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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达尔克医生满手是血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他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这身血腥味会让那些大人物很不满意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此刻的他只想在这里大喊一声然后躺在上面像个无家可归的酗酒流浪汉一样睡个痛快。
“辛苦了,”有人站在他身后躬下身说。
达尔克医生已经很累了,于是他只能长叹一口气,也懒得回过头看看这陌生声音的真容,但潜意识里他觉得这姑娘肯定不会太大,大概距离成年还有一两岁的样子。
“没什么辛不辛苦的,”这个男人仰望着夜空中低垂的星辰,那就像是一万颗钻石无序紊乱地铺在黑色的沙漠上,“只是医者的义务和尊严。”
“原来如此,”一阵夜风从花园的花草树木间穿过,少女似乎撩起了一缕发丝,达尔克医生微微眯起眼睛,似乎看见一丝淡淡的金色,“希望您被轮亥眷顾,此生幸福。”
听到轮亥的名字以后达尔克医生这才试着竭力坐起身,可当他转过头的时候,椅子后的空地上却早就不见了女孩的影子。
漆泽的冬天很少有雪,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冰冷的穿堂风携着人们的不满在塞万内部涌动,但今天王都却难得下了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大概是站在空地上仰起头就会看见睫毛上被雪花一片片沾满的程度,大街上各处都是沸腾的人群,这场罕见的降雪不仅没有降低人们的热情,反而是往人们平淡的生活里加入了一把干柴,孩童们戴着围巾帽子在各家门前欢快地扑打,不少雪人已经在街上立了起来,这种天气大人们大概也不想出门,于是窗户早早地被锁上,屋内壁炉燃起温馨的火光,雪花飘在窗户上面,顿时就被冰水黏住。
不少男孩女孩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手挽着手,脸上露出与时节不符的热切,女孩手里则捧着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花束,这些蔷薇花鲜艳得就像春天的清晨里凝出露水的生机,人们从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的街头走过,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笑容,在第一片雪花落在地面上之后每个餐馆都在门前挂上了好看的牌子和常青树枝叶编制的花环,精致的蝴蝶结绑在柏叶上面平添了几分暖洋洋的可爱,此时的气氛虽然比不上之前王都庆典时那样的热切,但温馨的程度却反而多了不少。
就连废弃隧道里都添上了几分暖意,奈德给弟弟做了一碗肉汤,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无声地回忆起了一个男孩的模样。
巨大而高昂的白色尖塔此刻也被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塔尖上微微被风一吹就会落下无数大块的白雪。
一个青年哼着歌,身上裹着毫无风度的厚实衣服,怀里抱着一束鲜艳的蔷薇站在门前。
当时不时有情侣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就会连忙跑上去,朝对方一顿推销。
但他大概其实是不需要推销的,因为在这样大学里的王都,在街头卖这样鲜活蔷薇的人好像除了那些特意在温室里栽培了花田的花商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喂喂喂先生来一朵蔷薇吗?粉色紫色酒红色都要哦!你看这朵酒红是不是特别艳气,是不是简直就和玫瑰没什么两样?在这样的冬天里你不觉得咱们确实得来点浪漫吗?”他对男子身边挽着他手臂的姑娘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特价只要五金币一朵哦?保质期三天,三天之内绝不凋零哦?”
五金币......这在以前可都够买一整束九十九朵精致装型的玫瑰了。
男子有些肉疼地从钱袋里摸出来五枚金币,迎着女孩兴奋的脸将那朵酒红色的蔷薇抽了出来,递在她的手里。
“祝您百年好合,”青年看着两人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的某个拐角里,嘴上又忍不住哼起来那首每个冬天都会在吟游诗人嘴里尤为流行的经典曲目《lost xmas》。
最后的圣诞节。
轮亥降世,圣人诞生,正是有着他们的光芒驱散了寒冷和危险,于是人们才能拥有如此欢快的冬日,所以人们才能从冬日浓重的阴云里看到缭绕的星火。
这首曲子甚至在轮亥里也是每次盛大演出里唱诗班必备的节目。
“圣诞节,圣诞节,圣婴在摇篮里要纯酒喝......”他哼着,却忽然被人来了一记手刀。
“你好像玩得很开心,”一个满脸冷漠的少女身披轻甲,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天气里她要怎样保暖,“圣婴可不会要纯酒喝。”
青年见了对方之后却没有任何怒意,他笑着将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在路人都有些看不下去的时候他才悠然开口:“看样子我的热量炼金矩阵效果还不错?”
“嗯,”少女伸出手按在他的额头上,好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很暖和。”
“不愧是我,”青年两手环抱在一起,脸上透着掩不住的自豪,“这我也算是帮了大忙吧。”
少女歪了歪头:“你指在魔法师协会门前兜售自己的炼金产品?”
青年顿时说不出话来。
“走了,”少女默默叹了口气,“今天可是来帮师妹师妹更新魔法师认证的......可真是快啊。”
“快也是没什么办法啊,”青年笑着挠了挠头,“毕竟他们是那样的家伙,我感觉说他们天才都是贬低,真要说的话我觉得该叫他奇迹之子,叫她魔法之女。”
“你的取名技术一如既往得烂,”少女走到青铜门两侧的守卫面前,“大魔法师登记,都灵皇家圣学院,历史分院,三年级学生,蒂娜贝奥武夫。”
短暂的一阵沉默,其中一名铁甲骑士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开口说道:“欢迎回来,流淌着龙血的大魔法师,白色尖塔为您而骄傲。”
青年见状只得哀叹一声:“你看我就没这个待遇。”
蒂娜回过头,对他伸出手来:“走了。”
灰叶脱下裹在身上的那套厚重棉袄拿在手里,露出一套漆黑的风衣,他伸出一只手和蒂娜握在一起,后者等了他一下,直到并肩时才迈开步子,踏进了长廊。
“恭喜恭喜,恭喜二位通过测试,正式进阶”珍妮丝推了推眼镜,眼里虽然还残留着几分讶异,但她已经学着接受这不可思议的现状,并尽量使其变得自然而常见了......个鬼啊!?
