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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学,郑好刚刚走出教室,就被许畅拦住了。他说:“这个星期六李瑶乙、你、我一起吃顿饭。”
郑好说:“你和李瑶乙已经成双成对了,我现在孤家寡人,就不要去做你们的灯泡受刺激了。”
许畅说:“李瑶乙说是要感谢你救命之恩呢!”郑好说:“算了吧,瘟疫闹的,有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我还要回家呢,再见。”
不等许畅回答。转身下楼。在车棚,郑好兴冲冲的把自行车推出。李瑶甲突然窜出来,拦住了他。
郑好说:“徐晓宇还在教室学习呢!”李瑶甲说:“今天不找他,找你。”郑好说:“找我干什么?”李瑶乙说:“自然有事,没事找你干啥。”
郑好知道李瑶甲不好惹“那你就说吧。”李瑶甲说:“首先恭喜你。”郑好问:“何喜之有?”
李瑶甲说:“我有个朋友看上你了,托我当介绍人。”郑好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说:“我很帅吗?”
李瑶甲说:“你就臭美吧!中山装,小平头,脸这么黑,身子骨还这么瘦小,土里土气。大概有一米七一高吧?”郑好纠正说:“一米七一点五二。”
李瑶甲说:“矮了些。不过,眼睛还算大,看上去也比较有神,鼻子长得也正是地方,牙口排列的也还不错。”
郑好说:“你这是挑牲口吧,找错地方了,看,那个地方有。”郑好朝李瑶甲身后指了指。
就在李瑶甲向后瞅时。郑好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李瑶甲的声音:“我那位朋友一米七二高。人长的漂亮有气质,家里有花不完的钱呢。”
郑好突然想起一首唐朝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想起徐芸,心中就隐隐得痛。这句诗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比妥切呀。
张海跟在郑好身后下楼,这一切都被他看到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郑好现在成香饽饽了。他这副模样,竟然还有人看上他。真不知是那个瞎眼女孩。
看着校园里成双成对的男女学生,他不由大发感慨:“这他妈的还是学校吗?学生不学习,整天搞这个,这都成了煤城婚姻介绍所,煤城鸡窝了。”
配件厂门口,张守业拦住了郑好,说:“师傅没在宿舍。”郑好问:“是不是蹬三轮还没回来?”
张守业说:“不是,师傅知道你今天回来,早早就收工了。刚刚出去,说是去买肉给你改善生活。”
郑好问:“既然买肉改善伙食,爸爸是不是最近生意特好,挣了不少钱?”
张守业摇头说:“好个屁呀,瘟疫来了,所有人都呆在家里不敢出来。三轮车生意惨淡得很。”
郑好“哦”了一声,心中很不是滋味。张守业说:“听说瘟疫是在你们学校爆发的。”郑好说:“是。”
张守业抱怨说:“这个破厂子,现在连一份报纸也订不起了,外界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整天在这里,像被关监狱。”
郑好说:“不是有个黑白电视吗?”张守业说:“别提了,被钱黑心他儿钱壮搬走了。”郑好说:“那可是公家的东西。”
张守业说:“屁,公家的就是他家的。他就是工厂老大,谁不听他的,谁就下岗。”
郑好忆起,这台电视刚买的时候,厂子正在鼎盛时期,每天下了班,四五百人围着看,甚至还有其它单位职工来瞧热闹。
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下班的阵阵欢快车铃声,喧闹声,歌声都消失了,有的只是长满杂草的厂房,荒芜的院落。承包出去的厂房。
门口一溜装饰豪华的酒店桑拿,灯红酒绿,车来车往。迎宾小姐,浓妆艳抹,花枝招展。
张守业问:“你没有被传染上瘟疫吧?”郑好说:“还好,这不好好在你面前吗?”
张守业说:“听人说学校死了很多人,每天都向外抬尸体。火化场里的炉子都被烧烂了。”
郑好说:“谣言,绝对是谣言。我们学校虽然有二十个人染上了瘟疫,可是都没有死。”
张守业说:“师傅那几天吓坏了。整整一个月,天天去你们学校。你见到了吗?”
郑好说:“学校戒严封闭了。”张守业说:“后来听说有人在电视里看见你,说你很好,才放了心。”
工厂在城市最西边,而学校却在城市最东面,两地相隔八九里。
父亲挂念自己,虽然年龄大了,仍然每天在学校与工厂之间穿梭,虽然见不到自己儿子,还是一遍一遍地去。
他不知道他儿子故意患了瘟疫,那时候却没有想到他年迈的父亲。
他倘若真的死了,他的父亲该怎样度过剩下的岁月,谁来照顾他,谁来管他。他的心应该是怎样的崩溃。
郑好为自己前几日的冒失而感到后怕。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为你自己而活着,你还要为深爱你的人而活。为了他们,要珍惜生命,要坚强地活着。
星期一,郑好早早起来去上学。远远地听见工厂门口吵吵嚷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近了看,配件厂大门口堆放了好多石头,几辆自行车,几个女人披麻戴孝趴在门口哭泣,声音哀怨。并且还烧起纸钱。
旁边站着一群年轻人,他们或是拿着棍子,或是拿着铁锹,或是拿着菜刀。气势汹汹,不停用手中家伙砸铁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铁门紧紧锁着,不然这些人就闯了进来。
张守业把郑好拉进传达室。不等郑好问就说:“今天这里谁也出不去了。”
郑好问:“这些人怎么这么凶啊?”
