦儿一声冷笑,放下茶盏,“姑母到底是无奈还是刻意,这件事你我都心中清楚,你打最开始就不同意我和洺哥哥的事,如今借此机会,不正是推开我的好时机?”
这般小人之心,皇后真是不知她是从何由来的,她摇了摇头,苦涩一笑,“你以为本宫是为了让你离开宫洺所以才召你进宫,可是你也不想想,是谁自己爬上皇帝的床,是谁让本宫有这样的机会!”
啪——
桌边的茶盏被曹琦儿一扫而下碎裂数瓣,皇后惊愕的看着地上的碎片,曹琦儿猛然起身,大步而来。
她一把扯住皇后的胳膊,直接将她甩在脚边,“我爬上皇上的床?曹希婉,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这么多年,你除了装矜持装高傲你还做过什么?哦我忘了,你还做过一些不要脸的事,我曹琦儿没你那么下贱,还不至于因恨而出卖自己的身体,不过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皇上为什么日日留宿在我的宫里?”
说着,曹琦儿轻轻撩了撩宽大的宫袍,蹲在皇后面前伸手轻抚着她的脸,“就因为这张脸,我们两个很像不是吗,你知道当那老皇帝每晚抱着我却喊着你的名字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
闻言,皇后一怔,心头好似被什么梗着,仿若下一刻就要窒息,她欲起身,却再次被曹琦儿推了回去,“既然我曹琦儿注定了要当你的替代,那么就让我代替的彻底一点吧。”
曹琦儿拉过皇后的手,将一个药包放在她的手里,而后紧紧的握了握,“宫洺和你,只能留下一个,皇后娘娘自己考虑,明天午时之前我希望能看到结果,不然我就会大闹朝堂,将我知道的一一说出。”
一声蔑视的傲然,曹琦儿含笑起身,皇后捏着药包的手颤抖着摊开,许久,当殿内的一切又安静下来之后,一声释怀的低笑,伴着晶莹的泪在那苦涩的脸上慢慢绽开。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这么多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离开这囚笼之地,如今,是到了她该离开到时候。……
翌日
唐无忧进宫,凤鸾殿外与平时一样有一众奴才守候,走进殿内,她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砰的,殿门被关,唐无忧惊愕之余似乎反应到了一些不寻常,可是待她反应时已经晚了,视线逐渐变的模糊,望着那袅袅生烟的九壶鼎,人慢慢的瘫了下去……
不知过了过久,唐无忧慢慢清醒,她起身揉了揉发昏的额头,突然一阵开门声响起,抬头看去,就见宫洺曹佑还有几个下人一同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来了?”
唐无忧揉着脑袋,却没发现他们脸色的变化,正想说自己刚刚被迷晕了,突然一个指着她的身边结巴道:“皇……。皇后……。皇后娘娘……。”
唐无忧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向身旁,看着倒地的皇后,唐无忧一惊,转身探了下她的鼻息,蓦地,两指一缩再次探脉。
手上的动作逐渐变的颤抖,她慢慢转头看向宫洺,错愕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皇后……死了……”
话落,一声高叫,然而叫声却是……
“来人啊!皇后娘娘被害了,荣和郡主杀人了——”
这样的定论虽说让人啼笑皆非,但也不为过,唐无忧惊愕未缓,见宫洺大步而来,她看着他再次开口,“是中毒,妙毒仙的……滂沱。”
闻言,正欲将皇后扶起的宫洺蓦地抬眸,眼底的惊愕丝毫不亚于唐无忧本人,两人对视许久,宫洺却始终一言不发。
“皇上驾到——”
高叫声刚落,就见皇上一身龙袍大步而来,紧随走进的除了一群宫人还有一个曹琦儿。
“姑母!”曹琦儿拖着长袍快步走近,在皇后的尸体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呜呜的哭声顿时响起。
见此,皇上颤巍走近,看着已故的皇后,扬手便给了唐无忧一巴掌,还没等唐无忧来得及反应,随后又闻一声高喝:“来人,给朕将这毒妇押进天牢。”
闻言,曹佑一怔赶紧看向宫洺,然而却见他仍旧低着头拥着逝去的皇后,半点开口阻拦的意思都没有,见此,曹佑一急,上前道:“皇上,这事不可轻易定夺,还是要查清楚比较好。”
皇上双目赤红的瞪着曹佑说:“查?皇后多年来一直安然无事,朕听闻这两日荣和郡主频频入宫,如今皇后出事就只有她一人在场,还需要怎么查?”