自己面前的这个莎尔一个月前只是个低阶魔法师而已吧?那时她活用的只有一阶魔法而已吧?!为什么这才一个月过去就是中阶魔法师了?什么时候魔法师的阶位这么好突破了?而且她今年才十六岁,要知道这可是一位十六岁的中阶魔法师?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吧!!!
自己二十岁了也才是中阶魔法师,距离高阶魔法师还差点距离,大魔法师更是遥不可及,可现在自己面前这个小女孩好像能在二十岁以前踏进大魔法师门槛的样子?
至于后边的这位......
珍妮丝只能说就算是在白色尖塔里现在这个少年也已经有些属于自己的威名了。
“哥哥现在已经算是高阶魔法师了吗?”莎尔穿了一身雪白的礼裙,金色的长发被好好地扎起来,身为外城进修者的她,此刻看起来已经和其他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没有任何区别。
“嗯,算是了,”西泽低头看着手里的学生卡片,上面的认证已经从中阶魔法师变为了高阶魔法师,也就是说现在的西泽在境界上已经和学院的某些导师持平,他呼出一口气,露出一抹笑意,“还挺简单的。”
简单个鬼
珍妮丝感觉自己快疯了。
再和这两个家伙待在一起自己肯定会疯的,她确定。
从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废人,到从恶婆手里成功逃生,再到中阶魔法师,最后到能和东方使者言氏配合着击败大魔法师巅峰的微纳德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半个学期里。
在事实发生之前如果有人对珍妮丝形容了这样的一番故事那珍妮丝绝对会把一切当成夸大牛皮的笑话。
一想到这里珍妮丝就忍不住叹气。
人比人气死人这句话真不是白说的。
“谢谢珍妮丝小姐,”西泽低下头道谢,“今天麻烦你了。”
莎尔也乖巧地学着行礼。
“不麻烦不麻烦,”珍妮丝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快回去吧,他们都等着呢。”
西泽回过头,看向一堆人都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有喧闹的,有谈笑的,而安静的也有不少。
他牵起莎尔的手和珍妮丝道别。
“加油啊,少年,”珍妮丝看着西泽缓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声呢喃,“你以后在王都肯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光芒。”
“所以说你这家伙就很让人恼火啊,”灰叶揪住自己挚友的脸就一顿乱捏,捏得对方连连求饶。
“人家自己都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萨德斯一通呜呜渣渣,最后只能抱着自己被捏肿的脸默默流泪,“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我赚钱没叫你所以你才这么针对我的?!”
“我......”灰叶像是个被戳中心事的孩子,视线在四周挪转,表情也渐渐紧张起来,“总之你这件事太不道德!”
“对你们又没什么坏处,”萨德斯一脸无辜地看向角落里呆坐了很久的女孩,“对吧薇娅小姐?”
“诶?”本来在发呆的薇娅忽然被点到名字以后一脸茫然地抬起头,在意识到二人在说什么之后她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萨德斯先生,我倒是没关系,但是......”
她幽幽地说:“这种事得问西泽。”
萨德斯顿时被噎住了。
因为西泽那边的说法是只要薇娅不在意就没什么问题。
“你俩搁这逗我玩是吧?”他哭丧着脸问。
“逗大家玩的是你啊!”灰叶捂住脸说,“到底是得多不要脸的人才能把别人的事改编成小说在整个王都里乱传啊?”
就在不久前,西泽和薇娅回到学院以后,二人忽然发现身边的同窗看自己的眼里似乎都多了点什么,说是敌意也不是敌意,说是诧异也不是诧异,那种目光似乎更类似于......向往?
终于,直到午餐时一个和西泽同届的女学生羞红着脸走上前来对西泽和薇娅小声喊了一句加油之后就连忙跑开,西泽终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
仔细打听了之后,西泽才知道原来自己师兄的好友,商学院的萨德斯趁着西泽和薇娅住院,偷偷找人写了一本关于二人的小说,故事以一次邂逅为开头,中间各种曲折翻转,最后那个曾被西泽出手驱赶的恶魔教师再度回归,将二人一起抓走,生死关头西泽爆发出无可估计的力量,彻底将而恶魔教师摧毁,而二人也在这时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剧情全程以女主为主视角,西泽买来一本看完之后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萨德斯是从哪来找来了一个乙女向写手?而且这种书为什么会在王都里畅销起来啊!?
“不是,讲道理,”萨德斯强撑着面子解释说,“我觉得我做的没问题啊,你看现在学院里薇娅和西泽的人气和风评是不是一下子好起来了,你看你是不是要反给我倒贴钱......”
在察觉到自己身后的安蕾投来简直可以杀人的目光以后萨德斯缓缓地闭上了嘴。
萨德斯本来以为没什么,可今天他来了白色尖塔发现那位安蕾德赛尔还有卫斯理夫妇都在现场之后他才发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卫斯理老爷看着年轻人之间活泼的互动,和希欧牧德之间的讨论也不由自主地年轻快活了不少。
巴赫和罗伊坐在角落里,前者时不时将视线放在薇娅身上。
还好薇娅的神性被抽离之后神性融合期间的记忆也随之消失,不然这姑娘今天可就只能躺在墓园的棺材里了。
就在这一堆人之间特别突出的则是一个东方人,他两只手都挂在脖子上,不断冲着身边一个姑娘唉声叹气:“那小子说好要带我去白石城的,他要是鸽了我我跟他没完......”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在冬天的雪里他们热络得像是一丛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