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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事务所时已经快晚上10点。
好在杰森还在值班，叶程宇直接把三人的新进程告知对方。
传过视频后，杰森立刻进入状态，开始逐一排查监控视频中的目标车辆。
站在杰森身后，叶程宇视线一直十分犀利地黏在对方电脑屏幕上。
但半中间不经意侧目，他意外注意到站在方俊身后不远处的秦斯洋正若有若无地瞄着自己身边毫无察觉的方俊。
一瞬，脸色变得很臭，叶程宇长长吸了口气。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瞄了眼墙上挂表，他朝秦斯洋偏了偏头，示意对方过来自己这边。
接令，秦斯洋悠闲地溜达过来，脸上表情似乎还十分畅快。
“斯洋。”语气正经，叶程宇朝杰森方向扬了扬下巴，“今晚你留下来，陪杰森看看监控资料。”
“啊？”撑了下眉，秦斯洋脸上滑过一抹意外。
方俊听到他们这边动静，也好奇地张望过来。
“你不是想在这边学点东西么？”叶程宇双手插兜，神色凝重，“正好，这会儿是实打实的追踪调查，你顺便可以积累点经验。”
“呃，宇哥。”看了眼腕表，秦斯洋呲着牙，一脸胃痛的表情，“你让我留下来——是通宵的意思吗？”揉了揉头发，他苦笑，“我大学还没毕业，你这一上来也太凶残了吧……”
“当然不是通宵。”叶程宇眯眼，“不过就算通宵对你来说有什么问题么？”想到前段时间这小子为了他前男友的事情经常是半夜三更把自己揪起来煲电话粥，叶程宇就一阵无奈，“你不最喜欢当夜猫子么。”
伸手把头发挠得嗞嗞响，秦斯洋侧眸瞄了眼方俊，注意到对方正不解地瞄着他俩。
再次露出为难的表情，秦斯洋一脸恳求：“宇哥，那个、今儿实在是太晚了吧——不然明天，我明天一定陪杰森哥怎么样？”说完，他还象征性地蹭到正认真盯着电脑的杰森身边大力拍了拍对方肩膀，搞得那个正聚精会神的男人惊讶地抽了下身体。
“明天还有明天的任务，如果今天能把christina的事情搞定，明天就能考虑坐飞机去horse了。”叶程宇双手环胸。
“那宇哥——”转为商量的退让语气，秦斯洋抿着唇，“你看这样行不行——”瞅了眼站在叶程宇身边的方俊，他笑，“呃，你和方探陪我留下来怎么样？……”再次拍了拍无辜杰森的肩膀，秦斯洋露出讨好的笑，“我毕竟第一次‘出山’，手生的地方也算是有你们帮忙指点一下么。”
“你让我们俩都留下来？”叶程宇当然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算盘。
他侧首瞄了眼身边完全不知所以的方俊，坚定摇头：“当侦探第一天你就应该明白效率这件事情到底有多重要。”伸手指了指方俊和自己，叶程宇严肃，“本来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你让我们俩都陪着你，你到底是——”
“对嘛宇哥。”秦斯洋眼前突然一亮，终于揪到对方论点漏洞般硬生生打断对方，“你自己都说这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那杰森哥一个人在这边效率肯定比有我在旁边瞎掺和要效率高吧。再说，就算我们仨都留这边也没什么吧，反正你俩回去也没别的事情要办，具体结果不也得等杰森哥报告么？那留这边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总比明天听齐娜姐通知要快捷得多吧？”
“……”叶程宇张了张嘴，片刻后又噤声。
他和秦斯洋那张带着隐隐得色的脸对视了一会儿。
从对方机灵的眼神中，他明确读出这小子压根没别的目的——
就是为了和方俊在一起呆得时间久一点。
烦躁地揪了下鼻梁，叶程宇侧开眼，莫名觉得心下堵得不行。
倒不是因为和这小子抬杠惨败，而是看着身边毫不知情的方俊，他居然莫名有种只要自己不看着，对方可能会被那个看起来不经世事其实攻势强劲的小子吃干抹净的错觉。
思考清楚这件事的瞬间，他真有种立刻把方俊连捆带绑弄走的冲动。
意识到这种操蛋情绪的冲涌，他才明白之前劝方俊不要吃醋的自己是有多站着说话不腰疼。