张守业说:“凶者呢,今天一早就来了,堵着门,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并且见人就打。刚才钱黑心的儿子钱壮也让这些人打得头破血流。”
郑好说:“钱壮竟然也被打了?”张守业说:“是啊,钱壮用棍子打人,结果被对方围了一顿狠揍。”
郑好说:“报警了吗?”张守业说:“报警了,110来做了调查,认为属于民事纠纷,就走了。”
郑好问:“什么民事纠纷?”张守业说:“好像是配件厂制造的汽车刹车系统制动蹄片出现问题。刹车不灵,对方因此出了车祸。”
郑好说:“死人了?”张守业说:“没有。残疾了。”郑好说:“没有死人还好。”张守业说:“更糟糕,还不如死了呢!”
郑好奇怪,问:“为什么?”张守业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可是现在对方30多岁,高位截瘫了。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这辈子的开销可就大了。”
郑好说:“的确是麻烦。我们配件厂造的东西质量一直很可靠啊。”
张守业说:“那是从前,师傅他们那一代人,做什么都精益求精,质量要求很高。”
郑好说:“不是现在闫明叔叔被返聘了吗?”张守业说:“是啊,钱黑心不傻,他也知道仅仅靠唐友德他们不行,打算让师傅返岗。师傅推荐了老闫。老闫是个比较较真的人。生产质量不过关,他绝不放行。导致配件厂工作效率太低。工作业绩提不上来。钱黑心很恼火,一个月前又把老闫下岗了。”
郑好说:“
钱黑心太土皇帝,太霸道了。”
张守业说:“谁说不是呢,他换上了能听他话的一帮子亲信管生产。”郑好说:“这是任人唯亲啊!”
张守业说:“所有人都听他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差一些产品也出了厂。这样效率高,生产的零配件价格低,在市场上销量好。”
郑好说:“生产东西耗费的人力物力成本高。价格自然就高。钱黑心这般急功近利搞管理,出事也是必然的。”
张守业说:“钱黑心虽然很贪婪,可是他也不想把厂子搞砸。厂子坏了,上级也要审查他,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是现在市场上谁生产的东西便宜买谁的。一味追求质量,价格那么高,市场上根本卖不出去。厂子马上就会倒闭。”
郑好说:“可是忽略质量,萝卜快了不洗泥。危险就要来了。”张守业说:“质量危险那是以后考虑的。企业先生存是最重要的。”
郑好说:“我们课本学的市场经济优胜劣汰,看样也不全是,有时候也可能是优汰劣胜。”
张守业拍拍郑好肩膀说:“是呀,不是有句话说地好吗,尽信书不如无书。社会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本百科全书!”
郑好夸赞说:“张哥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厂子门口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郑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焦急地:“张哥,看样对方一时半会没有走的意思。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你开门我试一试,能不能闯出去。”
张守业头摇的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对方可是六亲不认。见人出去就打。太危险了。”
郑好想:“今天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去晚了可要被批评。”
他向门外看了看。此时门口多了一个病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想必是哪位出了车祸的病人。郑好想:“市场经济有时候也真害人呀!”
郑好走到铁大门前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去法院告状呀,把病人放在这里有什么用,而且会把人冻坏的。”
有人接话说:“事实俱在,谁给你们告状扯皮,告状不需要花钱吗,现在病人连病都看不起了,与其死在家里,还不如死在这里。”
又有人说:“你们生产假冒伪劣产品是要遭雷劈的。”
郑好心想:“他们说的没有错呀,事实这么明白,还用再花钱告状扯皮吗?况且病人没钱治病,如果等到法院判决,不知要多少天。病人拖延治疗,病情就会加重。这种堵门要求赔偿,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吧!”
从大门出去看样是不可能了,可是又不能不去上学。
看郑好焦急的样子。张守业突然想起来,夏天时候下大雨,工厂最西面一段墙塌了半个,从那里出去应该比较容易。就对郑好说了。
郑好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张守业陪着郑好来到工厂塌墙处。
张守业说:“我托着你过去。”哪知道话还没有说完,郑好双手抓住墙砖。轻轻巧巧的跃了过去。
张守业惊奇地说:“小好,你弹跳能力挺好啊,这么高的墙竟然这么轻松过去了。”
郑好说:“这段时间好像身体轻了许多。”
张守业把自行车举了递给他说:“大概是这段时间在学校把身体饿轻了。怪不得师傅要给你买肉补身体呢!”
郑好走在路上,不由担心起父亲来。他今天出去的早,没有碰到这些人。可是晚上回来,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散去。
转念一想,这些人不是坏人。不招惹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毕竟这是法制社会,打坏了人自己也要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