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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九号,雪。
两天之后是姬家千金的生日。
我很早就听说过她,富人区龙头的女儿,政治天才姬玉昭的妹妹。
人们说起这个女孩的时候总是一半羡慕一半憎恨。
他们说,姬玉妍这孩子,长得美丽却霸道强横,像极了她死去的母亲。
我没有见过她的母亲。
只是听人们说,那个女人很美,像一朵娇艳魅惑的毒花,却会让人不幸。
人们说,都是这个女人,差点害死了蓝缨。
她夺走了蓝缨最心爱的男人,逼得蓝缨自杀。
母亲说,这个女人死了,真是报应。她做的事连上天都看不过去。
母亲提起姬玉妍,脸上的皱纹就会变得更加深刻,口气也莫名尖锐,几乎要尖叫似的喊:
那个女人生的丫头能好吗?估计又是一个不要脸的胚子,之川我警告你,离她远点,省得惹自己一身臭味。
我很惊讶。
在我印象中,母亲一直是大方得体,不说优雅,起码也没有这样直接骂人的时候。
我曾经问过文轩,姬玉妍是不是真像别人口中的那么讨人嫌,这货撇嘴哼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哥几个干好自己的就行了,别人家的事,还是别管了。
文轩向来是这样,跟自己无关的事一律不问。
但是我一直对她很好奇。
也许是听这个名字听得太多了,所以时不时就会想起,就会注意到,姬玉妍这三个字,一直徘徊在我身边人的对话中。
慢慢的就习惯了。
黄昏前夕我喜欢去公园里散步。
富人区的空气很污浊,像工厂排放的烟尘,掺杂了太多太多不安定因子。人们的欲望像藤蔓般急剧增长,眨眼间就吞没了整个世界。
只有这段时间,人气才会稀薄,我才觉得我是在活着,不是只有欲望的行尸走肉。
姬玉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
黄昏时大雪还在飘扬,溶溶泄泄。
她坐在树下小径旁的长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雪落满身,几丝白气从她的嘴巴里呼出,断断续续。
她的手中攥着一支笔,但是不写不画,只是搁在手里,仿佛那只是一个装饰品。
真安静的孩子。
我站在离她不远的树后看着她。
我不知道人们口中的骄傲嚣张的姬玉妍到底是不是讹传,但是眼前这个恬静的女孩,绝不会像别人说的那般不堪。
之川。
文轩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你站在这干嘛呢?
没什么。我扫落头发上的碎雪,戴上帽子。
走吧走吧,雷子的朋友介绍了几个妹子,去玩?
嗯。
我再次深深地望向那个女孩。
富人区的人都很污浊,但是落在那个女孩身边的雪,干净无暇。
二月十一号,雪。
这个城市的冬季,雪从来不停。
姬玉妍生日的排场很大,我赶到姬家奢华阔达的宅子时已经人山人海。
但是姬玉妍迟迟没有出现。
萧月说,姬玉昭怕人多杂乱伤到她,没让她出来。
陈臻好奇地在人群里窜来窜去,萧月一把捞住他,不让他乱跑。
文轩和雷子又跟一群女孩谈笑风生。
大白、文玦他们倒是跟商业巨头们混在一起如鱼得水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女孩站在二楼观台上,扒着雕花的栏杆静静向下凝望,安静地犹如悠然飘落的雪花。
美丽,却苍白。
我叹口气,看了眼手中的礼盒。
里面装着一只纯黑色的猫。
乌黑发亮的皮毛,还有比皮毛更黑的眼瞳。
也许它能陪在她身边,在被寒雪覆盖了的白色世界里,她不必一个人坐在树下,像个找不到家的可怜孩子。
可是她没有接下礼物。
我站在她面前,她的眼睛一眨不眨,被妆容掩盖掉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的视线从我缓慢地移到我手上,再慢慢望向我的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映耀着淡淡的金色,卡在发上的钻石王冠闪闪发光。
仿佛是一个在冰冷的世界中被冰冷吞噬的人。
漆黑的猫与苍白的女孩。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象姬玉妍抱着黑猫的样子。
脑海中不停的浮现出她的脸,还有那双淡漠的琥珀色眼睛。
她像一片轻柔如雪的羽毛,悠然舞动着飘进我的世界。
二月十五号,雪
今天依旧是大雪纷飞。
黄昏时刻,我拖沓着脚步在公园里散步。
远处有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慢地朝我走来。
我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她的声音很空灵,像春风拂过柳树的细叶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她说,木之川,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她还是盘着发,化着妆,穿着雪白的裙子,唯一不同的是她怀里多了一团黑绒绒的东西。
——是那只猫。
我扬起嘴角。
有种打赌赢了的愉悦感。
可是这种愉悦还没表现出来,她就紧紧地皱起眉毛,语气忽然骤变,脸上多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怒气的东西,恶狠狠地瞪着我旁边的人。
木之川,这个女人是谁?
像极了发现丈夫出轨的妻子。
我觉得很莫名。身边的女孩是昨天认识的,只是为了方便才拉她一起出来溜达,可这是我的私人生活吧,有必要跟她解释吗?
而且……面前这个语气刁蛮的人,当真是几日前大雪中安静恬淡的姬玉妍?
我承认,我对人性格的认识一直有欠缺,不过这次……差别略大了点。
她还在瞪着那女孩。
我刚想说点什么,她突然腾出一只手来,刷的一下抽到了女孩的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寒风里留下余韵。
我愣住了。
有细碎的雪粒从她睫毛上脱落,她哈着白气,咬着牙说,贱人,回去告诉你爸妈姬玉妍打你了,有本事你就给我打回来!我的男人,你再靠近试试?!
风过无声。
那女孩红着眼眶看了她好一会儿,咬着下唇,拳头紧了又松,终是哭着离开了。
姬玉妍好像胜利了似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不住抚摸着黑猫的头。
我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还没从这奇妙的违和感中缓回神来。她抬头望着我,眼睛眯成了两弯月亮。她的声音和初次听到时一样空灵,语调却往上扬着,透着些嚣张。
木之川,你是我的人,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