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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薛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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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二门外递了张帖子进来,说是一个小公子,带着母亲前来求医。

    黛玉攒眉道:“母亲如今身怀有孕,早已不再与人看诊,免得过了病气,如何还将帖子递进来?”

    林墨i这日先生家中有事,放了一日假,便也跟着在夏清莲这边凑趣,闻言先拿了帖子来看,竟是“咦”了一声。

    夏清莲和黛玉都奇怪地看着他,林墨i暗中对夏清莲使了个眼色,才道:“这人倒是难得对其母一片孝心,我先出去见他一见再做计较吧。”

    林墨i一去倒是极快地反转回来,黛玉已被夏清莲支开,林墨i凑到夏清莲的身边,口中道:“我见过那人了,是个极有孝心的人,只是他母亲得的是痰症,母亲确实不便出面去给她诊治,不如让凝姐姐去看一看可好?反正凝姐姐也是得了母亲真传的。”

    口中说着话,手指却蘸了茶水写下简体的几个字“薛蝌单晟瑞”。

    夏清莲的心中猛地一跳,这两个名字她都不陌生,薛蝌是红楼中,薛蟠、薛宝钗的堂弟,单晟瑞则是夏凝珏前世父母给她安排的未婚夫,不过那家伙是个花花公子,后来被夏凝珏捉奸在床,两人便退了婚。看来,单晟瑞也是被那场爆炸波及穿越过来了,而且还是穿越成了薛蝌。

    夏清莲想了想,还是让人去喊了夏凝珏过来。夏凝珏和单晟瑞前世是父母之命的婚约,两人之间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后来退了婚,反倒还有了几分交情。

    夏凝珏知道了此事后,倒是毫不扭捏便答应说去给薛夫人看看。

    林墨i自觉地跟上,肩负起传声筒的责任,毕竟夏凝珏和薛蝌两个人如今可没有办法私下见面。

    夏凝珏在中医方面的成就即便比不上夏清莲,却也是不差多少的,只是她在如今这个年代,夏清莲有意识地保护她,不让她抛头露面的。

    夏凝珏当然没有见到如今穿越成了薛蝌的单晟瑞,而只是见了薛蝌的母亲薛夫人宣氏,和她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应该是薛宝琴。

    薛宝琴是个极俏丽的姑娘,原著中说连群芳之冠的薛宝钗都不及她,夏凝珏不曾见过薛宝钗,也无从比较起,只是观眼前这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娘,若仅论姿容,确实能和黛玉平分秋色,不过却是另外一种极疏朗大气的美。薛宝琴从小跟着父亲跑了许多地方,眼界自是比黛玉她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家开阔,身上也有一种疏朗的气质,即便因着母亲生病而露出愁色,也掩不住自信坚定的神色。

    夏凝珏联想到单晟瑞的性格,也不由得失笑,单晟瑞的性格和薛蝌相比,自是相差极大的,但是唯有一点,却是无有不同的,那就是对“妹妹”的好,单晟瑞前世根本就是个妹控,如今对薛宝琴,自是也不差的,看薛宝琴的模样便知她被保护得极好。

    夏凝珏道:“我姑姑如今怀了身孕,实不方便给夫人诊脉,我从小也是跟着姑姑学了医术的,夫人若不嫌弃,不妨由我来给夫人把下脉?”

