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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晨光熹微。
隔着一重厚厚的垂帘,睦寮307号房间之内昏暗如夜,不见天光。放在床脚旁边的无糖绿茶喝得还剩大半,茶几上有个由蜜柑组成的小塔,是昨天晚上某人无聊的时候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堆出来的。嵌在墙上的薄电视倒是还开着,但音量被调到了最低,只余下天气报告的画面。女主播不停张合双唇,但从她口所出的一个音节都无法传达至女孩耳中。
躺在床上的岩月朔奈翻了个身,左边脸颊被碎发压出了多重痕迹,睡颜看起来竟然孩子气得有几分可爱。秒针由五十九跳转到六十,床头柜里的黑色手机准时震动,一只手由被窝里伸出来拍了拍柜面,按下几个键关去闹铃。
啡发的女孩睡眠颇浅,只要有一点光影声响,都足以让她惊醒。也正因如此,她才在睡意刻意营造出这个环境,来确保自己不会睡过头──要是等赤司上了希望号,那么就算打过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他也未必有空理会别人。
天气报告上正播到东京的天气,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伸臂从床底下捞出一个电视遥控,趴在枕头上面把音量调高一点,“……本日气温维持在十至十三度,降水率是百份之二十,估计未来几天将会有进一轮的降温……”
08:05,赤司一行人应该还没上车,按她前几天打听的消息,球队订的是08:26的票,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一点余裕。
红发少年放下自己的篮球包,里面装了几件更换用的衣服,还有充电器之类不得不带上的琐碎之身,除此以外便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他很清楚,冬季杯并不是什么能游玩的场合。
旧友重逢、约定的事情即将实现,像是一场博弈下到了终局,实验做到了最后一步,百川汇流,所有之前埋下的伏笔一点不落地重现眼前,是成是败,终究不会离他太远。东京里发生过太多事情,也有太多事情即将要发生。赤司征十郎能感觉到自己在期待、在渴想,甚至有一点急切。
他掏出手机来看了两眼,先是看显示时间,然后再点开了收件箱。
早上八点零七分,想要等到的人还没到齐,想要等到的东西也迟迟未至。
“小征。”实浏玲央拿着文件走来,球队里还有三个人没到,叶山小太郎是其中一个,万幸离死线还有八分钟,按照经验来看,他能准时到达。 “最终赛程副本还有各高校的ih往绩列表。”
“确实收下了。”红发少年接过文件,列表是经理连夜整理出来的,连他事前都没有看过终稿,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他总不能凭自己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有正确的认知,数字是对所有人都最有效果的传达。
实浏留意到了赤司的右手始终拿着电话,“……在等什么吗?”
“什么都没──”红发的少年话音未落,手机却已经震动起来,握在掌心之中好像攥着一个跳动中的心脏,带点麻麻的痒。得分后卫低头看看屏幕显示,会意地笑起来,现在他明白了对方在等什么。
实浏玲央朝赤司扬扬下巴,示意自己先去处理杂事不打扰他,后者颔首过后复又低头看手机屏幕,岩月朔奈所做的事情超乎他的意料……和期待。
连她都没有意识过来的最终动机,他也比她早一步看清。
“喂?”
“赤司君?”那端传来了他已日渐熟悉的声线,这个时间女孩大概还躺在床上没起来,甚至可能只是刚刚醒来,赤司能听见她房间里的电视机,不过转瞬之后又被她调低,“お、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
红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若说之前还有什么不确定的话,现在他坚信女孩的确是刚醒,而且很可能是因为要打这通电话而刚醒过来。她尾音里犹带几分慵懒的意味,像是头伸出小爪找人陪她玩的幼猫,连命令都像是在撒娇。
岩月朔奈踹开了被子坐起来,又揉了一把头发,暖气正好吹在额侧,她拿起一撮头发夹在人中上,嘟着嘴扮胡须,“来向队长报告一下东京的天气,虽然你大概已经查过了,不过就当是让我表现一下作为同学的关爱心如何?”
