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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作者:如约而至2018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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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蟠本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又见宝钗劝他不要逛去,他母亲又说他犯舌,宝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的乱跳,赌身发誓的分辩。又骂众人:“谁这样赃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分明是为打了宝玉,没的献勤儿,拿我来作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回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骂了一顿。今儿越发拉下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了命,大家干净。”

    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慌的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打我来!"薛蟠急的眼似铜铃一般,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宝玉活一日,我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宝钗忙也上前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的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的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薛蟠道:“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宝钗道:“你只怨我说,再不怨你顾前不顾后的形景。 "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我并未和他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儿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

    薛姨妈和宝钗急的说道:“还提这个!可不是为这个打他呢。可见是你说的了。”薛蟠道:“真真的气死人了!赖我说的我不恼,我只为一个宝玉闹的这样天翻地覆的。”宝钗道:“谁闹了?你先持刀动杖的闹起来,倒说别人闹。”薛蟠见宝钗说的话句句有理,难以驳正,比母亲的话反难回答,因此便要设法拿话堵回他去,就无人敢拦自己的话了,也因正在气头上,未曾想话之轻重,便说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    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话未说了,把个宝钗气怔了,拉着薛姨妈哭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薛蟠见妹妹哭了,便知自己冒撞了,便赌气走到自己房里安歇不提。

    这里薛姨妈气的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没道理,明儿我叫他给你陪不是。"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他母亲不安,少不得含泪别了母亲,各自回来,到房里整哭了一夜。

    且说薛蟠赌气回房,早有耳报神报与香菱知道。香菱打听得事情原委,见是母子兄妹之间的事情,不宜过问,遂未去薛蟠房里解劝,只做不知。次日,薛蟠起个大早,因不知薛姨妈是不是还生气,故不敢过去,只到香菱房里打了个转,见香菱这里平安无事,踌躇半晌才往薛姨妈屋子走去。

    那边宝钗一早起来,也无心梳洗,胡乱整理整理,便出来瞧母亲。来至家中,只见母亲正自梳头呢。一见她来了,便说道:“你大清早起跑来作什么?"宝钗道:“我瞧瞧妈身上好不好.昨儿我去了,不知他可又过来闹了没有? "一面说,一面在她母亲身旁坐了,由不得哭将起来。薛姨妈见他一哭,自己撑不住,也就哭了一场, 一面又劝他:“我的儿,你别委曲了,你等我处分他。你要有个好歹,我指望那一个来!"薛蟠在外边听见,连忙跑了过来,对着宝钗,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只说:“好妹妹,恕我这一次罢!原是我昨儿吃了酒,回来的晚了,路上撞客着了,来家未醒,不知胡说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怨不得你生气。”宝钗原是掩面哭的,听如此说,由不得又好笑了,遂抬头向地下啐了一口,说道:“你不用说这些话。我知道你的心里多嫌我们娘儿两个,是要变着法儿叫我们离了你,你就心净了。”薛蟠听说,连忙笑道:“妹妹这话从那里说起来的,这样我连立足之地都没了。妹妹从来不是这样多心说歪话的人。"薛姨妈忙又接着道:“你只会听见你妹妹的歪话,难道昨儿晚上你说的那话就应该的不成?。当真是你发昏了!"薛蟠道:“妈也不必生气,妹妹也不用烦恼,从今以后我再不同他们一处吃酒闲逛如何?"宝钗笑道:“这不明白过来了!"薛姨妈道:“你要有这个横劲,那龙也下蛋了。”薛蟠道:“我若再和他们一处逛,妹妹听见了只管啐我,    再叫我畜生,不是人,如何?何苦来,为我一个人,娘儿两个天天操心!妈为我生气还有可恕,若只管叫妹妹为我操心,我更不是人了。如今父亲没了,我不能多孝顺妈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气妹妹烦恼,真连个畜生也不如了。”口里说着,眼睛里禁不起也滚下泪来。薛姨妈本不哭了,听他一说又勾起伤心来。宝钗勉强笑道:“你闹够了,这会子又招着妈哭起来了。”薛蟠听说,忙收了泪,笑道:“我何曾招妈哭来!罢,罢,罢,丢下这个别提了。叫丫头来倒茶妹妹吃。”宝钗道:“我也不吃茶,等妈洗了手,我们就过去了。”薛蟠道:“妹妹的项圈我瞧瞧,只怕该炸一炸去了。”宝钗道:“黄澄澄的又炸他作什么?"薛蟠又道:“妹妹如今也该添补些衣裳了。要什么颜色花样,告诉我。”宝钗道:“连那些衣服我还没穿遍了,又做什么?"一时薛姨妈换了衣裳,拉着宝钗进去,薛蟠方出去了。

