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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头高起,吕布还在酣睡。
严琼的一双俊眼还在凝视着心爱的郎君。昨日那一幕太惊险了,要是他下手再重一点,只怕夫妻就难相见了。幸好他粗中有细,留了一手。
不过,无论如何,重逢之时的拥吻,还在她记忆深刻地留印。虽然忌讳了黄彪,显得特别短暂,但终究有过。只要有过,再短暂也足够了。
她感觉丈夫的力气还是那么大,所以她对他的身体放心了。她知道他没事,他说他是受了伤,但要不是乌桓人的重兵来攻,自己也还能勉力一战,就是担心黄彪将军会有性命之忧。
原来黄彪受了严重三处伤,吕布自己又因腿伤不能行动。一边在希望汉军来救,一边又怕乌桓人的部队的袭击。因为这一带终究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他的腿伤,是因为勉力抽槊,去抵挡了罩在黄彪头上的那致命的一棒。那将使一狼牙棒,武艺绝对在黄彪之上。就因为这一架,黄彪反败为胜,击杀了那狼牙棒将,可是吕布却因此腿上挨了敌将一枪。
尽管吕布机敏地闪过重击,但那一枪却无法闪避。
此时的黄彪胸上被砍了一刀,所以举刀之力就打了折扣。吕布知道他不能久战,而自己腿伤,又无战马帮助,确是形势凶险。
好在其时汉军已经打开了局面,乌桓大军正在撤退。所以加在他俩身上的压力渐少。乌桓军士不想恋战,他俩这才死里逃生。
但是还是没有办法与大军联系上,幸好有一村民帮助,将他俩扶到土窑子,说必须找医生治伤。当地有两个治伤的土医生,他说就去替他们找来。
可是这一去就久了。
原来在这一带,乌桓人平日里就常来来去去。经此役后,乌桓军士受伤的不少。那两医生,一个被乌桓人强请去治伤。另一人则躲起来了。
这位村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偷偷过来这土窑子。刚好那时严琼和吕布已经消了误会,而喜相逢了。秦同的什伍也回头找到土窑。
后来秦同找了三匹马,分别给吕布、黄彪和村医骑乘,接回营部。经过几日治疗,吕布的伤渐渐好了起来。
这时吕布又一次想到张援,心想要是张援有空,能到军营里来当军医就甚好,只是怕杜鹃不同意。一想到杜鹃,就觉得自己欠了她,所也就不敢再动这个主意了。
眼下吕布正在疲倦中睡着。严琼在温情地看着他。严准看着女儿对吕布的注视,心里便去想自己的事了。
昨日之事后来颇让这位朔方铁匠感到痛心,原来自己为吕布所铸造的大戟竟然折断了。以致吕布遭遇危难,他觉得有责任,也觉得一定要成功锻造出一把真正的神戟来。
可是没有上好铁材,这又谈何容易。
乌桓人今日停止了战事,也许是昨日的失利让他们有些失望,或者就是他们正在策划着什么新的阴谋行动。
严准的脚步往军营之外行去,他不骑马,常步行进出军营,那些军士也都认得他。他现在想去找这朔方城里第一流的铁匠,那就是徒弟大黑的亲叔,人称武老叔,自己也称他武老叔。只有武老叔才能教自己怎么办。
到了武老叔家,才知道他被人请去指导打铁了。那是城里新近开的一家铁铺子,由于铁匠本来就不多,更加严准现在与女儿女婿一起住军营,也很少经营自家的铁铺子。所以这新开的铁铺,却也稍许弥补一下这方面的不足。
严准心想,看来自己这家铁铺老不开张也不是事,还是回来打铁吧,这样也不闷。晚上也可以睡在军营,白天则回来打铁,不也好吗?
这么想着就又开始回忆自己的以往了,不禁又吟唱了那首打铁歌:倚古槐之向荣兮面春水之清涟盼星月之睇眸兮占晚风而铿锵远廷堂之繁煌兮独钟情于林泉……
他却没有再唱下去。他无法潇洒。他的心还是沉重的。他不敢想当时吕布所处的情势,当时是危险到了极点,也许当世除了爱婿吕布,只怕没有一个人会活着回来!
他的额前生出了冷汗。
他的眼前又映现了那种视野,风沙满天,黄沙百战穿金甲!这么艰苦的战斗,为的是谁呀?我严准,安然躲在军营,躲在家中,难道说仅一把精品大戟,就完成不了?那我还称得上汉子吗?
