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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账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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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好抖──

    岩月朔奈足足试了三四次,才可以把吸管刺穿表面的封口。浓稠的饮用乳酪冰冰凉凉,顺着食道由上及下地滑落,寒气像是直接由体内传出来的一般,让她打了一个哆嗦,反倒清醒了些许。

    纵使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她也知道这一天终会来临,只是想不到河合会挑了这个时机。他分明是看得出来的,自己正为和赤司的事情而苦恼着,正是没有心思去管别的事情的当口。河合并不是个如此粗枝大叶的人,要说这纯粹是个巧合,岩月朔奈无法置信,刚才的情况更像是他刻意为之。

    若是有心,便是别有所求之意。

    河合这样做,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吧。就她所知,他和赤司并没有什么关系,要说是为后者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更何况河合连加贺都能于瞬间舍弃,没可能反而为赤司做到这个地步。

    也就是说,目标是趁她心神扰乱之际,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岩月朔奈由始至终都无法相信河合是真心喜欢她,但她同时也搞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切切觊觎。

    不……硬要说的话,就只有“那一样”了。

    啡发的女孩睁大眼睛,呆呆看着手上的塑胶小瓶。乳酪已经被她喝了一大半,水平线正好贴在瓶身的横杠上,她以指尖反覆摩挲,不知不觉间竟然想得出神。

    赤司征十郎再碰上岩月朔奈的时候,她便是以这个模样发着呆的。

    女孩曲起双膝,抱着两臂躲在这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之中。要不是赤司被老师唤去商讨事情的话,也大概不会路过的。岩月朔奈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黑色的百折裙之下是同色的长丝袜,因为做好了防走光的措拖所以可以大大咧咧地坐。她侧着首看自己手里的小的瓶子,分明已经喝空了,女孩还攥在手里不曾丢掉,也正因为她的头向着另一边去了,所以看不见在她身后几步的红发少年。

    虽说如此,但能走神到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的话,也是相当少见的情况了吧。看来河合是开口了吧,赤司征十郎这样想着,把双手放在裤袋之中。

    “……上课铃快要响了。”他淡淡出声提醒。

    岩月朔奈像是被闹钟惊扰了一般,眯着眼睛回过头来,向来人投去一瞥,而她脸上的神色也是复杂到了极点。待看清了是赤司征十郎之后,她眼里的情绪不减反增,看起来影影绰绰似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他从她眼里看见了一切可能有的情绪,唯独没有迷茫。

    少年抬了抬眉。啡发的女孩比他想像之中还要理智得多,竟然能够挣脱由感性所铸的枷锁,看清了事情的本质。这样的话,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心了。

    赤司征十郎轻轻抿起嘴角,也没有对岩月朔奈打招呼,更没有多说什么,仅仅是径自由她身边走过,不曾回头而话音已落。

    “……再不走的话,上课就要迟到了。”

    在很久很久以后,岩月朔奈再度回想起事态的转折处,都觉得自己当时被一叶所障目,错失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线索,当时才会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事情分明就以再清楚不过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了,偏偏因为她的疏忽而与真相失之交臂,甚至走向了不好的方向──明明可以避免“那个”的,最后却无法做到最好。

    这一层套一层的发展,如果不是由谁创造出来的剧本的话,概率大概低得无限趋于零。就算是岩月朔奈自己,在事情重来一次的前提之下,也无法保证它会按着自己愿意看见的方向进发。

    外面大雪未歇,田径部和足球部两大运动社团的场地建在室外,这种天气之下自然是不能出去练习的,于是顺理成章地到了有空调的健身室里去。

    女子田径部本来人就不算多,今天又有人请假不来,到场的女孩不过五六个,占用的设施自然不算多,主场仍然是足球部和男子田径部之争。岩月朔奈安顿好其他女孩之后也为自己找了部单车机,自从上次被河合吓了一跳之后,她再也不敢贸贸然捞起ts下摆擦汗了,此刻在颈间挂上一条毛巾,随便挑了首合耳的歌便开始练习。

