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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卿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繁星满天。她觉得自己的半截身子好像是废掉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两条腿麻木地失去了知觉,只有一阵阵剧烈的抽痛从身后传来。
原来,还没死啊。
叶卿卿以为,那三十军棍下来,这条命八成是保不住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挨过这么重的打!
叶卿卿趴在草堆上,窗外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虫鸣。
不知道雪宝现在怎么样了,虽然她还不习惯有这么个拖油瓶。但他毕竟是叶卿卿的骨肉,她占据了这具身子活了下来,便有义务去替她照顾雪宝。只是眼下,她自身都难保了。如果明天傍晚前她还不能赶回去,恐怕雪宝就真的危险了。
窗外的虫鸣声一阵阵聒噪的让她心烦,叶卿卿忽然耳朵一激灵,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而又特别的叫声。
她心中骤然一喜,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是路十一来救她了么?
叶卿卿屏住呼吸听去,又觉得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同。不到最后关头她是绝对不会放弃,她咬牙想扶着墙壁踉跄站起,一阵剧痛传来,差点没让她再次昏厥过去。
牢房外再次传来两声叫声,叶卿卿心中一跳。这声音像极了他们家养的那只狐狸的叫声,她试着学狐狸轻轻叫了一声,果然得到了外面的回应。
下一刻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身黑衣的男子从外面闪了进来。见到叶卿卿,路十一急切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叶卿卿趴在草堆里,只觉得下半身痛的早已失去了知觉。
“我的腿走不了,你背我。”
路十一微微愣了愣,叶卿卿用虚弱的声音催道,“快点,等会被他们发现,我们两个都活不成。”
路十一不再犹豫,弯腰扶起叶卿卿,将她放在自己背上。
女子的身体柔软地贴在男子宽阔的背上,路十一只觉得背脊有些烧得慌,不自然地僵直了脊背。叶卿卿却没有心思顾及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这一刻她只想赶紧逃命。
果然门外的两个守卫都已经被路十一放倒,他背着叶卿卿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叶卿卿忽然看见自己先前装草药的竹篓被仍在角落里。
她费尽千辛万苦采来的紫叶流苏,当然得带回去了,雪宝还指望着这药救命呢。于是不顾臀部的剧痛,叶卿卿拽了拽路十一的衣服,道,“药。”
路十一自然也看到了脚边的竹篓,顺手一操将竹篓挂在了腰间。搂紧了叶卿卿飞快奔出院子,就在两人前脚刚刚踏入树林,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
“来人啊,那个奸细跑了。”
黑夜之中不知是谁一声令下,大批的蜀军便提着火把向树林之中追来。
路十一好像对这九黎山特别熟悉,叶卿卿又生的纤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分量。
路十一背着叶卿卿步履如飞,但是身后的追兵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他们手里拿着火把,而路十一黑灯瞎火地在山林中盲目奔逃。
身后有羽箭破空而来,路十一反手将叶卿卿拽入怀中,打横抱起。这样一牵扯,她差点没有痛晕过去。但是下一刻,叶卿卿便明白了。路十一这是在保护她,怕她被流矢射中,而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给她当肉盾。
黑夜之中,叶卿卿不由地抬头望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黑夜之中显得有些朦胧,右眼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直斜划入后脑。想必当时那一刀力道再大点便能将他的半个脑袋削落。如果没有这道疤,也可以算得上帅哥一枚呢。
叶卿卿不知道路十一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只记得当时在草丛里捡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满身都是血,身上遍体鳞伤。而且有好几处都是致命的伤痕,她抱着医者救死扶伤的本分,和蓝烟将他抬回了医馆。死马当活马医,竟然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清河郡的人,不问过往不问将来,大抵已经形成了习惯。但总不能老管人家叫喂,于是叶卿卿就随便给他取了这么个随便的名字。
清河郡地处蜀、赵、云三国交界,历来受战争影响,逐渐形成了一种极其冷漠而又彪悍的民风。在这里都是强者生存,最不缺的就是死亡和杀戮。据当地的人说,当年赵蜀一战,几乎将整个清河郡都毁掉。经过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清河郡又恢复了往日的平衡。
战争也好,死亡也好,蜀国也好,赵国也罢,与自家日子无关的事,那都不叫事。
叶卿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叶卿卿会选择这样一个充满杀戮和死亡的地方生活,即便是走投无路了,天大地大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当年她是在这里遇到那个人的。
