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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里武当山脚十分热闹, 镇上的客栈里都住满了人,每天还能听到各种抱怨和客栈小二陪着笑的解释声。
单从这一点儿上看, 卫璧这位教主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他占着“来得早,随便挑”的便宜, 直接就把那间最大的客栈买了下来——没错,不是包下来,而是买下来——卫大教主豪气地表示,不就是区区一间客栈嘛,他堂堂明教教主自然不差钱……对此青书只觉得他的嘴角不自控地抽搐了起来。
不过事实上买一间客栈也是有必要的,现在卫璧以教主之尊,至少有两支五行旗暗中随驾护卫, 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住到武当山上去了。当然, 更重要的理由是,住在武当山上卫璧和青书可不能随便厮混了,那自然还是住在山下比较方便了。青书心中了然,便也很默契地告知父亲要下山去接待客人, 至此也就住在山下了。
然而武当诸侠却觉得, 大概是青书不愿意看着张无忌和周芷若那琴瑟和谐的样子才不再长住山上了,心□□谅的同时宋远桥也开始发愁儿媳妇的人选问题了。
青书自然不知道宋远桥的烦恼,他现在过上了每天调戏调戏某教主的幸福生活,真是逍遥自在得很。
当然,正经事还是要做的,如今天下义军的战线不断推进,大元朝廷已是岌岌可危了。除了汝阳王一支的军队尚有还击之力外, 其余元军几乎都是一退再退,败无可败了。
明教麾下的几支义军从各个方向逼近大都,其中以彭莹玉、常遇春、徐达和朱元璋四支军队攻势最猛,胜次最多。
彭莹玉和常遇春都在从前受了卫璧的大恩,卫璧自任教主之后对两人也是多加提拔,他们自然是披肝沥胆、忠心耿耿。而徐达无疑是顶尖的将帅之才,卫璧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朱元璋的麾下调走,许他自领一军,又大加恩宠,直令徐达感觉得遇明主。但徐达与朱元璋多年至交,此时他并不知晓朱元璋的野心,故而才效忠卫璧,若是有一日朱元璋摘下面具亲自拉拢他,徐达倒向哪一方还真是难说得很。
至于朱元璋,近来他战功愈多,声望也逐渐升高,令卫璧心下难安,之前想用他之才的心思已然大减,只想着除之而后快。
“大哥想要除掉朱元璋?”
“此人绝不似表面上那般豪爽简单,总之……我非要杀他不可。”
“多年前破庙之中,我就觉此人非池中之物,既如此,待江湖事了,我们便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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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和周芷若成亲不但使武当和峨眉交联更深,再加上张无忌是白眉鹰王殷天正的外孙,便也将明教牵扯了进来,故而这婚礼当真是十分隆重,各门各派都趁此时机大送贺礼,更有掌门长老亲至,不过当然不仅仅是为的两个新人,而是为了三大教派。
武当山上毕竟是修道的清净之地,不适宜用作新婚之所,故而武当派便在武当山下镇中购置了几间大宅院,更将围墙打通连成一片,于院中布置酒席,又将大厅布置成喜堂。
婚礼前十日,峨眉派众弟子已提前到来,充作女方亲眷,为掌门人打点送嫁事宜。经上次金花婆婆一事后,大部分峨眉弟子都认同了周芷若做新任峨眉掌门人了,但依旧有少数弟子颇有微词,周芷若便召集峨眉弟子齐聚,一番立威之后,终于再无人多言了。便是最不甘心的丁敏君,看着坚硬岩石上的五个手指洞,也把一肚子的违抗师命啊、习练魔功等□□说辞给生生咽了下去,唯唯诺诺地赔笑起来。
又过两日,明教中人也纷纷齐聚,送上重礼。殷天正看着张无忌感慨不已,老怀安慰,见着周芷若也连连说好,十分满意。
张三丰见到殷天正很是开怀,笑着说道:“早就听闻殷老英雄的赫赫声名,今日终能亲见,幸甚幸甚!”