    不知道对方有何企图,以岩月朔奈为中心的九台机械之中,除她自己以外竟然全部都是男子田径部的人,包括河合敬太在内,隐隐有包围之势。女孩戴住耳机自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投放于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她仍然能感知一二。

    正好是这首歌与下一首之间的空隙,女孩低着头来看看播放列表,耳边依稀传来了对方的话音。

    首先是河合兄弟之中与她不和的同级生少年:“所以都说了,不就是喜欢女生吗,何必否认……”

    话里带刺,意味明显。

    她虚按于屏幕之上的指尖凝滞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关了播放器,然而不曾放下自己的耳机。这样一来谁都会以为她还在听歌,但岩月朔奈自己则可以清楚听见对方的交谈。

    河合敬太似乎也是怕被e人听见,敷衍地笑了一声便为她打圆场,“嘛嘛,你少说两句吧,又不是当事人。”

    “所谓的理由就是喜欢女生了咯?既然是这样的话,早就应该说明了吧,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于是是抱住占便宜的心思去被你示好的?”

    岩月朔奈调了调单车机的设置,脸上神色巍然不动,仿佛一无所觉。田径部合部的消息在其他社团之中也曾激起波澜,此刻不相干的人士纷纷退避一旁,不敢掺和。啡发的女孩等到最后一个局外人也退出视线范围之外,确定这个角落再没有闲人了,这才把耳机放下来,几个人立马住了口。

    可惜她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岩月朔奈扬睫环观一周,对方敢于外人在的情况之下仍然说三道四的话,那么她一旦毫不作为,便与怯懦无异了吧。

    她转向一直在针对她的少年,“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率先开口打圆场的还是河合。黑发的少年看看她的手机,脸上仍然是苦笑的表情,仿佛在对她道歉一样,“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专心训练──”

    果然是这样一善一恶的戏码。以情动人不行马上就来迂回战术,真正是一秒钟也不耽搁,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让她咬饵上钓。至于对方为什么非得在短时间之内这样做,自然是有理由的。

    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话,此刻一切都已经变得能理解起来了──就像是无数颗莹白色的珍珠被丝线穿过小孔、串连在一起一般,河合的这句话,就像是连接上文下理的点题之句,就像是画龙时的点睛之笔。

    岩月朔奈把电话和耳机线整理好,整个人倾前身子,将双臂搁在把手之上,眯起眼睛时有种意外的危险感。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终于想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河合怀着怎么样的心思,和这个布得奇大的局所为何物。

    “我好像听到什么好冒犯的话呢。”女孩这样说。她从来没有在洛山澄清过什么,她的态度在此前也一直被认为是默认,这还是第一次她就相关事项作出表态。 “不觉得某人欠我一句道歉吗?河合部长。”

    刻意把河合扯下水去了。黑发的少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表弟,张了张嘴还没有说什么,后者便已看出了他偏向哪一边,下一刻便愤愤然离去,摔门的声音大得让门口那边的人也为之侧目。

    岩月朔奈目送对方离去,人都走了她也不可能再加纠缠,更遑论是谈道歉。河合敬太又对她半是尴尬半是谢罪一般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开口时已经转移了话题,“对了,会计说想要对一下部内的细账,不介意的话,可以尽快把们这边的账簿给我吗?今年和上年的都要。”

    啡发的女孩眨了眨眼睛。 “现在就要吗?”

    “可以现在就给?”河合敬太惊讶地看过楚,“现在就在手里吗?”

    “确实是在我宿舍来着。等我回来拿一下,然后回洛山给你吧。”岩月朔奈说到做到,从单车机上爬下来了,“反正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麻烦了。”

    啡发女孩走出了健身室,直至离开了身后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外,直至走到了无人之处,才敢拿出手机来拨通那个人的号码,难得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她回到睦寮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河合要的账簿翻出来,然后赶到了影印机房里面开动机器,还不忘加上了复印日期的标签。幸而这才是学期初,机房之中还没有人过来,此刻也只有她一个人在。

    拿着这一份影印出来的黑白版本,岩月朔奈把这薄薄一叠拿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拿着原版的那本再度走出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