连把这小子单独留下来和方俊隔离的损招都能想得出来，叶程宇几乎要被自己幼稚的行为讽刺到直不起腰。
长长叹了口气，叶程宇伸手整了整衣领，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秦斯洋言语。
不过对面那小子看着他凝重的脸，倒是丝毫不含糊。
瞅了眼方俊，确定对方没在看自己后，秦斯洋走上前去，把叶程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露出一抹理解的笑：“宇哥，其实我知道。”
叶程宇皱了下眉。
“——我知道你是怕我跟方探在一起转移了注意力，对吧。”
“……”叶程宇肩膀一僵。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之前跟你保证过我绝不会因为情绪方面的事情耽误工作。”
“……”叶程宇感觉这会儿的自己憋屈到和特么傻逼没什么区别。
“你看这样行不行——”一脸不砍价到底不罢休的样子，秦斯洋又向叶程宇靠了靠，脸和他凑得相当近。
不远处方俊视线虽然挂在屏幕上，但也在若有若无注意着这边的发展。
“——你把方探平时喜欢做什么事情，去哪儿什么的告诉我行不？”搓了搓手，跟小贩数钱般笑得那一嘴白牙灿烂，秦斯洋点头，“只要你告诉我，我今天就留这儿陪杰森哥过夜，怎么样。”
闻言，叶程宇脸色一黑。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程宇。”
不过正会话间，方俊那边已经阴沉开口。
叶程宇从秦斯洋肩膀上向方俊投去一瞥：“嗯？”
“走不走？”向墙上挂表偏了偏头，方俊皱眉，“挺晚了。”
“哦，行。”无奈抿了下唇，叶程宇说，“等下，我跟这小子交代完事情就走。”
“……”方俊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那种犀利眼神，即便隔着这一小段距离，叶程宇也能感到那隐隐绰绰的韧劲儿。
秦斯洋在旁边喜笑颜开，总感觉自己方才的劝说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叶程宇瞅着身前仿佛中了头奖的小子，斟酌了一下，也确实觉得抛几个关于方俊无关紧要的话题，如果能让这小子稍微收敛一些，也未尝不可。
点了点头，他盯着秦斯洋，同样压着声音开口：“行，你想知道什么？”
“方探他平时都喜欢做什么事情？去哪儿？吃什么之类的——”咬了咬下唇，秦斯洋腼腆地伸手搓着下颌，“我都挺感兴趣。”
“他平时——”刚要开口回应秦斯洋的话，叶程宇却倏然噤声。
犹豫了一下，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即便自己和方俊已经算是正式意义上的“交往”，但自己对现在这个男人的了解，除了性格还有一些最常见的生活习性外，其实没有任何深入了解。
毕竟已经过去4年，对方身上到底有多少变化，他根本没办法估量。
即便他有把握说出4年前方俊身上的习惯，但现在的对方对自己来说，俨然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区别。
尤其是虽然住对门，但毕竟不算同居。
对那家伙，他最多也就敢确定对方还喜欢吃甜食。
平时除了在事务所打打照面，他还真不知道现在的方俊喜欢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
前段时间在对方客厅见到过不少枪支照片，不过他不敢确定方俊到底是不是真的枪支迷。
而意识到这点的瞬间，他倏然有种莫名的挫败和恐慌感——
一方面，他挫败自己身为侦探，居然对现在的搭档最普通的行为习惯没有深入了解，而这种对细节忽视的严重程度绝对能让他成功摘得“侦探界糊涂虫”桂冠。
——简直和打自己脸没有任何区别。
另一方面，他恐慌自己从本质上来说，其实和秦斯洋这小子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自从方俊回来，自己最多也就是比秦斯洋多了个和方俊去fairy岛接触的机会。