殷天正拱手说道:“张真人百年威望,才令我等万分敬仰。”
张三丰连连摆手说道:“自家人也用不着客气啦。”说着便提议让殷天正和殷野王也做男方高堂,与武当派一起主持婚礼。
殷天正自然十分愿意,当下两家一笑泯恩仇,便如普通亲家一般和乐融融了。
倒是张无忌看到外公和舅舅,蓦地想起惨死的表妹蛛儿,心内百味陈杂,既想告知他们蛛儿的死讯,又想起当日光明顶下舅舅殷野王恨不能亲手杀了蛛儿的模样,再看外公正为了他的婚事开心,终究是不忍开口了。
殊不知正一脸羞涩地拜见外公和舅舅的周芷若也是眼神闪烁,心下颇为惴惴不安,更在卫璧青书他们与殷天正同处时紧张不已,生怕被揭破了秘密,坏了她与张无忌的姻缘。
不过总算是什么意外也没发生,就这样到了大婚之日……披上红盖头的周芷若终于放下了大半的心,只要拜过堂成了亲,以张无忌的心性,便是真有一日知道了真相也必不忍坏了夫妻情义的。
周芷若倒是挺了解张无忌的,可人算不如天算,姻缘孽缘,终究难辨。
这一日良辰吉时,张三丰与殷天正坐在主位上,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和杨不悔等人全站在他们身后。拜天地的礼堂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张三丰亲自书写的“佳儿佳妇”四字大立轴悬在居中。武当和峨眉的弟子们也四下巡查,以防有人捣乱。
少林、华山、昆仑、崆峒诸派也派人送礼到贺,更有许多江湖上的豪侠浪客纷至沓来,贺礼更是花样百出。申时一刻,吉时已届,众贺客齐到大厅,便见得宋远桥和殷野王陪着张无忌出来,全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而后丝竹之声响起,众人眼前一亮,只见八位峨嵋派青年女侠,陪着周芷若婀婀娜娜地步出大厅。周芷若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脸罩红巾。男左女右,新郎新娘并肩而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张无忌和周芷若正在要红毯上拜倒,忽听得大门外一人娇声喝道:“且慢!”青影一闪,一个青衣少女笑吟吟的站在庭中,却是赵敏。鹤笔翁和苦头陀分立左右,身后还跟着神箭八雄等一众高手,好大的排场,明显是来者不善。
群豪一见到赵敏,纷纷呼喊吆喝了起来。场上各大门派高手几乎都吃过她的苦头,此时见她竟来捣乱,有些人按捺不住就欲动手。那些少了几根手指的大派耆老们也没了往日的风范,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眼见场上就要乱了起来,宋远桥高喝一声:“各位且慢动手!”说着扫视一圈,缓缓向众人说道:“今日是我武当和峨嵋的大喜之日,良辰吉时,不宜擅动刀兵,只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是前来贺喜的呢,还是另有所图?”
赵敏暂不答话,眼光流转之际,蓦地看到站在一旁的卫璧,今日这般喜庆,卫璧也一改往日的白衣,穿了一身暗红色上绣火焰金纹的锦袍,气度非凡,简直要抢了新人的风采去——赵敏眼神一亮,转眼又看到宋青书就站在卫璧身边,心下一沉,眼中就泛起了几分戾气。
当下赵敏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有几句话要跟新郎官说,说完便走,并无意动手。”
张松溪皱眉说道:“郡主有什么话,待行礼之后再说不迟。”
赵敏微微摇头说道:“行礼之后,那便迟了。”
这话一出,人人都知她今日是存心前来搅局,武当峨眉众弟子都神情凝重,手搭剑柄,势要阻止赵敏破坏婚礼。殷天正怒气上涌,猛地站了起来踏上两步,说道:“今日是我外孙儿的大喜之日,郡主娘娘这般无礼,莫不是当我江湖中人都是好欺负的?!”
赵敏不骄不躁,悠然笑道:“殷老爷子只关心你外孙儿的喜事,却不理会您孙女儿是如何丧了命么?”
赵敏这话一出,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大部分江湖中人都是一脸迷惑不解,纷纷看向殷天正。张无忌脸色大变,看向赵敏,眼中爱恨莫测。周芷若脸上被红盖头遮挡,没人知她脸色如何,只不过她双拳攥紧,几有青筋浮现,指甲已然刺入手心之中。
殷天正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问道:“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殷野王皱眉说道:“郡主所说的,可是小女殷离?她落在了你手里?”
