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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辫摸得毛茸茸的一只老猫只听那猫叫声凄惨悲厉犹如鬼判催命不禁暗骂一声:“石头芽公鸡下蛋许是前世不修?怎的天底下的怪事都叫三爷撞上了。我日你死猫的先人休要冤魂不散再来缠我……”心中虽是骂个不休实则惊惧已极三魂悠悠着地滚七魄渺渺满天飞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开溜但是连惊带吓加上腹中五脏庙久未享受供奉虽是想逃却只有心无力。
心神恍惚之际张三爷就感觉一只大花猫爬上了自己的头顶他以为这猫是鬼变的又哪里敢去动它分毫任凭那花猫在自己头顶肩膀之间蹿上跳下地遛了几个来回。
张小辫暗骂死猫欺人太甚偏又作不得就在这时候墓室角落中蓦地站起一个人来。这屈死贵妃的金棺墓中四个角落阴晦积郁暗不见物张小辫何曾想到那里会藏得有人而且此人定是在自己和两个盗墓贼之前进来的天知道来者是人是鬼惊奇骇异全然不知该做何理会只好呆坐在原地看那人意欲何为。他陷入眼下这般境地接下来不管是死是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只见那人身材瘦小佝偻着身子看样子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身穿一袭破旧不堪的灰色布袍脸上遮了块黑布也瞧不出他有多大岁数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张小辫看了这人长相心道不好怪不得贵妃小娘子没有棺材尸体直挺挺地撂在床上原来那棺材板修炼成精了变做个干瘦老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赶这当口出来怕是要去三爷。
可从墙角走出来的那个精瘦老头并没有理会张小辫他径直走到墓床前对着凤尸行了一礼随后给墙上那盏命灯添了些灯油把墓室中的情形照得更加明亮随后又去那两个倒霉的盗墓贼尸体怀中摸索了一番搜到一包干粮。
老头捧了干粮这才颤颤悠悠地走到张小辫面前把干粮面饼扔在他面前然后一言不地瞪着张小辫仔细打量。他那对精光闪现的眸子好像能看透人的骨髓血脉瞧得张小辫肌肤起栗全身都不自在。
张小辫头上顶着只猫看了看对面的老头又瞧了瞧扔在地上的干粮不禁饥火中烧。他人穷志短这老棺材精把干粮放在这里八成就是让张三爷吃的人在矮檐下又怎好不低头他赶紧伸手抓过面饼胡乱往嘴里塞着那饼子干得都打裂了但张小辫知道古墓里的泉水活人不能随便喝于是翻着白眼硬往肚里咽。
他一面狼吞虎咽一面以“人莫与命争”来开解自己。看来三爷眼下还要再艰难困顿些个时日俗话说“莫欺少年穷”这人若年少便是来日方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不定哪天就轮到张三爷时来运转到时候天天大块吃肉……
张小辫也不顾那老头盯着他看只顾填饱肚子可忽然想到:“糟糕老棺材成精那是要吃人喝血的难不成它瞧我身子单薄瘦弱便要先喂得我肥胖了再吃?”想到此节他神色愕然看着面前那蒙着脸的老者嘴里含着几大块干面饼硬是不敢再继续咀嚼了。
那老头忽然对张小辫说:“后生且休要惊慌你可知老夫我是何许人也?”他说话的声音犹如锯木头一般说不出的诡异古怪。
张小辫一看棺材精开口说话心想若能套上交情此事八成还有转机。他常年流落四方目睹世上现状多少知道些世态炎凉的道理阿谀奉承那套也都明白见人就说人话遇鬼需说鬼话加上他言语便给嘴皮子好使此时听那老头一问赶紧使劲咽下口中食物答道:“小人张三虽不知老前辈是何许人也不过义气之情见于眉宇想来定是当今世上的一方豪杰……”
那老头闻言已然明了张小辫不知他的来历当即点了点头引着张小辫来到一面墓墙边用衣袖抹去墙上灰尘露出大片古彩斑斑的壁画。画上是数不清的猫花猫、白猫、黑猫……或憨睡或嬉戏或扑捉鸟雀猫的种类姿态五花八门虽是神态各异却无不栩栩如生原来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百猫图。
张小辫暗自吐了吐舌头敢情贵妃小娘子在宫里养过这许多老猫?死后也要将它们画在墓中相伴但不知这老头到底是何居心让三爷观看这群猫图想做什么?
心下正自狐疑就听那老者在他身后低声说道:“想办法数清画中究竟有多少只猫若数错一只你这辈子就要跟我一样留在金棺墓里永远都别想重见天日了。”
张小辫闻听此言大惊失色他向来知道幽冥之事绝非虚妄之说何况刚刚这墓中闹鬼他是亲身经历事到如今也不由得不信了难道这老者同样被墓中怨魂困住脱身不得?
