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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全心中咯噔一声。
但是,多年的御前侍奉,已经让他练就了一副随机应变之身。
他快步向前,去扶住成帝,一脸疑惑道:“陛下的意思是……”
然后,他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这应该不能吧?那陛下可要小人暗中去查上一查?”
成帝却是摆了摆手,不让海德全扶他,自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缓步朝前走着。
成帝并没有让人去追查这件事。
但他还是命人以亲王妃之仪制,为沈念之举办了丧仪,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沈念之出殡的那一日,霍尽渊带着萧晚晴前往吊唁。
霍尽渊刚要登上马车之时,纪云舒被青鸢和蓝屏搀扶着走了出来。
纪云舒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素着一张脸,一点粉黛未施,鬓发上也钗鬟全无。
纪云舒自打醒来以后,便让青鸢帮忙打听了沈念之的丧仪,得知她是今日出殡。
“殿下,王妃娘娘,妾可否随你们一同去拜祭?”纪云舒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
萧晚晴看了看霍尽渊的脸色,却发现他眉头紧蹙,脸色只有冰冷之色。
就在前日,霍尽渊才亲自带着纪云舒去了东宫。
可是当天废太子妃就因难产大出血而崩逝了。
虽然这消息捂得严实,可萧晚晴毕竟是燕王府之人,与霍尽渊和纪云舒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怎能没发现两人之间的异样?
尤其是霍尽渊,自从那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萧晚晴心中当然疑惑,猜想恐怕是纪云舒冲撞了废太子妃。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霍尽渊对纪云舒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而那个孩子……她不敢往下想,每多想一分,都觉后背发凉。
萧晚晴见霍尽渊神色冷漠,便开口道:“纪侍妾,你何曾见过王爷带正妻出门吊唁,妾室跟随同行的?”
“你这是要全金都的人,都笑话王爷不知礼数吗?”萧晚晴的头高高扬着,后背也挺得笔直。
现在,她也是有孩子的人了。
萧晚晴见霍尽渊的薄唇微抿,又补充道:“更何况,你本就身子不适,不宜劳累颠簸。”
“现在的你,头等大事就是养好身子,为王爷诞下子嗣。还不快回去歇息?”
霍尽渊的眼睛只从她的面上扫过,看着她虚弱苍白的模样,他只用力一撩衣袍下摆,便上了马车。
看着霍尽渊和萧晚晴乘坐着马车离去,青鸢只觉得手中搀扶的主子身子一软。
她赶紧扶住主子,她对纪云舒道:“主子,外面风大,奴婢扶您回蘅芜苑。”
纪云舒心中却五味杂陈。
那日,霍尽渊进来的时候,应该是正好看到了自己用力甩手,而沈念之恰好摔倒的那一幕。
所以,他一定认为,是自己推倒了沈念之的吧?
沈念之死了,只留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纪云舒记得,在沈念之摔倒的前一瞬,她的嘴巴张了张,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
那一幕如此深刻,以至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纪云舒不会记错的,沈念之在摔倒的前一瞬,她的嘴型分明是在说:“纪侍妾,对不起。”
这是什么意思呢?
纪云舒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她确实有些站不住了,便在青鸢和蓝屏的搀扶之下回了蘅芜苑。
霍尽渊和萧晚晴走到沈念之的灵堂时,一片缟素的灵堂十分的冷清。
废太子出了这样的事情,朝中人人自危,纷纷与之划清界限,生怕沾染分毫。
而沈府更是因为沈钧儒的逃走,而风声鹤唳。
他们就如同一群被押在法场的囚徒,铡刀已经打开,只是不知道那刀子何时落下而已。
因此沈府的人,也没有人敢上门来给沈念之吊唁。
霍尽渊从小内监的手中接过三炷香,他脚步凝滞,缓缓地走上前,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斯人已逝,霍尽渊在心中默默地对着沈念之的灵牌起誓:
他一定会护她的孩子周全,让他好好长大!
萧晚晴感受到霍尽渊如同云团一样笼罩的沉郁。
在回程的马车上,她便想着法子地同他说话,希望能令他开心一点。
“王爷,孩子这几天又大了一圈,奶也比之前之前吃得多了些……”
这个孩子因是早产,身体有些羸弱,就连吃奶都不怎么使劲儿,有些病恹恹的。
萧晚晴便衣不解带地守着他,挑奶水最好的乳母喂养他。
“王爷,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王嬷嬷和萧晚晴说,霍尽渊是在沙场上征战杀伐的人。
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字,也能为孩子压一压。
这样,那些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就都不敢近小主子的身。
听到萧晚晴这么说,霍尽渊才揉了揉眉心:“好,容本王好好想一想。”
霍尽渊同萧晚晴一起回到了临华殿,适逢许府医刚给小公子诊完脉。
萧晚晴回到临华殿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孩子。
霍尽渊便在外间,细细地问了小公子的身体情况。
许府医便如实说了,小公子因为早产,身子孱弱,需要十分精细地照顾。
好在乳母的身体健康,乳汁也十分充盈,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让小公子好好吃,好好睡。
霍尽渊点点头,便挥挥手,让逐风带着府医下去领赏。
“等等……”许府医刚要转身的时候,霍尽渊便叫住了他。
“蘅芜苑的纪主子……现下身体如何?”霍尽渊沉声道。
纪云舒的这一胎,也是由许府医照看的。
所以他每日都会去给纪云舒请平安脉。
许府医忙躬身道:“纪主子受了凉,寒气入体,加上她孕期神思不宁,肝气郁结,气血不调……”
看着霍尽渊越来越严肃的脸色,许府医都不敢往下说,声音越来越小:
“总之,纪主子现在需要好好养病,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否则……”
“否则什么?!”霍尽渊的声音一下子冷厉起来。
许府医忙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他连看都不敢看霍尽渊一眼,只是道:
“纪主子之前见过红,如若再这般多思多虑,恐……恐……恐有滑胎之风险……”
一抹暗色的影子在屏风后闪了闪,便消失不见。
而霍尽渊则毫无察觉,此时他紧紧地抓住圈椅的扶手,似要将要木头给捏成碎片。
“你给本王听好了,本王命你照看她的身子,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本王就要你的命!”
霍尽渊脸色骇然,许府医更是战战兢兢。
等到他从临华殿退出去时,夜风一吹,他才发觉后背早已透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