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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文闭上眼睛,嘴唇轻颤,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洁白的枕头上。
曾经,他发誓,若是证实了她果真要了母亲的钱,他会狠狠地打她一个耳光,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只值一百万。不对,当时她已经是打定了离开的主意,母亲的那一百万只是催化剂,加速她的离开。
此刻,昔日的誓言显得这么肤浅?即便如今她承认了,他心里却恨不起来。
“对不起!”她轻声道,声音压抑着种种痛苦。
李哲文深呼吸一口,鼻音很重,“睡吧!”
他不愿意再说一句话,就这样带着满腹的怨恨和满腹的不甘闭上眼睛。面容上的痛如此清晰,是一辈子无法卸下的烙印。
他这一生都很优秀,唯独认识了这么个女人!她沉沉地想着,若是那年,他和她不相识,他这辈子要过得开心幸福很多。
对不起,对不起,李哲文,这辈子,我辜负了你!心底有疯狂的泪流过,咬破了嘴唇,依旧遏制不住泛滥的心痛。
他下半夜开始慢慢地入睡,她撑起身子贪婪地看他的脸,他的漆黑浓眉,他当年的男孩,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伟岸的男子,可以保护很多人。她的手一直放在他的脸颊上,一直触摸着他刚长出来的胡茬,硬硬的,桀骜不驯。
她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怕惊醒他,不敢出口,只无声地道:“你值得一个好女人,一个幸福的人生。”而她,名声恶劣,患有恶疾,随时都会死去,她没有资格守在他身边,若是这些年她留在他身边,他今日也不会升迁为局长,他会为她的病而尽一切的努力,她会毁了他,或者说这个病会毁了他们两个,会毁了他们的爱情。她病一年,他或许可以守在她身边,两年,也许还是可以的,但是三年,四年,五年呢?她甚至连孩子都不能生,一个连生儿育女都不可以的女人,还算是女人吗?
下辈子,只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完美的女子,然后她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别再找我这样的倒霉鬼!她泪悄然滑落,无声哭泣着。
她凌晨离开的时候,他是知道的。她动身的时候惊醒了他,他不敢动,不敢张开眼睛,怕看到她离去的背影,自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已经为这个女人伤了太久的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他整个人生都会毁掉的。
开门,关门,都仿佛不发出一点声响,她脱掉高跟鞋,赤脚走在医院清晨的宁静走廊里,步步惊心!
宝儿婚后的生活没有之前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在那所包含着梦想的房子里,她找到了舒服的角度。和陈晓光的相处很简单,一如平日般的好友相处,嘻嘻哈哈,偶尔说说人生道理。
她似乎完全从那场伤害里淡了出来,提起宝裕,她是神色不惊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午夜梦回,依旧痛入心扉!
杨如海的婚礼还没到,便先接到宝裕和林青黛结婚的消息。
是宝春告诉她的,宝春愤愤地说绝对不会喊林青黛做大嫂,在她心里大嫂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薛宝儿。
宝儿用笑脸告诉宝春,她很幸福!只是幸福的背后是什么,她自己都不敢窥探。
笑容撑到宝春离开彻底崩溃。她知道他们会结婚的,但是本以为他们会给她一点尊严,等一年半载才结婚,但是,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地给她一个耳光,竟然在悔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操办了一场婚礼。她只觉得全身都是冰冷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愤怒和羞耻往她的脑袋里涌,然后喉头一阵腥甜,是鲜血翻涌而上。
如此的迫不及待,她到底妨碍了他们多长时间啊?失魂落魄地离开咖啡厅,她坐在车上痛哭失色。她不想满大街展现自己的悲伤,只想把自己埋在某一个洞里,不被任何人看到。
包括陈晓光!
她之前的忘记他忘记伤害的种种努力全部白费,他们连治疗伤口的时间都不给她,如此等不及要展示他们的爱情,要向全世界宣示他们的幸福。她说过要彻底忘记他,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不会再感到任何伤心的感觉。但是这一刻,她觉得没有活路了,她活不下去了。
想起网上那位怀着孩子烧炭而死的编辑,她早知道丈夫的背叛,用尽了各种的办法,却依旧挽留不住丈夫的心。不管她有没有放弃,至少在自杀前一个星期,她还兴高采烈地为孩子在网上购买衣衫,但是,当得知丈夫回家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走了,她无法接受,她觉得活不下去了!种种的苦撑,已经让心疲惫得受不起任何的打击,她和那位编辑一样,都想在没有继续伤害的情况下好好地治疗伤口,如此忽如其来的闪电暴雨,他们是要她万劫不复吗?那女编辑怀着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出来的孩子自尽了。可以说她软弱,可以说她不值得,但是她真的累了,撑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伤害?她用尽全力供他念书,等他回来,她以为可以洗尽铅华做他的女人。她要求的不高,只想要一个平淡的家,平淡的生活,一份平淡的爱。
是她奢求了吧?
她傻傻地在新市最宁静的交通路段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这里是工地区,只有大型牵引车,货车出入。她手握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些呼啸而过的货车,她只等着自己的心什么时候狠一下,然后开车冲出去。
一辆华凌泥头车从坡顶下来,车速很快,深红色的车身刺着她的眼睛,仿若血一般的颜色,撩动着她心底的渴望。
“叮叮叮.....”单调的电话铃声响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是陈晓光,只略一犹豫,她便失去了勇气,泥头车呼啸而过,留下漫天的尘埃。
她手足冰冷,浑身颤抖,方才,只差一秒钟,真的只是一秒钟,她便会尸首分离。
她不知道着到底是福是祸,失魂落魄地接听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陈晓光担忧的声音:“你在哪里啊?中午出去就不见了你,又不回公司,又不回家,你去哪里啊?”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在回来的途中了,陈晓光,你今晚买菜做饭给我吃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