叶卿卿本以为,路十一伤好了就会离开。但是这个男人在医馆里一住就是三个月,却始终不提离开的事,直到叶卿卿开口赶人,他才默默地说要留下来报恩。
既然人家要报恩,她倒不好拒绝。反正医馆里只有她和蓝烟两个女人,正打算请一个干粗活的帮工。这下好了,还是长期免费的,只用一日三餐管饱就行了。
路十一的力气和他的饭量一样惊人,但是有了他之后,上梁搭瓦,搬运药材等粗重杂活终于不用她和蓝烟亲自干了。
夜风中,路十一抱着叶卿卿一路狂奔。眼看着身后的追兵就要追来,他一阵急拐,竟然钻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之中。山洞外有杂草丛生,若不是熟悉,在外面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片刻外面便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叶卿卿靠在路十一怀里,只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而路十一却却是全神贯注地凝着洞口,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豹子。
黑夜中的树林里,一身红衣的男子立在山坡上,一只雪白的雪貂趴在他肩头,它双玛瑙般的小眼机灵地凝视着四周。派去搜查的人回来了一个,单膝跪在红衣男子面前,大概是因为恐惧,而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启禀将军,追丢了。”
没有想象中的暴怒,红衣的男子摸了摸肩头躁动不安的雪貂,对下属道,“叫他们都撤回来吧。”
那人有些愣住,撤回来?将军这还是在生气啊!
红衣的男子抬头望着远处深沉的夜幕,夜风卷起他大红色的衣袍,烈烈如火。他的眼底勾起一丝淡淡的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还没有谁能从他卫辽手中逃脱,除非是他并不想追。
搜查的人在附近找了好大一会,见没有成果,便全部撤走了。
但叶卿卿和路十一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了半个时辰,直到路十一道,“他们已经走了。”
叶卿卿这才松了一口,只觉得臀部火辣辣地抽痛起来。刚才大概是太紧张,她几乎忘了背后的痛。
黑夜里,路十一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叶卿卿只觉得手上有种黏黏腻腻的感觉传来,这感觉好像是.........她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血。不是自己的,那便是路十一的。
树林中还有些许灯光可以看见,这山洞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根本就看不见路十一身上的情形,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伤到哪了?”
路十一却无所谓地道,“没事,再等一会,如果没有人回来,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当然不能在这里等着天亮,晚上跑不掉的话天亮就更没有希望了。纵然路十一对这里地形颇为熟悉,但是总比不过日日夜夜生活在这山中的蜀军。
在树林中借着淡淡的月光,叶卿卿终于看到了路十一身后的伤。
一支羽箭几乎贯穿了他的右肩,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可是这个男人一路上竟然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叶卿卿要替他拔箭,路十一却淡淡地摇了摇头,“先回去再说。”
她也固执起来,“血这样流下去,不等背我回到医馆,你就会死的。”
所以说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得马上接受治疗。
当然在这乌漆嘛黑的深山老林中,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叶卿卿从竹篓里随便捡了两种止血的草药,替他摁住伤口,先将箭拔了出来。路十一闷哼一声,接过叶卿卿手里的药包摁在伤口处。
叶卿卿从衣摆上撕下一片布帛,简单地替他包裹住伤口,防止继续流血。
做好这一切,路十一便再次将叶卿卿背在背上,两个人在深夜中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向九黎山外走去。
奔波了一夜,加上身上又带着那么重的伤,终于放松下来,叶卿卿只觉得一阵困顿袭来。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趴在路十一肩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回到医馆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
蓝烟望着叶卿卿身上的伤,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叶卿卿有点烦,“姑奶奶,我还没死呢,再哭我打你啊。”
蓝烟破涕为笑,小心翼翼地扶着叶卿卿趴下。然后替她将身上的伤口清理干净,然后用叶卿卿特制的外伤药将伤口擦了一遍。
“雪宝怎么样了?”
蓝烟去房内将昏睡不醒的孩子抱了出来,五岁的孩子,生的是粉雕玉琢,皮肤雪白娇嫩。宛如画中的娃娃一般,眉眼间倒是挺有几分像叶卿卿的。
叶卿卿低头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发觉他依然高烧不退。粉嫩的小脸上一片潮红,她微微皱了皱眉对蓝烟道。
“继续用冷水给他降温,药我已经采来了按照我写的方子煎药喂他服下,一日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