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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甫好是中午过后才到的,打狗问路找到老山陆小天家里。林甫好四十出头,五短身材,肤色黧黑,是那种海风吹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在海边长大。事实上,林甫好就是丽水本地人。因为,明天就是报到时间,陆小天也就不耽搁,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拎到车上。也就几件衣服,几本经常看的书而已。
林甫好见陆小天的行李如此简单,颇感意外:“陆副镇长,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我让林秘书帮你收拾。”为此还特地从一位老板处借了辆皮卡车。
林秘书全名叫林利民,是丽水党政办科员,前年才从大学毕业,也就二十五六岁。
林利民也道:“陆镇,我帮你收拾。”
陆小天道:“都已经收拾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说着,对陆天明、吴淑英两位老人道,“爸、妈,我走你,你俩保重身体。”
陆天明、吴淑英眼里噙着泪水,既喜悦又不舍。陆天明再三嘱咐:“小天,在新的岗位上要好好工作。你现在是领导了,不是一般的同志,要处处要求自己,做出表率。”
吴淑英则道:“小天,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能太累了!对海妹好点,找个时间把到民政局把证办了。”
陆小天道:“我知道了。有时间我跟海妹回来看你们。”说着,钻进了车里,摇下车窗冲陆天明、吴淑英摇了摇手。
车子开出老山村,过了南山镇墟,陆小天看着从车窗一闪而过的房屋、树木和行人,心中感慨万千。这片红土地是生他的地方,他的血液里流淌的是这片土地的基因。他对这片土地太有感情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离开这片红土地。从分配到南山被林海星发配到老山当驻村干部,到离开这里满打满算也才半年多。半年多从一名驻村干部,到镇的党政办主任,再到副镇长,陆小天实现了官场的三级跳。在中国的官场,像他这种年纪,已经是奇迹了。
忽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陆小天的思绪。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梁振武。
“陆镇长,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升了官也不言语一声就走了。”电话里传来梁振武爽朗的笑声。
陆小天也笑道:“振武,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特地到所里找过你,所里的同志说你出差了。这次出差这么久,是不是什么棘手的案子?”
梁振武叹了口气:“没办法,一个流窜的犯罪团伙,打一枪换个地方。跟了几个市县,才将他们一网打尽。干公安的身不由己啊,累得像狗似的!”
陆小天道:“下次回来请你吃狗肉喝地瓜酒。哦,对了,振武,你跟文秀的事有进展吗?”
梁振武嘿嘿一笑:“正在进行中,还行吧。”
陆小天笑道:“听口吻好像曙光就在眼前,胜利在望啊!”说着,口气一端,“振武,我还是那句话,可要善待文秀,不能再伤她的心了。”
“哎哟,我说陆镇,这话你都说几十遍了,我听得耳朵都生出茧子了。”开过玩笑后,梁振武道,“我郑重向领导保证,只要文秀肯当我的女朋友,我一定让她开心每一天。”
陆小天道:“那就好。”说完,挂了电话。
陆小天跟梁振武通话的时候,林甫好一直在抽烟,陆小天刚一收线,便道:“陆副镇长,听说你在明德中学教过书?”
陆小天点了点头:“有这回事。我大学毕业就分配到明德中学教了一年书后,就考上公务员了。”
林甫好咧嘴一笑:“久闻陆副镇长的大名,没想到能在你手下工作,真是荣幸之至。”
陆小天挥了一下手:“呦,可不能这么说。还没具体分工,你归不归我管还不清楚,但归史书记和何市长管是肯定的。”
林甫好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干咳了两声:“你在丽水呆过,对那里的情况可能也有知了解。就拿我们镇里还说,住房比较紧张,一些单身的同志都是两人住一间宿舍,有些家在本地的干部都住家里。就拿我来说,就住在家里,每天得骑摩托车上班,太辛苦了!”