换句话说——
如果和方俊假扮情侣去fairy岛的人是秦斯洋，之前方俊开玩笑说自己可能会喜欢秦斯洋的场景就不是假设而是事实了。
捏了把冷汗，叶程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对秦斯洋说：“他喜欢加糖的咖啡。”顿了顿，叶程宇无奈地补充，“加很多糖的咖啡。”
秦斯洋在旁边听得一脸黑线：“就、就这样？”
“……”叶程宇半眯起眼。
“什么咖啡？拿铁？espresso？美式？还是——”
“——随便。”叶程宇不自在地侧开眼，硬生生打断对方。
方俊对于咖啡没有任何挑剔，一向来者不拒。
唯一的要求就是——
要甜。
“宇哥，你不能这样。”秦斯洋一脸为难，总觉得叶程宇是故意不放话，“我保证说话算话，行不？你再多说一点，我今晚绝对在这边陪杰森。”
“小子，你少跟我讨价还价。”叶程宇拉下脸。
“宇哥，拜托了。”秦斯洋扯起一边嘴角，一遍漏风地吹着一边谨慎地虚起声音，“我追方探的事情，你如果不帮忙可能还真有点困难——”
听着对方悠闲地说着“追方俊”，叶程宇就莫名上火。
压制着心下难耐，他径直从秦斯洋身边侧开，严肃地冲对方说了句：“今天先跟你说这些，晚上看你表现。”一脸*oss的神情，叶程宇单手插兜，“如果你今天和杰森有突破，明天我就告诉你更多。”
“草……宇哥。”秦斯洋喃喃着咂嘴，“你这也太——”
“就这么定了。”叶程宇转头瞄了眼已经等在门口一脸酱紫色的方俊。
“喂，那你说话算话。”秦斯洋声音沉下。
“对。”
“只要案件有突破，你就要把方探的事情都告诉我。”秦斯洋一本正经，“我要完整版，不要删减版。”
“……”叶程宇咬了咬牙，皱眉，“行行行，你抓紧干活吧。”
抛了句话，他没再解释什么，径直转身走到方俊身边。
“行，宇哥，你说的！”爽朗地朝门口叶程宇背影嚎了一嗓子，秦斯洋一脸自信的笑。
叶程宇头也没回，只是象征性地背对着对方伸出胳膊在头顶挥了下。
方俊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俩人跟约定暗号般的告别方式，不禁愈加困惑。
一直到出了事务所披上月色，方俊才声线不悦地开口：“程宇。”
“嗯？”心事重重地盯着地面，叶程宇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刚和秦斯洋在说什么？”
“没什么。”引着方俊上了自己私车，叶程宇开始调整自己座位。
在副驾上调整了下坐姿，方俊侧头看着表情复杂的叶程宇，不知道对方在烦闷什么。
车内氛围有点沉闷。
直到对方开上回山上公寓的马路，方俊才打开身侧车窗。
夜风立刻泄洪般涌进来。
方俊单肘搭在窗户沿，任强劲风力把头发拨得群魔乱舞。
叶程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公路，瞅着车前大灯把马路照亮的那两块拉长版椭圆光圈发愣。
虽然真的很想再深入问一问叶程宇和秦斯洋方才的“悄悄话”，但方俊知道，之前叶程宇才跟自己讨论过吃醋的事情，如果自己再粗神经地把这种事情搬出来，实在不够大气。
本来么。
如果决定和这小子交往还处处存疑没有最基本的信任，那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长久下去的。
念及大局，方俊决定不再考虑这些鸡毛琐事。
正当他视线飘渺地望着窗外被夜色模糊的树影时，身边叶程宇突然不浅不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方俊。”
击打在窗沿的风声太大，方俊皱了下眉，转头望向主驾驶，以为自己听错。
瞅着叶程宇和方才没有任何区别的侧颜，他试探地开口：“程宇你刚说话了么？”
“嗯。”叶程宇表情十分冷冽，但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把窗户关上，风声立刻散去，方俊正儿八经侧头打算认真听对方说话。
“……”
没再言语，叶程宇在夜间空荡的马路上狂踩着油门。
能鲜明感觉到对方突然加速时，自己身体被惯性压在椅子背上的力道，方俊皱了皱眉，勉强一笑：“喂，我说——”朝前面扬了扬下巴，“就算没人你也悠着点速度。”