这话说的曹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他看了看唐无忧又看了看宫洺,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的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无忧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的宫洺,她没有为自己辩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皇上的话没有错,当时殿内就只有她和皇后两个人,若不是她杀,便是皇后自己服毒,可是这样的话谁能信?况且皇后所中的毒还是她独有的毒药,宫洺没有为她辩解她并不埋怨,但是他的沉默却让她心痛。
她宁愿他开口质问几句,最起码还能让她知道他只是怀疑,可是他现在这般,就好像认定了她是杀害皇后的凶手一样。
皇上下旨将人拿下,即便那些人是归曹佑管,但他也不敢再出声阻拦,看着宫洺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曹佑简直是恨的跺脚。
他不知道唐无忧的真正身份,当然也不会理解宫洺此刻心中的纠结,看着唐无忧被人押走,宫洺只是心急而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唐无忧临出门前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曹琦儿,两人的视线相撞,在那一刻,唐无忧似乎有些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她想不通的是,那毒药是怎么回事,她是哪里来的‘滂沱’?
——
唐无忧入牢两天,没人审她也没人为难她,她抱膝坐在铺满稻草的地上,足足两天没有动过一下,牢门前的饭菜已换过几回,守牢的人也不由的开始唏嘘。
这人虽是重犯,但好歹还有着郡主的身份,况且这人送进来之后明远世子还特意交代说不许用刑,好生看管,如此,自然是没人敢动她分毫。
入夜,一阵脚步声,而后就听衙役小声的在牢门口说:“有什么话你就这么说吧,快一些,不能耽搁太久。”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兵大哥。”
这声音……
唐无忧抬头看去,就见林文茵拨去了头上的帽子,转而抓着监牢的木杖一脸忧心的看着她,“无忧。”
“文茵?”
唐无忧吃力起身,走到牢门前拉着她的手,诧异的看着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林文茵红着眼眶勉强笑了笑说:“是曹佑带我进来的,我求了他两天,他拗不过我便将我送进来了。”
闻言,唐无忧一声轻笑道:“他倒是疼你,我现在是重犯,一般人可是不能探监的。”
这话一出,林文茵两行热泪顿时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肯能是杀害皇后的凶手?现在这事在京内都传开了,听曹佑说,这两日朝堂上也都是在商讨如何处置与你,无忧,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唐无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好了,别哭了,这件事我也有些想不通,但是我却能猜到个大概,不过这件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要问,你既然来了就帮我传个消息给茗儿和瑞儿,让他们书信往东,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
林文茵点了点头,并没有过问太多,“好,我会帮你转告,你还需要什么?我一起帮你准备。”
“不需要,只需要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小心曹琦儿,不要跟她有太多的接触。”
“曹琦儿?难道这件事……”
林文茵没说完,唐无忧突然打断道:“好了,我只是叫你小心,最好能避免一切跟她接触的机会,你先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若是被人知道你来看我,怕是你也会被染上什么子虚乌有的罪名。”
子虚乌有?那就是说明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躲着她,对了,荣王他……”
突然提到宫洺,唐无忧眉心若有似无的颤了一下,而后她淡淡一笑道:“走吧。”
说罢,没有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再次走回了坐了两天的位子,再次陷入了沉寂……
又过了两日,安静的囚牢似乎有了点吵闹的动静,整整四日,唐无忧早就身虚体弱,她将头伏在膝盖上,却听到牢门的铁链开启的声音,她缓缓抬头,见到走近她的黑袍,便停住了继续往上看的动作。
“你来了?”
虚弱的声音似乎有些干哑,宫洺心头一紧,他看着那不愿看向他的人问:“为何不吃东西?”
“不想吃。”
话落,两人便开始陷入了沉默。
这几日,虽然宫洺没来过,但牢里的动静他每日都会派人打听,再加上两天前林文茵去了荣王府说了一些她的情况,他终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你在跟我闹脾气?”
“并没有。”
“你在怪我?”
一声淡淡的轻笑,唐无忧紧了紧搂着膝盖的手臂,“是你不信我。”
闻言,宫洺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想法,低沉的声音泛冷,纠结的气息显得有些激动不平,“你说我不信你,可是你要我如何信你?你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却从不肯对我说,就连出事的前一晚你还在对我隐瞒着什么,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朝堂上对你议论纷纷,我想要帮你辩解,可是我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理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沉默良久,牢内静的仿若探监的人已经走了一般,许久,唐无忧弱弱道:“你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她要说什么,难道跟他说,她隐瞒的是他不是辽国的皇子,而皇后也不是辽国忠贞的皇后?
