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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司恬做了几道菜,商雨也留在这里没有回府。
灯下,他给七叔写了份信,让他立刻来东都会合。
司恬不解道:“为何让七叔也长途跋涉跑一趟,他年纪大了,来回奔波很是辛苦。”
商雨笑着封了信,道:“你不知道吧,七叔才是七势门的真正主人。”
司恬惊呆了!
商雨含笑道:“七叔可不是你眼看的那位普通老人,这些年,七势门的势力风生水起,他的生意也遍布大梁。他准备的这些财力人力,都是我回到仓谰的资本。”
司恬想了想,问道:“现在的仓谰王不也是他的侄子吗?为何他对你这样爱惜,一心要帮你?”
商雨道:“因为我的舅父老安庆王曾救过他。他自小就离开仓谰到了大梁,舅父对他诸多关照。后来我母亲嫁到仓谰,两人成了亲戚,更是来往密切。母亲惨死,我孤苦飘零,他对我关爱有加,视为亲生,所以他自然是一心向着我。”
司恬心里闪过一个疑惑,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上回,带我去竹林的七叔住处,坐了片刻又拉我出来,是什么用意?”
商雨点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笨,我让七叔瞧瞧你,看看我挑内人的眼光如何。”
司恬立刻俏面飞红,原来是这样。
他嘿嘿一笑:“七叔一见就喜欢,曾私下对我说,你这模样益生男。”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司恬的脸色越发的绯红,羞恼的踩了他一脚。
他一把怀住她的腰,笑道:“你表面温柔,其实也很泼辣。”
她还想再泼辣些,却被他制住了……她无可奈何地任他“欺负”了一番,心里也认从了他的意思,既然已经错过了入宫的时机,既然他已经将自己从七势门朱雀变为他的内人,那么,以后就只挂念着他就好,那些宫闱朝堂之上的权谋统统远去吧。
七叔来的很快,翌日下午就到了,还带了几位壮年男子。这些人刀剑随身,身型健硕,一看就是身负武功之人。
商雨和七叔在屋子里足足谈了一个时辰,司恬很奇怪两人在商议什么,但想到这是人家的家事,总是不好去打听,便去做饭了。
入夜,商雨来到司恬的房中,她正想仔细问问出征的细节,他草草答了几句,就吹灭了蜡烛。
黑暗之中,他抱住了她,吻如落雨菲菲,系数撒在她的脸上,唇上。她慌张的推他,却抵不住他的力气,夜静如空山,咫尺之间他的呼吸带着侵略的味道,似乎想要将她吞噬。
她觉得自己被卷入到狂风之中,身姿飘摇已被他抱到了床上,芙蓉软帐落下,她的心提了起来,他要做什么?
他躺在床的外侧,她正要担心他动手动脚不老实,他却背对着她睡了。
这人,好奇怪。
五月初,平匪增援大军开拔,司恬和七叔也进了上京,住到了郝府,司恬反应过来,“郝”应该是商雨仓谰名字中的“昊”字,为掩人耳目,特意如此。
商雨顾不上和两人告别,随着大军马不停蹄的往燕州而去。
他这一走,司恬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甚至想自己赌输也无妨,只要他平安回来。
上京的春天一向很短,来的晚走的快。转眼就是炎热的夏天。皇上龙体堪忧,不宜长途跋涉,所以直到夏初也一直未从东都回来。上京的夏天少了京都的意味,倒比平时冷清了许多。
商雨到燕州不久就传来消息,临江王反了!这话听在司恬耳里,无疑是雪上加霜。他走的时候只说是去增援临江王剿匪,她并未怎么操心,朝廷的正规军队去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她觉得胜券在握。怎么也没想到临江王会谋反。剿匪和平叛到底是两回事,后者自然是凶险的多,对手又是临江王。她算是彻底的陷入了无尽的担忧之中。
天越热,司恬越是烦闷。
七叔见她烦躁,便陪她下棋,又给讲她做生意的道理。司恬这才知道原来店铺遍天下的隆庆堂竟是七叔的产业。他自小就离开仓谰,混迹中原醉心于生意。后来财势渐盛,便招集了一些江湖豪杰成立了七势门,从中挑选一些人才培养为商雨的近卫死士。为了不暴露商雨和自己的身份,对外一直是邵培担任七势门的门主。他还告诉司恬,此次出征,他派了许多七势门的高手暗中保护,商雨绝对不会有事。
这话很具安慰效果,司恬的担忧算是稍稍减轻。七叔安慰她道:“商雨很机灵,这孩子有勇有谋,又沉的住气。再说他那一身工夫是邵培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师父教出来的,你不必发愁。”
她那能不愁?关心则乱。分离通常会让人看清楚一些平时忽略的东西,也会让一些情感破茧而出,比如思念。
这种两两呼应的情感,比独自思慕更有力量,更为深刻。她常常发现自己的梦也被他占据了。回忆常常不请自来,将过往的一点一滴自发的汇集起来,如画卷般在心里徐徐展开,或浓墨重彩,或细水潺潺,浓淡皆有痕迹。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悄然入心,让她沦陷而不自知。
和他打赌的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她心里紧张又期盼,望眼欲穿。渐渐从燕州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临江王叛贼朝着仓谰方向逃窜,平乱大军一路风卷残云般追讨北上。他们离上京越来越远,而商雨的信也来的越来越少。
他会如约回来么?
