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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放弃过爱她，从来都没有。”他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沙哑的声音都变得缥缈了，黑暗里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也看不到那双红了的眼睛，全是愧疚和痛苦——他背负的东西，不知道怎么放下，爱着的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放手。</p>
温南所有的纠结和痛苦都在千烟那一句不爱了之后爆发了出来，像是洪水猛兽在吞噬着他，没有还击的余地，他也懒得挣扎了。</p>
头一次自己做了个决定，所有人都反对，而且在极力的阻止，但是结局是什么样的他可以看得见——</p>
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p>
那些所有过去的事情，背负了的仇恨，挡在中间的隔阂，温南都不想再提了。</p>
温南已经不记得自己那颗麻木的心是什么时候被唤醒的了，可能是在千烟刚出现的时候就有所改变，她是那个真的能让人温暖起来的人。</p>
温南的这句话说得很突兀，像是在回答自己心里的问题一样，但是又显得无比的凄凉和落寞。</p>
那个真的该听到这句话的人不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告诉千烟。</p>
说到底，千烟没有真的伤害过他，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两难的事情，反而是他一再的把她往绝路上逼，断了她的所有退路，就连离开的方式都没有让她自己选择过。</p>
所以莫千澈跟顾尧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哪怕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千烟也不会对他做什么，不然的话早在两年前，她就动手了，哪还会等到现在有什么历史重演。</p>
再也演不出来了。</p>
温南当时问的其实是，从头来过，如果他告诉了千烟一切，告诉了她自己所有复杂的情感和偏执，她会不会有所原谅，或者是冷静下来之后又在一起。</p>
而千烟的回答却是回溯了很长的时间，对她而言的从头来过，就是不要认识温南，从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一点机会都不要有，不然命运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有了丝毫的牵扯，那就是覆水难收了。</p>
“温南。”莫千澈因为温南那句话，沉默了很久，才沉沉的开口，“你再和她在一起一次，想过后果吗？”</p>
莫千澈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不是被温南的执着说服了，毕竟这段时间温南是什么样子他太清楚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只有在提到千烟的时候他才像是有了灵魂，本来以为之前他跟着邵若一起回来是被他那句话点醒了，结果回来之后他就联系了邵家长辈说自己耽误了邵若的时间，态度那叫一个诚恳。</p>
而邵若，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只是还是很失望和难过，也来找过温南几次，温南每次都拒绝的很干脆，到后来就干脆不见她了。</p>
他的变本加厉，是因为已经跟身边的人承认了他还记得千烟，所以曾经只能在背地里想念的情绪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了，他可以去看千烟的消息，可以安排人在她的身边，可以知道她的一举一动。</p>
但是——</p>
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哪怕是他不刻意去问，千烟也会打电话来碎碎念的说些大小的事情，全都是有关于她的，好像那些发生了的有趣或者难过的事情都想要跟他分享一样，每一个小心思也会告诉他，现在只能靠自己去猜了，还怎么也猜不透。</p>
莫千澈说，所有的事情都该在两年前结束了，但是之前的三年多，加上现在的两年多，千烟出现在他生活里的时间已经快要六年了。</p>
他花了七年去恨洛白，甚至更长的时间去恨洛家的所有人，又为什么不能花七年的时间去爱千烟呢？</p>
爱这个</p>
字，明明比恨重要。</p>
温南沉默着不说话，漆黑的双眸像是能滴出墨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所有的思绪都在脑子里打成了结。</p>
莫千澈静静的看着他，少了几分怒意，只等温南的一个答案。</p>
他跟温南认识了二十多年，出生入死过，所以足够了解温南的脾气，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才害怕，怕他一时冲动做出来什么折磨自己的事情，怕他以后就在那个怪圈里走不出来。</p>
温南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躺在血泊中，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咽下最后一口气，还要去接受柳缈和顾锦的事情，曾经那些都是他当做家人的人，全都在他面前消散了，谁也做不到理智，只要千烟在他身边一秒，他就总是会想起那样的过去。</p>
就算是他可以当做不在意，但是也会受尽精神上的折磨。</p>
可是这个时候温南的表情太陌生了，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却还要硬撑着忍着自己的苦楚和泪水。</p>