如今皇后已故,她自然不能在为此毁掉她的名节,她保守了一生的秘密,怎可在她死去之后被人传扬,她做不到,更没办法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早就料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所以宫洺才这么多天一直没有出现,他转身走出,当牢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淡淡开口,“不要折磨自己的身子,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许久未抬的眼终于在那一刻抬起,宫洺回眸间两人刚好四目相对,看着她那泛红的眼,宫洺一阵心疼,见此,唐无忧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死掉的。”
唐无忧的一个眼神,让宫洺将这些天心中的郁结全部打开,他的确是因皇后的过世而难过,但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她,当日在凤鸾殿他不言语,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正是因为他信她,所以才不想去质问。
只是,她的闭口不言让他心寒,她这般高傲的一个人,居然能忍受皇上的一巴掌还毫无反驳,在那一刻,他真的很想抓着她好好问问,到底有什么事是值得她忍受屈辱也要隐瞒的。
看着宫洺离开的身影,微红的眼早已蕴湿,隐忍的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她心疼,但却不是因为自己,刚刚在那一瞬她看见他的脸是那样的苍白,她知道皇后突然逝世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在他身旁给他安慰,甚至还要让他为她的事忧心。
他说要将她救出去,唐无忧心里清楚这件事几乎是难到没有可能,可是不论最后他能不能成功,她都不会怨他,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在这一刻,她愿意为了他而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
唐无辛听闻了唐无忧的消息,两日不眠不休特意从边城赶回,当他得知两个孩子居然住在荣王府时,他不管不顾的将人领回,甚至连句以往的客套都省了。
皇宫,痛失皇后最为伤心的人莫过于皇上,唐无辛回京进言一律全被驳回,皇上本是对唐无忧下令处斩,可却碍于宫洺的阻拦,这道旨意迟迟未下,宫洺与唐无忧之间,皇上早有察觉,逼问之下,宫洺坦然承认。
皇上恼怒将他赶出大殿,声声道他是不孝子,可是之后却再也没有提过处斩之事,但同样也没说要释放唐无忧。
半月后,天牢里来了位贵客,一袭秀金牡丹红袍,周边跟随三五个下人,这浩荡的一举似乎与这凄凉的监牢很是不符。
牢门前,曹琦儿朝着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来,给本宫把门打开。”
天牢衙役卑首卑尾的走近,将牢门打开后说:“荣和郡主可以出来了,皇上已经下令释放。”
闻言,唐无忧有些不敢置信,她缓缓起身,冷冷的看了曹琦儿一眼。
下令释放,可是她却来了,想来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恭喜荣和郡主大难不死。”
曹琦儿讽刺的口吻更加让唐无忧知道她是来者不善,不过想想也是,像她这样的人,手中握着这样的把柄,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可惜到连觉都睡不着!
唐无忧走出后看了一眼杵在那的衙役,衙役似乎反应到她是什么意思,赶忙转身离开,见此,曹琦儿也屏去了身旁的下人,不过一瞬这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是你做的?”唐无忧看着那傲然含笑的人冷冷的问。
“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她是你的亲姑母,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
闻言,曹琦儿咯咯一笑,转而敛了敛笑意凑近唐无忧,“我会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除掉一颗碍事的绊脚石而已,要什么良心?”
唐无忧咬了咬牙,冷笑道:“没想到为了我还真是让你煞费苦心,不过,好像还是让你失望了。”
曹琦儿轻轻拍了拍唐无忧肩头沾染的灰尘,淡淡笑道:“如果我真的失望,你觉得我还会来这?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下旨释放你出狱?”
唐无忧不言,而曹琦儿也没指望她会知道,她笑意加深,转身悠悠而道:“宫洺明日出兵征讨东晋,他在皇上面前言誓,最少拿回东晋十五城池,为此交换,所以皇上才答应放人,呵呵,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吗,东晋的皇子要为了大辽征讨自己的国家,为的仅仅是一个女人。”
东晋皇子?
唐无忧满心恼恨,她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会罢休于这件事。
曹琦儿回过头,邪魅的看了唐无忧一眼,“你说,我若是在宫洺出兵之后跟皇上说了这件事,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出兵围剿,到时候东晋兵马加上大辽出兵,就算宫洺有三头六臂恐怕也逃不了了吧!”
闻言,唐无忧心头一悸,她握紧了拳,恨不能捏碎眼前这个女人,“我可以阻止他出兵,明日他定是不会出城。”
“啧啧啧,你还真是天真,宫洺出兵是放你出牢的代价,你以为他会反悔?再者说,就算他不出兵,我就不能说了?”
唐无忧眉心一拧,一把扯过她的衣领,“你到底想怎么样?”
曹琦儿淡淡的看了一眼她抓在自己领口的手,笑了笑说:“我想怎样难道你还不清楚?我曹琦儿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想救他,你知道该怎么做,明日城门前我会为你准备好一切,到时候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