“方俊。”
“我不是在呢么。”下意识伸手攀住窗户上面的扶手，方俊盯着前方，捏了把冷汗，“嘶——你开慢点——”
“……”叶程宇没管他，只是继续踩油门。
“你这是怎么了？嗯？”感觉自己在旁边的建议压根没起作用，方俊苦笑着绷起唇，“想飙车爽爽？”
“方俊，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突然冷不丁的，叶程宇在快速前冲的车厢中向方俊抛出一句。
压根没反应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方俊无意识地咂嘴：“我叫你慢点你没听到么？”
“我喜欢吃什么？”没放慢速度，叶程宇表情倒是很镇定。
“喜欢吃什么？”方俊扯着窗户上扶手，盯着前方大转弯惊呼一声，“喂！你慢点！”
叶程宇仍然没降速，就那么硬生生转了过去。
有种玩漂移的刺激感，方俊整个身体被惯性死死压上车壁。
“我操！”咬牙，方俊这会儿开始正视叶程宇的反常，“你没事吧？搞什么！”
叶程宇突然打了右转向。
紧急踩下刹车，叶程宇在路边停了车，打了双闪，伸手揉了把脸。
方俊惊魂未定地望着身边脸色十分不好看的男人，挫败一声哧：“——你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叶程宇伸手扯了扯领口，转头望向方俊。
车内昏暗光线中，方俊能看到对方异常认真的眼神。
“方俊。”叶程宇声音冷凝，“我喜欢吃什么？”
“……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俊感觉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想知道。”叶程宇一字一顿。
“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方俊无奈，“怎么会问我？”
“你知道么？”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让我怎么知道，嗯？”方俊柔和了目光，苦笑。
“所以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瞅着叶程宇有点黯淡的表情，方俊渐渐意识到这不是自己随便给个答案就能解决的问题。
就那么沉默在车厢里，他斟酌了一会儿，才挫败地坦率道：“你——喜欢吃辣的东西，不是么。”回忆着4年前叶程宇的习性，方俊长长叹了口气，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了一句，“应该——是喜欢吃辣的吧。”
“……”叶程宇沉下脸。
过了一会儿，他侧开脸，摇了摇头：“我最近喜欢吃什么，你不知道么？”
“你最近——”方俊喃喃着重复对方的话，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对话的走向趋势有点不对。
又沉默了一会儿，他挫败道：“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想吃什么你就说，这会儿下山应该还赶得上夜市。”
“你不知道我现在喜欢吃什么对吧。”叶程宇挑眉，盯着方俊开口。
“——对，我不知道，行了么？”方俊脱力承认。
“没错。”叶程宇叹笑，“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摇头，他讽刺地喃喃，“咱俩还真特么是最佳搭档。”
“——不知道又怎么了？”方俊直起身，慢慢向主驾驶方向侧了侧身。
“咱俩在交往不是么。”叶程宇垂着脸，开口。
“……”
“连你喜欢吃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这也太有意思了不是么。”叶程宇舔了下唇，“咱是情侣么？咱特么连侦探都算不上了吧。”
“……”
方俊盯着叶程宇，视线渐渐凌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