陆小天轻轻“哦”了一声。他是聪明人,林甫好话外之意焉能听不出来。陆小天暗自好笑,从毕业分配到明德中学,再到南山镇,现在到了丽水镇,一开始都说宿舍紧张,安排不下。以前是当老师和科员还好说,现在可是常务副镇长,偌大一个镇委镇政府大院难道挤不出一间宿舍给他住。
陆小天不动声色:“林主任的意思是……”
林甫好道:“陆副镇长,我听说你爱人在明德中学……”
“我们还在谈恋爱阶段,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陆小天冷冷打断了林甫好。
林甫好略显尴尬,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那还不是迟早的事。陆副镇长,镇里的意思是你先到明德中学跟你爱……女朋友住一段时间,等镇里的宿舍宽裕了,再给你安排。你看怎么样?”说着,用挑衅的眼神盯着陆小天。
陆小天暗道,这个林甫好太嚣张了,自己还没上任,就如此明目张胆挑战自己的权威!要不灭一灭他的嚣张气焰,还以为自己好欺负呢!
“镇里的意思?!林主任,请你说清楚点,究竟是史书记的意思还是何镇长的意思?或者是镇领导班子开会讨论通过的?”陆小天反问道。
“哦,这个……”林甫好想不到陆小天年纪轻轻,反应如此机敏,气势咄咄逼人,一时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陆小天的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说是史领忠嘛,陆小天一个电话打过去就露馅了。说是何家林嘛,不是把他给出卖了。说班子讨论通过更不行,陆小天是班子成员,他怎么不知道。尽管他还没走马上任,但组织部的文件早几天就下来了,安排宿舍的事又跟他紧密相关,再怎么也得跟他通通气吧。
陆小天步步紧逼:“史书记在省里开会,今天下午才能赶回来,绝对不会是他的意思。不会是何镇长的意思吧?何镇长能代表得了镇委吗?”
林甫好黑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陆副镇长,你误会了。这怎么能是何镇的意思呢!不过镇里的宿舍确实是紧张,一时半会真安排不下来。”
陆小天道:“常言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原来的常务副镇长调走了,我才调过来的。照理说应该把他原来的宿舍安排给我才对。你说呢,林主任?”
林甫好想不到陆小天如此厉害,这个时候要是可以,他愿意拉开车门跳下去。
陆小天本来想痛打落水狗,可是想起赵广富嘱咐的话,把语气缓和下来:“宿舍要是实在紧张先安排给其他同志也行,我先到明德中学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终非长久之计,毕竟我跟海妹连结婚证还没领呢。长久以往会让人说闲话,也不利于我的工作。”
林甫好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还是陆副镇长有风格。宿舍的事我再向史书记和何镇长汇报一下,尽量给你安排一间。”
陆小天嘿嘿一笑:“那就多谢林主任了。”
“应该的。”林甫好出了口气,将脸转向窗外,他已经领教了陆小天的厉害,说什么也不敢再无惹他。
天黑的时候,车子开进了丽水镇墟。林甫好对陆小天道:“何镇在客如云摆了酒店给你接风,咱们是不是先到客如云?”
陆小天在明德中学当老师时就知道,客如云是丽水最好的饭店。陆小天正想答应,何家林是镇长,亲自给自己接风,这面子不能不给。可是,陆小天稍一思索,就觉得不妥。这是何家林个人摆的接风宴,用意显而易见,就是想拉笼他。他要是率而出席,很快被认为是何家林的人。还没正式上任,就被划到圈子里,这可是官场大忌。
陆小天道:“林主任,你把我送到明德中学去吧。我已经答应准丈母娘大人,回海里村吃饭了。”
林甫好忙道:“这怎么行呢?陆副镇长,何镇正等着你呢。”
陆小天执意道:“丈母娘已经杀好鸡等我了,要是不去她老人家一生气,不把女儿嫁给我,我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哈哈哈。”
林甫好哀求道:“陆副镇长,你要不是何镇长还不骂死我!”
陆小天道:“工作不做领导要骂,不吃饭领导高兴还来不及呢。林主任,麻烦你向何镇解释一下,就说改天我请他。”
林甫好见陆小天执意不去,没有办法,只得对司机道:“到明德中学去。”
在来的路上,陆小天就已经打电话告诉黄海妹。听到车声,从宿舍里跑了出来。一看果然是陆小天,高兴得什么似的。也不管林甫好和林利民在场,一把接过陆小天手里的行李箱。
林甫好要下车,陆小天说什么也不让,冲他挥了挥手:“林主任,咱们明天见。”
林甫好看着车下的陆小天,又气又无可奈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