千烟……值得吗？</p>
“千烟值得吗？”</p>
莫千澈心底的疑惑忽然被顾尧问了出来，他也冷静了下去，双手抄袋站在黑暗中看着温南，“她是洛旭辉的女儿，是洛白的妹妹，最开始跟你在一起就是有目的的，最后就算是可以抹除掉最后那一点，但是也改变不了别的事实。”</p>
“……”</p>
“你以后跟她在一起就总是会想到温彦，会想到你的父母，虽然你可能明白，他们如果知道的话，是更希望你幸福，而不是一直活在仇恨里面，但是你原谅不了你自己。”顾尧说的很肯定，“你走不出来那样的一个困境，会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人。”</p>
“……”</p>
“这么多年了，我不是不了解你。”顾尧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很是压抑，“你要活在自己精神的折磨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得出来，就为了留下她，为了一个现在已经不爱你了的人，值得吗？”</p>
“……”</p>
“如果千烟跟你一样，那你们是还可以在一起，但是问题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她还是觉得你是个杀人凶手，还是在怪你，恨你怨你，值得吗？”</p>
顾尧也不知道自己连续问了多少个问题，一股脑的把压在心里的全说了出来。</p>
当然值得。</p>
柳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心里却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案。</p>
柳缈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以一个什么样的立场去对待千烟，本以为她可以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交到的一个真心好友，结果在回来了之后才知道，她也跟过去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p>
听说千禾曾经跟她也是好朋友，到最后也成了不愿相见的陌生人。</p>
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以前的恩怨吗？跟温南和千烟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p>
温南不是个一冲动就没脑子的人，反而，他在自己最冲动的时候，心里想的东西会更多，更乱，理不清楚，所以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变成了别人看来的冲动。</p>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他还爱着千烟而已，如果千烟不值得的话，温南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对她念念不忘呢？</p>
况且啊，感情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呢，如果一切都成了定局，也渐渐的被人接受了，现在要是莫千禾在这里的话，应该也会反驳他们的话吧。</p>
柳缈咬着下唇，手指都纠结在了一起，想到千禾和顾锦，她还是很难过。</p>
可千烟——</p>
“值得。”温南回答的毫不犹豫，像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p>
下一秒，他就转过了身，面对着莫千澈，“生意上考虑后果是为了避免对手的出其不意，但是感情里，真的考虑的了后果吗？如果重新选一次，你要后果还是千禾？”</p>
“……”</p>
要千禾。</p>
莫千澈心里给的答案几乎是一瞬间的，根本不需要思考。</p>
如果莫千禾能再回来，他可以放下一切跟她在一起，不管是压力还是流言蜚语，始终还是敌不过一个她。</p>
温南知道莫千澈的软肋，他最疼的地方装的都是莫千禾，两个人也犯了一样的错，都是把最爱的那个人赶出了自己的生活，不一样的是，他们之前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伤透了千禾的一颗心。</p>
“这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后果的。”对温南来说，最可怕的后果，就只是千烟不爱了，其他的都算不上什么折磨和痛苦。</p>
两年的时间里，每一个晚上他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的，在喝醉了之后的幻境里，在睡过去之后的梦境中，才能重新看到千烟，醒过来的每一秒其实都是折磨。</p>
但是温南在面对着千烟的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大概是内心还有那些挣扎，也不知道要怎么在她面前表达，而现在的千烟已经不问了，她也完全不好奇关于温南的任何事情了。</p>
所以，那些没能说出来的话，只有在他们一遍遍的质问的时候，温南才能说得出来，可是说的越多就越心酸。</p>
莫千澈被问的无话可说，每一次温南提到千禾的时候就能让他哑口无言，本来千禾跟千烟离开的本质原因都不一样，但是到了最后结果的时候，好像也没差别，渐渐的，他也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p>
“那你可真是，栽在她手里了。”顾尧沉默了好久，才咬着牙感叹了一声，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p>