赵敏翘起嘴角,若有所指地说道:“这殷姑娘的死讯你们竟然还不知道么?这凶手嘛……”她话还未说完,突然眼前红影闪动,一人已跃至赵敏身前,红袖中伸出纤纤素手,五根手指直接向赵敏头顶插了下去。这一下兔起鹘落,身法迅捷无比,出手的正是新娘周芷若。
张无忌反应不能,全然怔在当场,心下纷乱如麻:赵敏的话是什么意思?芷若不是说蛛儿是赵敏杀的么?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眼见周芷若手掌已将赵敏顶门罩住,五指插落,立是破脑之祸,这时鹤笔翁从侧面窜上前去便扣周芷若的脉门。周芷若左手手肘倏地往鹤笔翁胸口撞来,鹤笔翁左手回挡,玄冥神掌已然施展了出来。
就在鹤笔翁出手的同时,苦头陀也伸手将赵敏拉了开来,周芷若五根手指“唰”地一下撕烂赵敏半截衣袖,却未有伤及皮肉。
张无忌之前看周芷若出手狠辣无情,既惊讶疑惑,却也为赵敏担心,此时见周芷若和鹤笔翁对上了,又怕她不敌受伤,抢前几步就要帮忙,然而赵敏错步一转便挡在了他身前,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张无忌鼻尖闻到赵敏身上的香气,脸上一热,低声说道:“你快让开。”
赵敏浅浅一笑,张开右手,伸到他面前。张无忌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颤声说道:“这……这是我……”赵敏迅速合拢手掌,又揣入了怀里,微微挑眉说道:“蛛儿之死,还有你义父的下落,这其中内情……要不要跟来,全由得你。”说着转身便走,由神箭八雄簇拥着向门外院中走去。
张无忌急忙叫道:“赵姑娘且慢,一切从长计议。”说着便追向赵敏身后。
这边厢周芷若听得张无忌追去,心下焦急,出手更快,一时竟能和鹤笔翁打得不相上下,简直让场中其他人都惊掉了眼珠子——这周芷若爪功诡异莫测,更连头上所罩红布都未有揭去,全凭听风辨位,功夫真是好生了得。
众人正给这陡然发生的事搅得头脑发懵,这时青书蓦地飞身而出,手上一带一转便将鹤笔翁的攻势全引到自己这边,周芷若趁机脱身,直接又追了上去。
只见周芷若身形如鬼似魅,竟瞬时穿过神箭八雄,手指再度往赵敏头顶罩去。张无忌不禁“啊”了一声,伸掌便向周芷若推去。
周芷若心下恼恨,左掌回转便斩向张无忌手腕。张无忌没想到周芷若的招数竟如斯凌厉,幸而有九阳神功护体才堪堪挡下了几招,然而纵使周芷若手下留情,张无忌也招架得颇为辛苦。
大厅上群豪眼见这新郎新娘竟在院子里动起了手来,无不惊得呆了……一会儿是朝廷郡主来抢新郎,一会儿又是新郎的师兄帮新娘……这简直比什么大戏都要精彩刺激。
那边厢青书和鹤笔翁对了一掌便分了开来,也各自追到了院子里,眼见周芷若和张无忌打得忽忽风起,青书连忙高声说道:“周掌门,今日是你与我无忌师弟大喜之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说着又对张无忌说道:“无忌师弟还不快快停手?”
两人本也不想再打,便顺势停了下来,青书又对赵敏说道:“郡主这般捣乱婚礼,可是要和我武当及峨眉派为难?”
赵敏看到青书就心里怒恨,便语带嘲讽地说道:“宋青书,这新娘子的事,你怎么反倒比新郎还要着急?”说着还往卫璧那边看了一眼。
这时宋远桥走上前来,沉声说道:“郡主还请约束手下,若再敢胡乱动手,我武当派可不会客气了。”宋远桥这话明显是为了自家儿子挽回颜面,你欺负我武当派的媳妇,青书出手帮弟媳的忙正常得很,不涉及半点儿私情——要是再打,他们这些师伯师叔也不能忍了。
赵敏冷哼一声说道:“要走要留都由张无忌自己决定,你们难不成还能逼人成亲?”说着一双美目定定地盯着张无忌,悠悠说道:“张公子,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青书皱眉说道:“有什么话大可以在这里说个清楚明白,无忌,今日不仅是你个人之事,也是武当和峨眉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
张无忌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低头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手足僵硬地走了过去,站在了赵敏身边,赵敏灿然一笑,转身便走。
这时周芷若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出来,竟带着几分惨淡和几分恨意:“张无忌,你受这妖女迷惑,竟要舍我而去么?”
张无忌踌躇不已,眼看赵敏已走出了院外,终于咬牙一顿足说道:“义父他……芷若,芷若,盼你体谅。”说着便向赵敏追了出去。
场上群豪虽然见过江湖上不少异事,但今日亲见这等闹剧,无不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是时,周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脸红巾,朗声说道:“各位亲眼所见,今日是他负我,而非我负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张的恩断义绝。”说着揭下头顶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抛开凤冠,双手一搓,满掌珍珠尽数成为粉末,簌簌而落,接着恨声说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辱,便有如此珠。”
张三丰走出大堂出声宽慰,殷天正也劝周芷若稍安勿躁,说定要为她向张无忌讨个公道,然而周芷若面白如纸,双眼泛红,双手一扯,“嗤”地一响,一件绣满金花的大红长袍顿时被撕成两片,抛在地下。随即周芷若飞身而起,轻飘飘地犹如一朵红云,向东而去,再不见了踪迹。
一场喜事,竟就此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