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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偷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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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战争的发动,其前期的准备是漫长的,需要启动的工程规模也是巨大的。頂點小說,x.

    诸如边境上数百人的冲突,基本上“自给自足”,事后报备便可无碍。像正隆五年初的西北军与段部的战争,也是因为在事出突然且事件极其重大的情况下,西北军才会悍然出兵,否则一般的军事行动,都需要朝廷下达批文。在此期间,战机稍纵即逝......也只能说运气不好。

    一般来说,皇帝御驾亲征,除非是事关国运,涉及生死存亡。否则皇帝终其一生都不出皇都,也是常有的事情。大晋以武立国,两百年前便是以血与火的手段生生从大楚皇朝身上剜下最大的一块肉,终身不出皇都这种事情,相比南宋,是比较少了。

    皇族子孙成年,便会接受不同的实训,也算是各国皇族中比较激进的一种培养方式了。

    晋帝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无论是年轻的时候师从司马德光,还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流血的日子,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躲在幕后指手画脚的人。

    于是面对烽烟四起的国家,晋帝御驾亲征了。

    整个河北道沦陷,南方战事稍缓,北方风起云涌——不,应该是黑云压城之际,晋帝认为,作为整个国家的拥有者,他应该有所表示。

    他要战,而且要战胜。

    我为晋帝,自当败尽一切敌。

    这样的信念,从当年还是孩子、被针对的时候起,就没有动摇过。

    整个晋都都知道,晋帝有这样信念,且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怀疑晋帝有这样的能力。

    只是,信仰与敬畏,并不能完全解释这次可说是突如其来的御驾亲征。

    这难道不应该是开十几次朝会,甚至是经过一次大的清洗、镇压所有反对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经过所有人的同意,然后经过数月乃至是一年的准备,动员起整个大晋的力量,集结大量军队、整合大量物资,做好数十乃至上百个战争策略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陛下当众宣布了监国皇子正式确立了皇位继承人,保证一旦意外,帝统能够顺利过渡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么?

    没有,上述事情,除了晋帝发布了一道太子留守晋都或许算是回应了第三条疑问,其余的似乎一件也没有做。

    是以在御驾亲征之后的半月时间里,还有人为此争吵不休。

    到底大晋有没有做好倾国力一战的准备,到底这一战能不能完胜,以及这一战将会引发怎样的震动。这些都是问题。

    ——没人敢说能不能打赢。晋帝既然没有交代清楚很多事情就敢于北上,那么所有人都相信,任何敢于质疑的生意,只要刚刚从喉咙处嘴唇,就会被彻底抹杀。毕竟晋帝走了,晋都还有一千左右的黑甲卫以及数千缇骑番子。

    既然不能质疑成功的可能,那就争一争在胜利过程中的诸多细节与可能吧。

    然而半个月后……这样的争吵,就平息下来了。

    有朝官拿出了户部以及各部的转运批文,以及这两年来,一些不引人注目的文件,之后联系这两年的军队调动、粮食以及战马、军械的生产和调拨,真相便浮出水面了。

    当太子在皇座左手下一步的台阶上读完了那本长达十几页,由陈华等政事堂相公们连夜写成的文札时,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战马的数量,即便消耗巨大,但在数年前与段部的战争中积累下来的资本,以目前的战争损耗,不计财力的情况下,还能维持数年时间。

    至于粮食,最新的与南宋人的谈判结果已经出来了,尽管大晋付出了一些代价,但获得了相当数量的粮食,算是一剂补药。

    各种军略物资,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金钱.......是最为紧缺的一项,但大量可以清查出来的土地以及抛售出去的所得,也能勉强维持.......

    这样看来,发动一场大战,除了外部不稳,似乎是可行的了。

    (废话,要是外部稳定,谁还会御驾亲征。)

    而关于战略物资的转运——有心人已经发现,其实数年前,就已经在做了。尤其是齐王一系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当年齐王就曾经全权转运过大量的物资。

    这样的反应与明悟,让现在少数还能在朝堂上立足的齐王党官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当年齐王执掌南北转运,便是被看做了帝国最有希望的继承者,在现在看,却似乎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站在皇位左下一阶宣读书札的人,并不是齐王。

    这是讽刺。

    早朝一直到中午才结束,当中间只喝了一碗粥如今饥肠辘辘的大臣们走出皇城的时候,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

    似乎晋帝,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准备北伐了。

    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如此……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这样的想法闪过心头,之后便是对于此次战争更为充分的信任以及更大的期待。

    ........

    在整个大晋的目光都聚焦在此次晋帝御驾亲征的档口,一些事情就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太子执掌京都,齐王一系进入寒冬,因为之前太子在湖北道的大捷,没有太多的人感觉意外。其实一些人已经感觉到,自从司马弼叛国之后,齐王.......的可能,就已经很小了。

    相比于一些人将齐王这两年的动作称作背水一战,一些人更愿意称之为:留一条后路。

    齐王府已经很久没有够分量的客人了,自从闻崇作为晋帝护驾卫队随军出征后,齐王府更是人情冷落。

    天已经黑了,齐王府前门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来,反倒是后门,一辆小小的轿子,停了下来。

    一个带着帷帽的人走下来,随后小心翼翼的进去,之后在王府某个禁忌的房间,掀下了帷帽。

    “殿下......”

