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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和铁林进了电梯,上了楼。
电梯间欧式沙发上坐着的人成了廷伯。
809房间的门开了,开门的人是方城。
方城见到铁林,咧嘴笑了笑,连忙迎两人进了屋。
靠窗的茶几两边只有两把椅子,徐天坐了一把,方城坐了一把。
铁林没有地方坐,就坐在了床上,靠在床头,顺手把玩着电话机的话绳。
方城瞥了一眼床上坐着的铁林,问徐天。
“有事情?”
徐天紧闭着双唇,看了看方城,又看了看窗外的细雨,默默地点了点头。
“刚刚日本人找到了亨利爵士,让他以香港医疗协会,香港中医护理协会的名义向香港警方提出照会,调查昨晚的案件,严惩凶手。”
徐天的话很平静,方城却微微笑了笑。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徐天转过脸,看了看方城,又看了一眼方城。
“任达云明天一早就会接到那个照会,届时他会出席例行的记者会,他应付这些没有问题。”
既然任达云那里没有问题,剩下的问题就在我们这边了。
徐天忽然朝坐在床上的铁林喊了一声。
“铁林,你这么晚找我,有事情吧?”
铁林微微一惊,站起身,走到两人的桌边。
他看了看方城一眼,欲言又止。
徐天浅浅一笑。
“铁林,你说吧,老方是信得过的。”
铁林点了点头。
“我知道是谁向那个蓉城来的刑警开的枪。”
铁林的话不但让方城大吃一惊,甚至连一向沉稳的徐天都变了脸色。
“谁?”
铁林慢慢地蹲下身,手肘撑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
“应该是宋开山的司机……”
铁林的话未说完,方城和徐天两人惊愕地对视一眼。
怎么会是他?
铁林慢慢地讲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有件事情,方城是知道的,卢千阳向阿景要了一枚硬币,一元港元硬币。
当卢千阳告诉方城,他要打个电话的时候,方城以为他开玩笑。
卢千阳并未开玩笑。
在悬慈医院的每层楼里,都有一部投币电话。
当然七楼也是有的。
方城从花白凤的病房出去,卢千阳就在门口不远的投币电话上,用司机阿景给的一元钱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打给铁林的,铁林给了卢千阳一张有他电话的名片。
卢千阳这小子是干这一行的料,他打电话给铁林的目的,就是在给方城,给他自己留个后手。
谁也不清楚去闯了那间神秘的实验室,会不会有危险。
无论有没有危险,总要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铁林就是卢千阳留的地盘。
铁林接到卢千阳的电话,连忙开着车往悬慈医院赶。
等铁林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入口已经被警方封锁,大批飞虎队全副武装,正等待和命令往楼里去。
于是铁林就把车开到了医院后面海边的路上,他正打算下车翻墙进去,他正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枪,顺着七楼的雨水管道往下爬。
铁林躲在院墙外面的一棵椰树后面,等那人出来,月光下,铁林看得很清楚。
是宋开山的司机,阿景翻过院墙,弯着腰,一路小跑钻进前面沙滩边上的停着的车里。
“车是宋开山的车,车牌我记得的。”
铁林抬起头,看着徐天。
方城满脸错愕,只有徐天的脸色依旧那么平和如水。
“我知道了。”
徐天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来,忽然又问铁林一句。
“铁林,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
铁林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
铁林站起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方城。
徐天从铁林的目光里看出了不同寻常。
“今天接到北京方面的消息……”
铁林有些支吾,也许他在考虑该不该说。
徐天微微地笑了笑,拍了拍铁林的胳膊。
“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用告诉我们的。”
铁林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为难。
方城咧嘴笑了笑,轻轻地摇摇头。
“铁林,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怕伤我的心,我来说。”
徐天立即把目光移到方城满是皱纹的脸庞上,眼角微微一眯,盯着方城。
“我刚刚打了个电话……”
方城指了指放在床头的欧式的电话机。
“北京组织有了指示,清除我在国安内部的所有资料,不再承认我是国安曾经的干部,也不承认我的身份……”
徐天的眼睛眯得更细了,目光变得如冰一般寒冷,他盯着方城几秒,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铁林。
铁林轻轻地点点头。
“那个蓉城来的刑警,国安也不承认,系统内查无此人。经多方调查系蓉城某区派出所副所长,休假期间旅游至香港。”
方城的眼睛狠狠地闭了闭,电话里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敢把这个信息告诉他,若不是铁林说出来,方城怎么也不会相信。
上面连卢千阳也不会承认了……
方城从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承认,也不会担心自己的历史和过去被抹杀。
如果他们对卢千阳也是这个态度,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上面终止了那个计划,这个计划里的每一人,都有可能被抛弃。
无论他们现在潜伏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贩夫是贩夫,走卒是走卒。
这才是最为要命的。
方城不由得觉得口中一阵苦涩,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给李文斌出主意——和卧底切割。
想不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的头上。
方城缓缓地把脸侧向窗外,外面朦胧一片,维多利亚港湾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在那些雨滴上,显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来。
徐天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更犀利,更冷酷。
他忽然能理解铁林刚刚喊了他一声“天哥”,他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铁林想要跟着自己出门去。
那声“天哥”,铁林的心里冷了,他还想回去做个普通的巡捕,哪怕做一个被日本人,被法国人欺负的法租界巡捕;他跟着自己出门,并不是想探得自己的什么秘密,他不过是在潜意识里,离最强大的人更近一些。
至于他一进屋,大大咧咧地躺在方城的床上,只不过是心情沦落到了最低谷。
徐天默默地站起身,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茶水已凉,冰凉。
他轻轻地抿了一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