    且说这些年邢容辉因与姐姐们合股做那养珠的生意,也颇攒了些银子,将祖宅修缮一新,又修了个园子。如今又有了九品的出身,是自己正经考上的,虽是从进士,也非那些捐官可比。眼看又要娶亲,偏有个八品的位子空缺,忙送了上官一份大礼,竟跳过了从八品,上官将他直接升做八品,每日里虽然仍抄抄写写,毕竟升了官,也是一喜。遂召了贾府子弟在集贤楼聚饮,见了贾琮,问他宝玉如何了,贾琮说道:“宝二哥如今仍卧在床上养伤。”又问贾环,“怎么兰儿还在家里死读书不成?也该出来应酬应酬,见些外人才是。”贾环笑道:“大嫂子拘着他拘的紧,他自家也不爱出来。”薛蟠早嚷嚷起来,“邢舅爷还说什么,他们只管不来,咱们只管乐咱们的就是。”邢容辉笑道:“蟠儿说的是,咱们只管饮酒听曲儿就是。”遂劝起酒来。贾蓉、贾蔷、贾芸等俱开怀畅饮。至晚方兴尽而散。

    转过天,又找了个私宅宴请了同僚。因他是荣国府贾赦的舅子,又素日是个大方的,故同僚们给他脸面,差不多的俱来了。这私宅是个半老的妈妈带着几个标致的女孩,女孩们读书识字,且俱有技艺。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或擅长一样,或擅长两样的,只招待那等斯文读书人的所在,并无其他龌龊。上官坐了主坐,其他人等按着尊卑排了座次。邢容辉敬过主官,遂挨个敬同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邢容辉命女孩们上来吹拉弹唱。同僚们或听曲,或闲聊,一位擅棋的同僚竟叫了女孩另辟一室对弈。

    一位姓王的同僚是监察院院正的亲戚,因素与邢容辉交好,遂坐到他旁边悄声说道:“容辉兄,听得你二姐夫的上官要往上升,你二姐夫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在如今的位子上业已坐了两年,若走走门路,升做上官的位子机会大得很。”邢容辉一听忙问道:“消息可确切?你有门路不成?还请王兄告知,若事成,必重谢王兄。”这姓王的同僚遂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邢容辉连连点头。至晚,同僚们亦兴尽而散。

    只邢容辉得了这消息,次日下了衙门就去二姐家,找了二姐夫张耀祖,张耀祖听了此事大喜,他正要活动着往上升升位子,就来了这个信,忙打点礼物,邢姨妈听说,又加上一对鸽子蛋大小的滚圆金珍珠放在礼物中,悄悄送去给那院正,又封了二百两银子的礼封送与那姓王的同僚。不过几日,上官连升了两级。又过得几日,张耀祖也升了一级,由从六品跳过六品升至从五品。贾赦闻听亦为之欢喜。竟破天荒的叫了贾琮来,教训道:“见你是个好的,才告诉你这些话,你只听好了:你太太的兄弟并妹夫原本俱没甚出身,只凭着刻苦考出来,如今也出人头地,一个从五品,一个八品,日后眼看着还要往上升。不求你日后显达,光宗耀祖,只有个闲职混口饭吃才是。”见贾琮恭恭敬敬的连连点头称是,方一挥袖子说道:“去吧。”贾琮忙遁走。到屋外掏出帕子擦了汗,见小厮长随俱立在外面,遂挥手叫长随们散去,只带领小厮们回倚竹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