严准找到那家铁铺子时,已经是日头近午了,远远就看到武老叔的身影,那随风飘荡的白色须髯在炉火边。见严准来,那家铁匠赵师傅便也招呼了,然后三人坐着叙谈,却也骋怀。
说了一些干铁匠活的事,还有打铁的技术内容。这时武老叔便说,我家采有青梅,正是青梅煮酒时,二位贤契不如到我家,一道煮酒叙谈。
那赵铁匠当下很高兴,就掩了火,吩咐交代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要守家门,然后就随武老叔和严准一道,到了武家大院。
酒马上上了,老叔的儿子和儿媳也都出来招待,还有长孙也来了,武家人丁兴旺哩。但武老叔不想张扬,没打算让他们在场太久,煮酒好了端来就是了,关键是煮酒和喝酒。
大黑也出来为武老叔招呼客人。眼下这也算铁匠的朋友,铁匠的聚会呢。所以就让他留下,一起喝酒叙话。
然后严准就说到昨日的战事,这种内容是眼下大家最关心的。因为乌桓人的手中弯刀,还有口中嗷嗷声,说起来离大家都特别近。
战争的阴影覆盖了这里人们的正常生活。他们也有些奇怪严准还能随意在长街漫步,现在听他说明究竟,这才知道今日乌桓人没敢来犯,那是因为昨日不意惨败。
然后就说到具体作战的情形,说到吕布与乌桓三将六锤作战,后来大戟不支折断,马被大锤击毙,吕布涉险不惧,夺槊血战,后来还勇救先锋黄彪。
严准把这些事说了一遍。武老叔赞叹道:“你的女婿真是当世英雄,有他在这里,是我们朔方人的大幸呢。”
严准听武老叔只顾赞叹,却没注意到自己语意,就举酒敬之,然后又说了上一回锻造的大戟,因眼前一役而折断,诚为可惜。
武老叔这才听明白了严准的意思,便说道:“六重锤夹击一大戟,此戟折断,也是必然。除非此戟得于神铁,才是神器。只有神器,那才百战不折,永不毁于外力而长存。”
不过严准却不这样看,他觉得这一次吕布遇上了大风险,就是因为自己锻造的长戟经不起强力敲打,是啊,这把长戟用的时间不算长,这说明自己的工艺该是有多么的荒疏。
当时的兵器,能浑身皆铁的锻造还是甚少的,其柄多半是竹木所制,却也坚韧。可是现在自己浑身皆铁锻造的长戟却竟然折断了,这问题出在哪里呢?是敌将太勇猛了?是铁质不够上佳,还是自己锻造得不够精工呢?
他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那就是锻造火候还没把握好,锻造的次数也不够。当然铁材非上佳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这样的话,那吕布往后作战,又将如何?”他说。
见严准有些发愁的样子,武老叔不禁笑开了。他说吕布既然是英雄,就应当不拘于兵器之限。大戟难锻造,可是枪、槊,棍、矛、鞭中也多有勇将,不如从权而择之,不亦善也。更何况他弓马娴熟,就发挥箭射之长与敌周旋,取胜之道,不也在自己的掌握中吗?
本来严准想到入深山采铁以造神戟,但经此语,知道神器为可遇而不可求,也就作罢。而武老叔说取胜之道,却也有理。再加上那赵铁匠听了入神,频频点头。严准觉得找个机会也跟吕布这般说说为佳。
接下来喝酒高兴,武老叔说到了打铁上来,说到自己曾经锻造兵器,还有听闻世上所传锻造兵器的许多传说和佳话。说到神铁时说,也许,陨铁,才是最好的锻造兵器的良材。
严准听得点头,却又有了新的茫然。这神铁,又往何处觅得!
他就这般带着酒意回到军营,这时正好看到吕布骑着一匹枣红马,手持马槊,正在试马练槊。他不禁点头,战争在即,不能不如此,虽说吕布身上还有多处轻伤,但是战争不停,就算身负重伤,也得冲锋在前。
见丈人回来,吕布便收式下马,抱揖叙话。
吕布抚着枣红马,这是他新从马群中挑出的坐骑。他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是呵,丁原赐予他的坐骑,昨日却已毙于敌将之锤。思至此,一种热血涌激,一定为丁原之大宛红马报仇!他暗暗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