那老头木雕泥塑般丝毫不动生色蒙住的脸上仅露出两只无神的眼睛见张小辫惊得蔫呆呆不知所措只好对他说出一番话来让他得知其中根苗。
原来金棺坟中的贵妃生前嗜好养猫爱猫成癖常蓄佳猫过百并给它们精制小床榻及锦绣帷帐等诸多玩物。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她俨然将戒备森严的禁中大内当做了猫园猫圃。然而她养的这些猫皆是珍品屡显灵异结果惊了太后她也被逼银铃吊挂而死。
贵妃含恨而死被葬在金棺坟中太后狠毒又将她养的百余只猫无论良贱尽数绞死埋在墓室金井之下。金井中一股清泉皆为死猫怨气所化有误饮此泉之辈则必见厉鬼。刚才算是张小辫命大被盗墓贼的土炮震昏了片刻否则此时早已到森罗殿上标名挂号去了。
张小辫听到此处险些落下泪来哽咽着对那老头说道:“想小人张三怎么地如此命蹙?被恶狗所逐误入此地又不曾伤损了贵妃娘娘的凤尸分毫竟会鬼催般喝了几口泉水惹来祸事上身……想来这位老前辈也是同样遭遇。前辈都未曾数清墙上绘了多少只猫小人年轻识浅恐怕更没指望了……敢问前辈高名大姓仙乡何处?又怎会对金棺坟中的掌故所知如此周详?”他盼着跟那老头同病相连万一自己出不去了要在古墓中过活还指望那老头能给些照应于是连忙套近乎但他心中尚有三分疑虑说到最后不免要探探对方的口风。
那老头似乎已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云游四海到处为家活得年头多了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如今世上识得老夫的都以林中老鬼相称。我在这金棺坟里苦候了多年没日没夜不分黑白地为贵妃娘娘守陵只为等来一个能数清百猫**图的福大命大之人……”说到这老者锯木头般地干笑两声似是不怀好意地盯住张小辫:“嘿嘿……就不知这人会不会是你张三?”
张小辫大吃一惊眼见墓室中命灯昏黄、鬼气迷漫越觉得这蒙着脸的老头不是活人何况连他自己都自称是什么“林中老鬼”只怕唤作“墓中老鬼”才更恰当。这老鬼既非盗墓贼也不是像自己这般“一身撞开是非门”误入此地听他言下之意已在墓中等了不知有多少年月鬼知道究竟是有何图谋?往深处想想不免令人觉得头根奓。
想到此处张小辫有心想逃口中应付道:“原来老先生是在等人小的我尚有要事在身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娘等着抓药可就恕不奉陪了……”说着话脚下生风转身便逃忽觉背上衣襟一紧已被那自称林中老鬼的老头一把揪住拎小鸡似的将他掼到墓墙前:“天亮前若是数不清楚可休怪老夫无情。”
张小辫被捏得痛入骨髓这时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只有任人摆布被逼着去数《百猫**图》。初时只是走马观花地粗略一看此时定了定神再细加分辨只见墓墙上的群猫分布有致其中似是大有名堂。
往日里张小辫所见之猫大多长得不怎么招人待见。当时养猫为嬉都是京中王公贵族们茶余饭后的消遣一只没有杂毛的纯白狮猫或波斯大猫等佳品往往在京城中要价极昂;而在寻常州府的乡间坊里则多是些脏兮兮的贼猫野猫即便偶有家猫也是毛色灰暗品相不佳。
反观金棺坟里的百猫图上半部分尽是猫中佳品面圆齿锐体丰神定黑者如乌云盖雪白者如银钩玉瓶虎纹斑斓者如同团滚绣球。而中部所绘之猫略次越是接近墙根壁画上的猫越是低劣。
最底部是四只一模一样的精瘦小猫唯独目光炯炯不失神采。这四只小猫像是一胎所产张小辫记得在金棺村里曾见到有只野猫一胎同产四猫村中有懂猫的老人看过后说猫以每胎少生为贵一贵、二笨、三贱一胎所产四猫唤作“抬轿子”分文不值而且也活不长久必定早夭。
张小辫看到此处心下寻思:“想必是皇帝老子伤心他这美貌妃子惨遭横死寻了巧手匠人将她养的猫都绘在金棺坟中相伴。从图中所观那贵妃小娘子生前倒是不分贵贱什么猫都养可眼下三爷的小命却还不如四只抬轿的小猫稍有大意就要被那老鬼去了。你们这些猫祖猫仙若是在天有灵务必要保佑三爷别出差错今后若还有命在必使钱请和尚法师来做道场周全你们早日升天。”
他一边暗地里祈祷一边细数壁画上所绘群猫反反复复数了六七遍越数越是头晕眼花好像百猫图中的猫都是活的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东躲西藏一眼盯不住画中就起了变化每数一遭数目都是不同数来数去只知画中之猫约略有百十来只但到底有多少只却根本数不出来。
张小辫越心慌六神无主地还想再数却听身后墓室里响声有异急忙回头一望只见那死而不化的贵妃尸身虽然未动但它双手指甲突然暴长僵硬的指节正“嘎嘎”作响……
始终站在张小辫身后盯着他的老头也听见响动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凤尸自言自语道:“那两个蠢贼既有挖坟掘墓的手段就不知僵尸的压口之物拿不得吗?掏去了口含还想奸尸真是找死……”随后抬手揪住张小辫的肩膀逼问道:“今夜时辰不善切莫惊动了正主儿快说墓墙上有多少只猫?”
有道是:“片言能惹塌天祸语不三思莫出口。”生死一线谁又敢信口雌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