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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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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天又好笑又好气:“爸,我今年才二十三岁,结婚还早着呢……”

    话还没说完,陆天明将水烟重重在地上顿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二十三岁还小!我二十三岁都当上游击队分队的小队长了。”

    陆小天笑道:“爸,我怎能跟您比,您可是新中国的缔造者。”

    “别给我戴高帽!”陆天明根本不理这一套,“好,远的咱不说说近的。咱们村的大牛,跟你同年生人,小学还同过班,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爹。大的都快上小学了。”

    提起大牛陆小天脑海里立马生成一个胖嘟嘟的,傻头傻脑的影像。大牛天生就一项特长—食量过人,偌大的公鸡碗可以连吃三大碗白米饭。都说会吃的人好睡,大牛就是明证。老师在上面上课,他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把他叫醒用不着一分钟又鼾声如雷,弄得全班同学注意力都无法集中。老师无奈只好让他站着上课。孰料大牛还有一项本领就是站着睡觉。有一次,站着睡觉的时候摇摇晃晃摔了一跤,把头摔破了,鲜血长流。为此大牛老爸还到学校大闹了一场。自此,老师再也不敢让大牛站着睡觉,而是在教室后面安放一张课桌让他一个人坐,想睡觉就睡觉,只要鼾声不要太大老师也懒得理睬。后来,大牛实在不好意思读下去了,辍学在家放牛。

    陆小天见老爸拿自己与大牛相比,哭笑不得:“爸,大牛结婚那会我正上大学呢,能比吗?”

    “上大学怎么啦,不也要结婚生子吗?”陆天明黑着脸,寸步不让。

    陆小天了解父亲的脾气,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硬又臭。他不想惹父亲生气,也闭嘴不语。

    眼看着就要闹不愉快,陆傲冬出来打圆场:“小天,爸的意思不是让你马上结婚,是让你留意一下,有好的先处着,让爸把把关。”

    陆天明也知道自己急了点,点点头:“是这个理咧。”

    陆小天松了口气。大学那会他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仅限于拉拉手,看看电影。毕业后便各奔东西,现在偶有联系叙的也是同学情,朋友义。

    “爸,我都多大了,这种事还用得着您教吗?你们知道这些海鲜是怎么来的?”陆小天故做神祕。

    “舅舅,海鲜真好吃!您买的吧?”二姐陆傲霜的孩子小军津津有味啃着螃蟹腿。

    “就知道吃。”陆小天笑着摸了一下小军的头,“你知道这么多海鲜得多少钱吗,舅舅那点工资怎么买得起。”

    “那海鲜是哪里来的?哦,我知道了,肯定是舅妈买的。”小军恍然大悟的样子搞得大家捧腹大笑。

    “舅舅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舅妈?”陆傲霜慈爱地看着聪明的孩子。

    “小天,小军说的是真的?她叫什么名字?”陆天明问道。

    “暂时保密?”

    “别跟我来这套,你要不说出来这酒咱爷俩没法喝下去。”陆天明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事到如今陆小天出只有硬着头皮将谎圆下去:“她叫黄海妹,也是明德中学的老师。我们俩住隔壁。”

    陆小天说得有头有脸,陆天明信了,高兴得老眼放光:“好小子,动作挺快!今年春节带回来我们看看。”

    “行。”陆小天的策略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先把当前的难关渡过再说。

    “干了!”陆天明放下烟枪,端起了酒杯。饭桌上重又笑语晏晏。

    这是陆小天人生第一次跟老爸喝酒,感触万千,最大的感触就是陆天明老了。年青时陆天明酒量颇大,号称千杯不倒,现在几杯下肚,目光已有些散乱。陆小天担心他喝醉了伤身体,不再让他喝下去。

    午饭过后,陆傲冬、陆傲霜带着小刚和小军回自己家去了。陆小天则美美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衔山,众鸟归林。

    左右没事陆小天到村子里逛一逛,拜访一下儿时一起玩耍读书的伙伴。走在村子里,呼吸着乡村新鲜清凛的空气,陆小天感到无比亲切。自从到县城上高中开始,繁重的功课负,周末频繁的补课,陆小天已很少回家。到外省上大学后,回家的次数更少,四年大学下来,基本上一年才回一次家,四年也才四次,对农村既亲切又陌生。

    路过村子铺子时,陆小天看到里面摆着几桌麻将,哗啦啦的麻将声响得震天动地。陆小天心里很不是滋味,远远绕了过去。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家家户户在家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估计大人不是打麻将就是到地头田间劳作去了。老人都认得陆小天,知道他现在是工作人了,亲切地拉着他的手不停感慨:?“还是读书好,有铁饭碗捧,摔不碎,怎么都比窝在农村强。”

    在走回家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嘉陵摩托飞驰而来,快到陆小天跟前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骑车的汉子大喊:“快闪开!”

    陆小天连忙闪到路边。汉子大概是害怕撞到陆傲天,将摩托车头一拐,由于速度太快没能刹住,连车带人摔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汉子从草丛中爬起来,一脸怒气冲陆小天吼道:“叫你闪你怎么没闪开!”

    陆小天心道,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自己开车毛糙,反倒怪别人躲闪得慢。陆小天心中不悦,正想反驳几句,那人却认出他来。

    “小天是你啊!”

    陆小天一时没认出来,疑惑地盯着他:“你是……”

    汉子拉下头上的草帽,露出一张黑色的,憨笑的脸膛:“认不出了?我是大牛啊!”

    “大牛。”陆小天紧紧握住大牛铁钳也似的大手。大牛手掌上满是老茧硌得他的手生疼生疼的。

    大牛连忙将手抽出来,不好意思道:“我手的脏,别把你的手也弄脏了。”

    “看你说的。”陆小天帮大牛将倒在地上的嘉陵摩托车扶起来,“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到槟榔园除草去了。”在陆小天跟前,大牛显得拘谨不自在,“听村里人说你当了老师,成了工作人了。”大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之情。

    “干什么工作不是混口饭吃。”为了照顾大牛的自尊心,陆小天尽管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陆小天边说边打量起大牛来。大牛孔武有力,长年的户外劳作晒得黑黑的,犹如一尊铁塔,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你们工作人整天从在办公室里,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哪里像我们起早赶黑,风吹日晒的,辛苦着呢!唉,都怪我脑子笨读不成书。”大牛自艾自怨。

    陆小天从谈话中得知,大牛除了种植水稻外,还开垦了一片荒山种植槟榔。虽然不能发家致富,生计却不成问题。南山镇是红土地,肥沃得很,砍根树枝插在土里都能长成参天大树,只要勤劳是绝不会挨饿的。

    知道陆小天还没有结婚时,大牛黑得发亮的脸膛终于露出了憨厚的笑容:“那你可得赶早,我都生两个儿子了。”读书上比不过陆傲天,在生育上大牛终于找回了尊严。

    两人又聊了一会,眼看着夜幕降临,深秋的夜里已有寒意,才告别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