    宣夫人犹豫了一下,但想想那林夫人毕竟是官家太太,如今又身怀有孕,哪里能强求了给她一个商家女诊脉的呢?想着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清楚,不过是拖得一年是一年罢了。只是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为了自己的身体,焦躁担忧的样子,便点头伸出手腕给夏凝珏诊脉,权当是安了两个孩子的心吧。

    夏凝珏很细致地给宣夫人诊断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痰热蕴肺证”。这种病症,是需要长期调养的,最好是配以针灸疗法更佳。

    不过,宣夫人和薛宝琴似乎都不太相信她的样子,毕竟她如今不过十四岁的少女,看来也不像比那些胡须斑白的大夫更有经验的样子。

    夏凝珏也不以为意,只开了药方子给她们,至于她们用不用,相信那个薛蝌必然会做出判断来。

    送走了薛家母女,林墨i也送走了薛蝌,两人便一并回了夏清莲那儿。

    林墨i拿出一封信,说是薛蝌给夏凝珏的。夏清莲和林墨i都古怪地看了夏凝珏一眼,倒是夏凝珏面色不改地接过来看了。原来薛蝌是在金陵无意间发现了一件绣品上面绣着的标记――是夏凝珏当时被刁二拐到金陵时绣的,后来薛蝌就着力调查,但难度终究大了些,他又年纪小没有什么得用的人,所以直到如今才查明。后来发现在夏凝珏的身边,有夏清莲这样一个人物,便联想到了秦恋,于是便带着母亲前来求诊,兼认老乡。见到林墨i――前世的林默,倒是意外之喜了。自此,几人更加坚信,其他的同伴肯定也跟着一起穿越过来了。

    薛蝌带着母亲和妹妹回到客栈,因为有女眷,便包下了一个小院。

    薛蝌打发身边的小厮去药铺抓药,宣氏和薛宝琴口中透露了对夏凝珏年纪轻轻的不信任,薛蝌轻笑道:“母亲放心,我自是调查过的,这夏姑娘的医术承袭自林夫人,自是不差的。”

    宣氏和薛宝琴对于薛蝌,是无条件信赖的,听他说调查过,便安了心,服了药。

    薛蝌却是拿着夏凝珏写的药方子发了一晚上的呆。

    老实说,刚穿越过来时,他真是茫然得很。但薛陌和宣氏对他是真的疼爱,比之前世忙于生意无暇顾及他们兄妹俩的父母,好了不知多少。后来有了妹妹宝琴,他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同前世一般,扮演起了一个保护妹妹的好哥哥的角色。

    薛阡一家,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想摆脱的,毕竟父亲和堂伯父的兄弟之情是极深厚的,无奈何,他那堂伯母薛王氏却实在是个拎不清的,那个堂哥薛蟠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平日里斗鸡走马,不干正事,薛阡本要训斥,却总被薛王氏哭天喊地地阻止,动辄便以回娘家作要挟,薛阡无法,只得放任不管,终究是养成薛蟠骄横自负、骄奢无度的性子,终日里闯祸不断,虽总是借着四大世家的势压下来,可这样下去不趁早让薛蟠受了教训,他闯的祸只会越来越大,难怪到后来打死人都不在乎。

    薛蝌知道薛家今后的境况,又见改变不了现状,便不想自家和薛阡一家走得太近了。幸亏薛陌是个爱游山玩水的,从兄妹俩小时就带着他们一家人走遍了五湖四海,少有在金陵驻留的。

    薛蝌跟着一路行去,薛陌有意识地叫道他一些行商之道,却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着实是个商业奇才,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顿时喜出望外。甚至调动了一部分银子给薛蝌“练手”,随他去打点一些生意,原本只当是给儿子的历练,却不知薛蝌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小,几年下来,不仅没把本钱折腾掉,最后还被他在金陵开起了一家酒楼,独特的装潢和服务,新奇的菜式和糕点,使之一跃成了金陵数得上号的高档酒楼。

    自此,薛陌再不在乎薛蝌的年纪,让他完全参与到了他的生意里。薛蝌这才发现,他这个父亲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薛家的皇商资格虽在薛阡一房,但也不过采办一些衣服织造、胭脂水粉之类的事物,而薛陌却与广州的十三洋行有联系,将西洋货物贩卖到内陆地区,着实是个暴利,而且还供不应求。京城的“多宝轩”便是薛陌名下的产业,并且在扬州、天津、济南等地都有分号。

