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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曾由衣被姑娘们拥着,狂浪拂落叶般。我双脚几乎离了地,近乎飘到了二楼。
我急忙思索脱身之策,若被这些姑娘们扒了衣裳发现我是女儿身,说不好会活吞了我!
恰在此时,三楼一间房门开了,楼内嬉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有个妇人被丫鬟扶着走出门来,语带怒责道:“不知来了什么人,让你们这么搂不住!”
拥着我和曾由衣的姑娘们极不情愿地稍稍松开些。突然,我后腰要紧处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半身突然间就酥麻了,当即回头一看,却见一位妩媚入骨的娘子灿然道:“公子,我们妈妈要见二位呢。”说罢,便逼着我们上到三楼那妇人面前。
那妇人眼神中似有一把刀子,一会儿看曾由衣,一会儿又看我,将我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直让人觉得那妇人已将我们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我和曾由衣大气都不敢出,四周的女子也全都悄没声盯着我们。我实在受不了如此氛围,刻意抬出些郡主的架势,有礼道:“我等有要事需见人间百晓生,误入贵居,打扰之处还请、请娘子海涵。”我的直觉,若我称面前妇人为老板或是妈妈,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妇人果然立刻眉开眼笑,开口却让人无法招架。
“公子来就够了,再有旁边这位公子,叫老妇如何自持?只恨娘亲早生了二十年,如今不能亲自伺候公子!那百晓生就在楼上,不若先在此处略歇一歇,再让中意的姑娘带二位上去。”那老板说着,双臂已像蛇一般缠住了曾由衣右臂。曾由衣浑身一颤,使足了劲儿也无法将其推开。
那妇人带头说了这些话,四周的姑娘立刻动荡起来,挤得人站都站不稳,一时间挠痒痒的摸后腰的,好几只手甚至游到了我肩膀上。无奈至极,我一抱拳,用点儿内力趁机抖掉几条胳膊,神色一凛道:“多谢好意,我等急事在身,就不叨扰了。”未及说完扯起曾由衣凌空一跃,攀住栏木上了四楼,却仍听得见楼下近百姑娘热切呼唤着“郎君下来”。
“这种场面,还能记起自己是有功夫的,你厉害!”曾由衣颤抖着举起拇指,“自愧不如!”
“若我是个男的,未必及你半分。”
我二人足足静立了一刻钟,将浑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个干净,才有了力气推开门前牌匾上未书一字的房门。
入得门内,只见宽阔的大厅内布满了高及屋顶的书架,上面的书籍一本厚过一本,屋内的墨香也似乎是定住了,浓得容不下其它任何味道。
“请见老板。”
“老板不在!”
临窗处一长条柜台后边,一精俐的瘦削男子懒懒躺着,一本残破得无棱无角的旧书遮住了他半边面庞。
“啪!”曾由衣将李老爷赠我那块金子往柜台上一拍,“在吗老板?”
那男子抬起眼皮越过书边,眼里精光一闪,瞬间眉开眼笑道:“在的在的,二位稍待。”起身时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只见大厅内的书架无声移动,末了显出一条窄道来,尽头处一张铺满墨宝的九尺长桌边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未见面容便听他细声笑道:“哟二位公子,下面三层楼没把你们生吞活剥了呀?”
我和曾由衣俱是一震。曾由衣咳了两声,开门见山道:“我们有事要问。”
“诸事皆可,但先说清,我这儿一问一金,概不赊欠!回答不详,只退一半!”那男子回过身来,却见他戴着一面纯白的面具,光耀其上,连眼神都看不真切。
“抢啊?”
“怎会,能到我这儿问事儿的人,过得了层层关卡,难道还给不起一金两金?”百晓生说着,见之前那男子呈上金子过了目,便道:“二位可以一问。”
曾由衣看看我,我示意认栽了,咬牙道:“我想知道魔界清尊与厉尊的过往今来。”
百晓生眼里的精光忽地一滞,随即不动声色地抬眼瞅了瞅我和曾由衣。
“二位在凡间打听魔界的事情,可真是聪明得很。这个问题值钱,二位远道而来,不如喝点儿茶。”
柜台处那男子已端了茶来,只见百晓生轻一挥手,窗边凭空出现了茶桌座椅。
曾由衣看我一看,二人就都明白过来这地方有些道道,便默契地装作毫不吃惊。
百晓生见状,淡淡道了声“请坐”,自也掀袍坐下继续道:“传闻厉尊乃是近天界六尊之一,为人低调得很,后来升仙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入魔了,将那近天界搅得天翻地覆,凭一己之力把那修仙法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百晓生又拾起茶盏,好半天见我二人一言不发,便接着道:“那清尊亦是六尊之一,与厉尊私交甚笃,却因练功走火入魔死了。传闻厉尊入魔,便是与此有关。许久以前的事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就这些?”曾由衣看起来恨不得踹那百晓生一脚,我忙摁他坐好,示意他不要动怒。
百晓生看在眼里,笑道:“就这些。第二个问题,二位欠在下一金。”
“什么,你!”