一场大雨之后,上京的炎热终于降了下来,风中渐渐有了丝丝凉爽秋意。八月底突然从东都传来消息,理臻帝驾崩了!
司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欣喜!裴云旷终于夙愿得偿。
不久,从北疆边境也传来了好消息,临江王之乱已被镇压平定,上将军即将解送一干人犯押到东都听审。
大军回去东都自然要经过上京,司恬日日翘首期盼,却不见商雨送来消息更不见他抽空回来一趟,这不合常理,他到底怎么了?
她越发的焦急,几乎夜不能寐。
“七叔,你去打听打听吧。”她忍了一天,终于拉下脸去求七叔派人去打听情况。
七叔不急不燥的告诉她:“他这小子,喜欢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再告诉别人。他没信儿就是没事,你别急,再等等。”
又等了几天,商雨才送了信来,让七叔和司恬带人一起去仓谰和北疆交界之地的廊城。
司恬吃惊的问七叔:“他怎么没和上将军一起回东都复命,怎么跑到了廊城?”
七叔道:“这应该是王爷,不,皇上的安排。我们去了应该就知道了。”此刻,裴云旷已经不再是安庆王,顺利成为新君,国号盛和。
两人在七势门几位高手的护送下,车行半月才到达廊城。
廊城位于燕州、北疆和仓谰三界交接之地,过了廊城就是仓谰。司恬发现,这里已有了浓郁的秋天味道,风,凉爽干燥,碧空万里,高远辽阔。
到了廊城,住处都已安排妥当,独独不见商雨的身影。问他派来的人,却也问不出什么,只说商将军交代,让夫人和老爷在此安心等待。
司恬被一个“夫人”叫红了脸。
七叔呵呵笑着,将司恬叫到了屋里。
“司恬,别急,商雨大概晚上就到。”
“七叔你怎么知道?”
“他留口信说去了仓谰的蒙里部,晚上回来。”
司恬这些日子和七叔一起,大致对仓谰的部族有了了解,如今的仓谰主要有四个部族,蒙里部是其中地域最大也最富庶的一部。它与大梁接壤,盛产毛毯、马匹及玉石,一直和大梁贸易来往密切,但是正因为富裕,也被现任的仓谰王裳于汤盘剥的最狠,苛税极重。所以蒙里部的首领蒙里翰一直对裳于汤心怀不满,积怨已深。
商雨去蒙里部是想策反蒙里翰?她暗暗祈愿他能成功。
晚饭之后,司恬拿了一本医书在灯下看着,烛光跳跃着,似乎心里的火苗也在跟着烛火的节奏轻轻跳跃,他几时才能回来?书上的字一个个起伏如麦浪,无法入眼入心,她不时的看着沙漏,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待是如此的让人牵肠挂肚,黯然神伤。
突然,庭院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们都来了么?”
“是,将军,他们上午刚到。”
她手里的书“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不及去捡,一步跨过地上的书,疾步拉开房门。
夜幕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正阔步走上台阶,廊下的灯光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将他的容颜照亮。
他消瘦了些,风尘仆仆略带沧桑,唯有一双眸子如夜幕上最亮眼的星辰,穿过幽幽的灯光,沉沉的夜幕,径直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着他,心里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动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牢牢被他固住了视线,不能移开半分一毫。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心里原来已经将他放的那么深,分量那么重。
他凝望着她,疾步而来。而她仍觉得他的步伐不够快,短短几步距离,似乎穿过了半年的光阴。
他只恨廊下的光不够明亮,看不清她的容颜,朦朦胧胧,莹润如珠。
他正想一步跨到她的跟前,七叔已经闻声从房里出来。
他定住脚步,对七叔施礼:“七叔,我回来了。”
七叔扶着他的胳膊,慈爱的笑着:“你回来了。可吃过饭?”