赤司征十郎斜倚在墙边,同为运动社团的成员,他知道岩月朔奈能理解此刻他的感受是什么,所以赤司很清楚她打来的用意为何。少年看了看列车,车门已经打开,除洛山一行之外的乘客陆续上了车,叶山和另外一个人也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只差最后一名队员便可动身。他话里带着一些连自己都没为意到的笑意,“……那就给我说说吧。”
岩月朔奈挑了几项重要的资料,直接把刚听完的东西现学现卖给赤司征十郎,难得开口时一字不差、项项准确,“……以上是本日东京的天气报告,请所有要前往关东的人士多多留意,不要在赛前病倒,影响表现。”
然后又补上一刀,“虽然‘那些人士’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也希望他们多多关注,不要病着回来。”
这就是拿赤司传染她的事情来揶揄他了。面对这句岩月朔奈式的“保重身体”,红发少年不以为忤,反倒是轻笑出声。他的低笑响在她耳畔,声音一如既往地带了些透明感,干净得像是雨后的晴空。啡发的女孩觉得自己的侧腰好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她下意识看看是不是有落发搔过,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本质上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此刻赤司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从笑声之中,她听得出对方的笃定──那份笃定好像一个毫无根据的谬论,又好像是个不需要任何证据的普世真理,她连对方确定什么都不知道,便已经相信着他所相信的事情。
像是个伸出小指给幼猫抱着玩的主人,赤司征十郎看看左腕上的手表,开始引导话题的走向。不是不想要谈下去,但既然队员已经到齐,实浏和经理也正在安排他们坐好,赤司也不认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红发的少年迅速清点在场的洛山学生,“快要上车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岩月朔奈放下了自己的头发,瞅一眼墙上的挂钟,他们也的确是时候要走了,她没有再耽搁对方时间的余地。女孩转转眼珠,话语真的说出口的一刻,比想像之中还要轻得多,似是叹息又似是梦呓,不仔细听的话可能会错过一部份,但她知道赤司征十郎会听得清每个音节。 “……请加油。我知道比赛会举行到月尾,所以大概没有机会在当天说了……十五岁生日快乐。”
下次再见对方,应该是在寒假回来开会的时候了,那时候不但是冬季杯,就连是赤司自己的生日也已经过去了。她不可能在比赛途中再打一通电话过去分赤司的神,所以这便是说出口的最后一个机会。
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对了,礼物之后再补上吧。”她走下床,赤足踱至窗边,从帘边的空隙往外看去。晨光中的洛山高校看起来沉寂异常,她这才想起假期已经正式开始,应该再没有人会回来了吧? “虽然可能不是最合你的心意,但也请不要嫌弃。那么,我就不打扰赤司君了。”
少年走往列车的脚步凝滞一瞬,这是他今年来得最早的一个祝贺,某个意义上不合时宜得让人莞尔,但或许也是他最想听到的那一个。 “谢谢。”
“谈完了吗?”黑发的得分后卫站在车门旁边抱着双手看自家队长,笑容微妙地于温柔与狡猾之中找到了平衡,“那么可以走了吧。”
赤司征十郎双手放在裤袋之中,一步踏上列车台阶,脸上倒是很平静,然而指尖却在口袋里面握紧了手机,“……嗯。”
虽然说好了会补上生日礼物,但要具体地指出赤司的喜好,岩月朔奈实在是一头雾水,半点找不着头绪。事实上,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其他人可以询问:要说神秘的话,她觉得赤司比自己要神秘太多。
起码在碰上他家人之前,女孩从来没有想过对方是个真.少爷。
果然还是送什么大众化的东西吧?岩月朔奈不介意自己的礼物不出彩,女孩只要它不出错就好了,从这个方向出发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选择。她把【买礼物for赤司】列进待办事项表里面,暗自盘算了一下──学期之中大大小小的赌局、还有学校以外的有偿活动她也参加过不少,最近几次是作为大提琴手为求婚式去当伴奏,待遇意外地优渥,算起来的话也足够她应付这一方面的开支。
她从一开始就分得很清楚,不是必要去做的事情,不会动用那人的钱。这一点就算对方明确地说话“不用还”也不曾改变。岩月朔奈把条目储存,然后看了看日程表,赤司这趟去东京大概要去半个月,她所有的时间并不算多,而且她放假不比上学轻松太多,得尽快找个时间去搞定这件事,她可不想答应了赤司又将整件事抛诸脑后。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再赖床也没有意思,何况她今天又被河合召回了洛山,估计又是谈完正事顺便吃饭的套路,岩月朔奈已经由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麻木了──一来她不回家便被困死在洛山附近无法说“不”,二来在第三学期之前的确有些正事需要处理好。思及此,女孩合上手机,将之接上了充电器,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走向了盥洗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