    不过,薛陌在金陵的店铺却没有“多宝轩”,薛氏族人也没有人知晓“多宝轩”是薛陌的产业,薛陌如此做法,为的就是防止族人眼红他的利益,硬插一手。

    后来薛阡过世,薛氏族人意图抢过薛阡一房的皇商名头,薛陌忙带着家人回了金陵,倒是二话不说地站在了薛家孤儿寡母的身后,加上薛王氏找来了王家和贾家做支持,最终薛蟠保住了薛氏族长的位置,他们这房也保住了皇商的名头。

    只是薛蟠根本不通经济世事,不过是仰赖一帮子伙计老家人罢了,但是人又岂能没有私心?众伙计家人见薛蟠诸事不管不懂,便是他们做了假账,他也是不知,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当面奉承薛蟠,背地里却黑了银子肥了自己的腰包。

    薛陌初始还不时帮忙,或对薛蟠说教几句,薛蟠却极是不耐烦,加之薛王氏也防备他,甚是怕他意图抢他们家皇商的名头,薛陌无法,只得避嫌,再不多过问薛蟠一家之事。

    后来薛陌出外访友,回家时遇上山洪,意外死了,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三人,竟是和那薛蟠一家一样。

    宣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病倒了,薛陌的后事是薛王氏帮着办理的。

    薛蝌原也是感激的,只是他明明给足了银钱,而薛王氏却处处高调的表示给薛陌办后事的钱都是她贴补的,再加上薛蟠又在薛陌丧事期间,和人喝酒赌钱打伤了人,如此一来,薛蝌顿时一点感激都不剩了。

    薛陌下葬之后,薛蝌在家守孝,只靠着薛陌留在金陵的铺子和自己开的酒楼度日,半点不敢露了“多宝轩”的事情。人性趋利,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比不得薛王氏有王家和贾家撑腰,族人欺凌上门之事,也时有发生,薛蝌便借机将铺子一一处理,作出不善经营、家道败落之相。

    幸好“多宝轩”所用之人,都是早年受过薛陌恩惠的,加之薛陌也早已让薛蝌参与进“多宝轩”的经营里面,虽因着薛陌的突然死亡而一时出了些混乱,但也很快安定下来。薛蝌前世本就是成功商人,里面的一些弯弯道道再清楚不过,一番恩威并施,又崭露了自己的才华,那些掌柜的觉得跟着这个小主子并不比前任主子差,也就继续安心地跟着薛蝌做事了。

    恰好这时,薛蝌终于查到了夏凝珏的消息,便带着母亲和妹妹来到扬州。而在金陵,他安排下的戏码也正在上演。这次,他必须要摆脱薛家,不管薛家是不是会落得和原著一般的下场,有薛蟠那样的一个家主,薛王氏那般仗了势就很有些不管不顾的当家主母,他一点都不想被连累,更何况自己的妹妹芳华正茂,若最后被拖累得跌落尘埃,他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想着,薛蝌又翻看了手中的药方,依然如前世一般的工整严谨。夏凝珏虽然是医生,却从不写草书,务求每个字工整清晰,和她的性格一样,太工整,棱角分明,反倒失了乐趣。所以虽然遵照父母的安排和她订了婚,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只觉得她不过是个木头美人,哪有自己身边环绕的女人们娇媚讨喜?所以被夏凝珏撞到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解除了婚约时,他是觉得松了口气的。若不是后来出了车祸,而主治医生是她,说不定他早就将她的容貌也忘记了。

    相处多了,才知道,她这人啊,不过是单纯又爱憎分明,偏又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对于被她认定的人,那就是掏心窝子的好。只可惜,他终究是错过了她,花心的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入了她的眼。

    有的时候,一时的过错,会成为一世的错过。

    薛蝌喃喃地低语一声:“i miss you but i missed you。”

    说完,丢开药方,推开窗户,东方晨曦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