    “.......你来了。”

    齐王的脸色并不好看,但比之她没来的时候,似乎又要好了很多。

    这女子.......是谢神裴。

    一个在晋都之中,拥有九成世家子弟望尘莫及身份,却毫无存在感的女子。

    谢神策与谢神威的大姐,曾经与司马檀有过婚约却毁婚的女子。

    有人说她已经奉道,终身不嫁;有人说她疯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也只是谁谁谁提了一下,在某某某“哦,是这样啊”的语气中,当初的婚约风波,就这样被带过去了。

    是的,就这样被带过去了。

    即便是在谢家最困难的这几年,也极少有人拿这件事攻击谢家。

    一来有身份的人都知道,谢家毁婚了,司马弼反了,两者未必有必然联系……可谁说得准呢?这件事再不能起到攻击的效果。一旦拿出来说,反而会被人反攻,说谢家正是看穿了司马弼不臣之心才怎么怎么样,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来,晋都的一些年轻人,他们虽然不喜欢谢家,想要拿谢神裴攻击谢家,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他们对谢神裴根本不了解!而且,谢神裴作为一个标准的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与他们并无仇怨,用她作为借口打击谢家,也没多大意思。

    其实相当一些人是想过的,但如果对方是一个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效果就差了很多。而且也显得自己没有水平。

    这种情况便诸如“你不对,昨天酒楼下经过的路人甲摇头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因此上,避免了被攻击的谢神裴,在晋都的名声,一如既往。

    只是如果让人知道,她今夜出现在齐王府中.......无论谢神裴的存在感是零还是零点一,她都会成为一场风暴的起因。

    与司马家的婚事告吹,却与齐王在地下......这样的消息,在街头巷尾会是一场奸夫与**、妇的故事,在别有用心的权贵手中,便是阴谋的酵母。

    自从与司马檀的婚约毁了之后,谢神策也明了自家大姐与齐王的关系,只是这种关系,永远不可能公开了,尤其在如今谢家破败谢裳被囚的情况下,更没有半点能让外人知道的可能。谢家严禁谢神裴外出,她也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与齐王相见了。

    事实上今晚谢神裴出现在这里,也并非是她的本意,若非齐王极力相邀,又给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她不会来。

    “......我只有一个要求......帮我......救我......”

    “你知道的,我在家中说不上话,更何况是有关于你的......父亲能不能出来还是两说,大弟在西北,二弟......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既然奉了道,我便不可能再参与这些.......何况我本就从未参与过这些.......”

    “怎么就不行了?这么做,对你与谢家,都是有好处的......我知道谢神策在什么地方,他现在处境并不好,父皇御驾亲征,一旦收复失地,你以为他还能活......你父亲不出来,你们家没有希望......”

    “说这么多,或许也还是为了你自己......”

    “是,我不否认,我不为自己,怎么为你......”

    “.......好。”

    夜间起了风,外面的树枝沙沙作响,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不能完全听清楚,但捕捉到关键词的话,也能猜出一些苗头。

    数日后,在留下城,一名布庄的掌柜终于拿出了藏在他床板下面的一匹布,小心的塞在贩卖菜油的驴车里,经由一支某个晋都贵族雇佣的船只,送到了晋都城外的威侯府庄园。

    这里是威侯府仅剩的财产,里面有谢家长房以及二房的所有女眷,少数仆役,上百名家将,十余名铁卫。

    “你能肯定……这个消息一定是真的?”

    “母亲……我不能肯定,但如果父亲出不来,我……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裴儿你不该去见他……”

    “我不能不去,大伯母……我没有办法……”

    “若非老爷不肯,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无能为力。”

    “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此时确实需要外力相助,药草已经晚了两天,我怕二兄撑不过……”

    “我亦知此事紧急,只是遍求不得法子,如此想来,齐王之言,或可一试……”

    “正是如此!”

    这样的交谈,谢神裴在其中,或许有些不当。不过大伯母与司马氏均未让她回避,她便姑且听着,左耳进,右耳出。

    再一天后,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宦官,带着一个捧匣小太监,佝偻着腰,走进了晋都城西那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色建筑。

    这座建筑的最底层、最里间一间囚室,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趴伏在床上低声咳嗽,从他没有一刻不在颤抖的肩头可以看出,他忍得很辛苦,想必极其难受。

    “吱呀……”伴随着生铁摩擦的声音,以及齿轮转动的咔嚓声,老宦官走进来,打开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盒子,说道:“二爷,来,喝了它,喝了它,就好了……”

    一个时辰之后,老宦官带着小太监出来了。

    “你,把头抬起来!”

    一名缇骑对着老宦官身后的小太监喝道。

    老宦官看了那名缇骑一眼,缇骑好不示弱,哼了一声,说道:“蔡翁,规矩终究是要讲的,莫要让缇骑司难做。”

    老宦官点点头,于是朝身后望了一眼。

    “噢~蔡翁!”

    “指挥使大人!”

    一道魁梧的身影出现,来人身着黑底紫鸳鸯服,正是新晋缇骑指挥使司大人,乌山。

    “乌指挥使。”

    “蔡翁,不想在此遇着了,哈哈,蔡翁近来可好?早就听说蔡翁有难眠之恙,本使正想着待最后一支缇骑送去北面,便将那支宋人的南疆……”

    “指挥使大人客气了……”

    “呜,蔡翁,敢问您此次前来……噢哈哈,是本使多言了,蔡翁送来的书籍,都是宫中的藏本……”

    “指挥使大人所言极是。”

    “唔,既然如此,本使也就不耽误蔡翁回宫了……”

    “指挥使大人自便。”

    “蔡翁请了。”

    “请了。”

    老宦官与乌山道别,随后乌山淡淡看了那名发问的缇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