我又一次将曾由衣摁住,拔剑挑下剑鞘上一颗红宝石,咬牙道:“你刚才说回答不详,钱退一半,我也不要你退了,这颗宝石留下,我想知道什么是伽咒。”
闻言,百晓生停住了本要望向我的目光,旋转着手中的极品雕兰墨锭,言语间肃然了许多。“我只晓得那是一种失传的禁术,忤逆生法,不利天道,且难以施展,非常人之力所能及。”他的目光随着墨锭落在桌上,“如果有人身承伽咒,恐难万全。”
百晓生眼角缩进面具底下,似是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直直盯在手中墨锭那朵兰花上,左手食指紧紧压着桌面,许久未有言语。直到他身旁男子在他耳旁轻唤了声“师父”,他才蓦地醒转,将出走的神思拽了回来,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看来百晓生其实还知道些什么,只是如离娄一般不愿多言。也不难看出他和离娄眼里同样的担忧,只是百晓生似乎还多了些恐惧和失望。
如此,关于我的事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临界城所在我自可询问离娄,他一心要带我回魔界,临界城必得是去的。
思及此,我便握剑去取剑鞘上最后一颗宝石,百晓生却阻止了我。
“不必了,”百晓生坐直了些,“你我一人一问,尽诚便好。”
我点点头,无觉不妥,便指着曾由衣道:“我友人之难,可有解法?”
曾由衣惊道:“无须为我……”
我看住他的眼睛,他便不言语了。曾由衣何等聪慧,自然知道终有一日必会与我分手,到那时,他又如何再过得以前的日子?这些话我是不愿对他说的,想必他也一样。
曾由衣果然会意,便道:“何以见得他能?他都不知道我的事。”
便听百晓生说道:“我有一物,可解小友之困。”他轻一挥手,指间水一般的流波划过,便有一本书籍从厅内书架上朝他飘来。他翻开那书,指尖一拈,书间小字便齐聚一处,渐渐汇成一块黯黄玉佩浮在空中。
“此乃危尘玦,极有收煞镇灵之效。”我去接时,百晓生睨了一眼我手上的青木芙蓉戒。
“我有一问,公子随心回答便可。”百晓生顿一顿道,“曾有一人,为私利,也为天下人而为一不可为之事。某人因此遭冤,一朝相对,试问应以其私利施惩,或以其大义相和?”
“其人亦天下人。”我脱口道。龙郁曾教导我,若有人私利之前仍记得天下人,那他便很靠近圣者了。百晓生所谈之人能以大义成私利,可见还是聪明的,也是良善的,幸在其以公为先。
“其人亦天下人……”百晓生低声念道,继而摇头一笑:“好一个‘其人亦天下人’!且看他造化。”他笑着转过身去,摆摆手道:“二位,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我念着亡希灵是临界峰断魄堂堂主一事,正待要问,百晓生却倏忽不见了。他的徒弟请了声“二位慢走”。我只得作罢,去拽曾由衣时却见他满面雾水,瞅瞅我手里的玉玦,不满道:“也不算白来一趟。”
“哦对了,”就在我和曾由衣刚要出门的时候,百晓生的声音从缓缓闭合的书架过道中传来,“危尘玦要用望山藤丝系八字结穿戴方有效用。与你们同途那人有血洗天下之险,不宜尽信,切记切记!”
恍然间,我二人已在门外,那未书一字的墨漆长匾水光一闪,蓦地现出“次水门”三个大字。
曾由衣摸着下巴道:“原来是有门有派的啊,这是要我们别忘了他的意思?”
我正暗自思索百晓生为何会说“不宜尽信”,而非“不可尽信”,未及答话,便听见脚下楼梯一阵震动,发出“咚咚咚”的可怕声响来。速与曾由衣转至楼梯看时,却见不归居那各色美女如潮般涌了上来,香粉的味道扑面而至,熏得人晕头转向,只一恍惚,我二人便被众女搂捆住,吵嚷着托抱到了楼下,一时间摸腰的挠腿的,如蛇的手臂软软乎乎,惊得我满口的气都从毛孔里窜了出来。
“到泊妃苑去!”
“上浮飞酿!”
“我来!呦,别与我争抢!”
这还了得!我衣裳就要被拆散了,腰带已被拽得不成样子,若不得脱身,日后何处寻这脸面?刹那间情急智生,临过中廊时奋力一挣,硬生生破开窗屉跃了出去,凌空翻身,稳稳落在了正街上。
再去看时,曾由衣正紧紧扒在被我破开的窗框上,伸出脑袋来待宰的猪般嚎道“老公救我”,一声比一声凄惨,简直可怕极了。不归居那帮女子见怪不怪,听他豁命般喊叫根本无动于衷,紧笑着往回拉扯他。
我百思不得方法救他,正想放弃,吼一句“不如你就从了,等我凑了钱就来赎你”,却闻得身后一声拂风般的轻唤:“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