商雨摇头笑着:“还没。”
七叔看了一眼司恬,识趣的离开去吩咐晚饭,独自留下两人。
太过思念,她忘记了羞赧,放肆的打量着他,不放过一眉一睫,他的眉梢眼角都露着思念之色,纤毫必现。
凝望不够,言语浅薄。他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房里,他向来喜欢利落干脆,关上门,她还不及问他一个字,唇舌已经被他攻城略地占领,他吻的又深又狠,排山倒海一般,她情不自禁的往后倾着身子,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他抽走,细细的腰肢托在他强健的胳膊之上,水草般绵软,在似水柔情中轻漾。
他的手指托着她的头发,发簪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长长的青丝垂到腰下,随着他的动作微漾如溶溶春波。
久旱降了甘霖,长河融了落日。无须言语的灵犀,一解相思之蛊。
他想要更多,意犹未尽。她气喘不已,脸如桃花。
她仰头看着他,喃喃低语:“你失约了。”千言万语,诸多思念,只化做了一句简单的话,她的眼神半怨半嗔,半喜半羞,他沉陷于中,迷醉痴惘,不酒而酣。
“因为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你说了三月即可回来,如今已是半年呢。”
“你想罚我?”
她羞赧的低头,那个赌约他无论输赢,都是一个结果。
“其实,我不算失约。临江王还没准备这么快反,他没想到表哥突然派兵增援。我去当了说客,挑动了他的反心,我假意答应做他的内应,加促了他的谋反。万克充和北疆的一万兵马前后夹击,半个月就将临江王的兵马拿下,我说的三个月可是包括了路上来回。”
“那后来万将军回东都,你怎么来了这里?”
“表哥突然改了主意,因为老皇帝眼看就要驾崩,他密令我和万将军在北疆待命。先皇驾崩,万将军带着增援的人马回朝,原先留在北疆的一万兵马留下,还有收服的临江王的一些精锐,他让我带着这些人马一举杀回仓谰。”
“临江王的精锐怎么能听命于你?”
“他们已经冠上了反贼的称号,无论是真心还是被迫参与谋反,结局无非是流放,苦役,或是坑杀。我将他们带到仓谰,等于是救了他们的命,也许了他们以后的荣华富贵,他们自然愿意听命与我。”
她忐忑的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准备好了?几时动手?”
“我已经说服蒙里翰和我定下了盟约,异日功成,我许他三年免税,将腾罗部并入蒙里。”
司恬问道:“要从蒙里部杀过去?”
商雨点头道:“是。七叔在朝中有不少旧识,举兵起事需要名正言顺,还需要众人的支持。所以我要带着七叔一起回去,你在这里等我好消息,等我拿下王庭,即刻派人来接你。”
她急问:“我能不能和你同去?”这种等待的滋味实在是让人心力交瘁。
他柔声道:“此去风尘杀戮,我不想你受苦。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快则两月,慢则三月,我一定会来接你。我会携你之手踏上仓谰的王庭,你等我。”
他神色坚定,眼眸温柔,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有着山盟海誓的味道。
她轻轻点头,来不及体会相逢的喜悦,又要担忧即将的离别。
他似乎看出她的不舍,低头在她耳边一路吻到脖下,含糊道:“最后一次分别,我保证。”
她又酥又痒,心里默念,最后一次,但愿。
七叔在门外的回廊下低喊了一声:“商雨,饭菜好了。”
司恬忙推推他的胸膛,柔声道:“快去吃饭。”
商雨打开房门,对七叔笑了笑:“七叔,我有好消息正要和你细说。”
七叔道:“来,边吃边说。”
商雨一边吃着一边和七叔谈论着打仗布局及结盟之事,女人天性不喜纷争,司恬听了几句便出了房门去为商雨准备茶水和洗澡的热水。
过了两刻,她端着茶水到了七叔的房门外。她双手端着茶盘,一时无法敲门,正打算径直推门而入,突然被一声低声的话语止住了步伐。
“七叔,蒙里翰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良弓藏,走狗烹的道理,所以他想将女儿嫁我,这样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