温南固执起来真的是要人命，不过在这以前，他所做的所有决定，他们都是无条件支持的，只有这一次才发现，他认定了的人和事，是不会管其他的阻拦的。</p>
“就当是吧。”温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怔怔的看着远处。</p>
他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以后的生活满是憧憬，想着未来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没有丝毫的厌恶和反感，反而是期待。</p>
想要此时此刻和往后余生，都是千烟。</p>
柳缈靠在柱子上，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她也只能借着月光去打量温南，去看顾尧的反应——</p>
千烟是顾尧仇人的妹妹，他心里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柳缈太了解顾尧了，所以他才会那么反对温南跟千烟在一起，可又拗不过温南的想法，也明知道爱恨纠葛难以放下，爱比恨重要。</p>
那……千烟呢。</p>
柳缈忽然有种莫名的担忧，心跳像是漏了半拍一样，跟不上节奏，掌心里也汗涔涔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p>
……</p>
——</p>
千烟回了酒店之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却又不想把那些话跟林深他们说，吃完饭之后散了会儿步，谁也没有问她关于温南的事情，现在她反而烦躁的睡不着了。</p>
辗转反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温南抱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传来，所有的强势都在那一刻变成了温柔。</p>
可是，再温柔有什</p>
么用呢。</p>
破镜重圆这样的事情难度太大了，千烟做不到，也不敢相信可以做到。</p>
本来可以不去想的事情，一旦面对了，就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扰乱自己平静的心，再也做不到淡若止水的样子了，反而像是变得更加脆弱了些，想到过去的那些事情就总是想哭。</p>
她好多事情想知道，却又不敢问，也没有资格去问。</p>
比如，莫千禾到底怎么了，之前听莫千澈的话，像是千禾走了，不知所踪，就连他也找不到，可是又是什么原因呢——</p>
因为她吗？</p>
千烟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冒了出来，折磨的自己半宿睡不着觉，一合上眼睛就是往事的循环播放，最后定格在温南的脸上。</p>
她没有力气再义无反顾一次了，真的怕了，哪怕是自己明白过去的都可以放下了，温南曾经的所作所为也是背负了太多的压力，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做到冷静从容，可是现在她也不敢再爱一回，再面对一次未知的恐惧了。</p>
还是远离些吧。</p>
……</p>
翌日。</p>
林深没有催千烟，像是知道她会失眠而且会多睡一会儿似的，起床了之后就跟着霍恒吃了早餐，两个人在附近逛了逛，霍恒就回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林深也等到了团队过来才给千烟打了电话。</p>
“开工了！”林深毫不客气，“我让人把衣服给你送过去了，换好了就下来，今天天气不错。”</p>
“知道啦知道啦。”千烟一边刷牙一边敷衍的回答着，口齿不清的，“我合约明天到期啊，这算不算接私活？”</p>
“不算。”林深倒是很坦然，“温南昨天过来就肯定是知道我带你来干什么的，没反对就算是默认了。”</p>
千烟：“……”</p>
这个大爷还真是理直气壮，而且自从知道了千烟什么都没忘之后，说话也直接多了，像是在刺激着她做什么事一样。</p>
但是千烟也看得出来，林深没那么希望她再继续跟温南在一起，顶多就是……在用过去的事情提醒她，别再重蹈覆辙。</p>
“行了，合约你不用担心，我处理。”林深听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又在烦那件事，“等下化妆师去你房间，把妆容那些弄好了就ok。”</p>
“没担心。”千烟刷完牙擦了擦嘴，声音清脆，“那你给我买杯奶茶，三分糖多加冰！”</p>
“……”</p>
其实她刚刚是想问温南走没走，如果遇上了又该怎么解决的，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p>
不想提，不面对。</p>
就这样吧。</p>
千烟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手机给扔到了床上，半眯起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之后，才清醒了思绪，直到化妆师和服装师拿着东西登门了，她才一点点的沉淀了下去。</p>
又一次要面对着镜头，千烟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坐在镜子前的时候总觉得掌心里面汗涔涔的，索性就闭上了眼睛等着妆容完成，耳边是化妆师轻声的谈笑，虽然不知道千烟为什么复出的这么突然，但是也了解她这两年时间远离了荧幕，再出现在镜头前总是有些紧张的。</p>
千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镜子里面妆容精致的自己，恍惚间有种回到了两年前的错觉，尤其是服装师在拿着轻纱白衣在一旁等着的时候，像是时光回溯到了温南在古镇上陪她拍戏的日子，心脏都狠狠的抽痛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