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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师哥……”一个清脆的声音冲破山谷的寂静回响林间。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一个身穿浅黄色衣裙的女孩子四处的找寻着她要找的人。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颗果子朝她打来,女孩不假思索,伸手便抓住了果子。
“找你师哥我干嘛?一时看不见我,好像就过不下去似的。”少年坐在树上,手持折扇,故作一副嫌弃状。
“别臭美了,不是我,是师傅找你。快下来,你下来!”这黄衣女子一边叫嚷,一边围着树转。她挥着小手向上跳,恨不得能一把将少年从树上薅下来。
少年坐在树上用折扇逗弄着树下的姑娘,并没有将黄衣女子的话放在心上。看他这般吊儿郎当,黄衣女子双手叉腰站在树下说:“师哥,你赶紧下来别逗了,我跟你说,师傅唤你有正经事儿,欧阳山庄来人了。话我是传到了,你爱去不去!”说完,姑娘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哎,你这就走啦!太没有责任心了,传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把我抓走过堂吗?师妹这就走了,你等等我啊~~”少年一边大声说道,一边跳下树去追那黄衣姑娘。
木南荨并没有走得很快,可萧慕铖却是追得紧,所以二人一路上打打闹闹的沿着蜿蜒的山路向山上走去。
幻影堂内萧炎和欧阳父子早已坐定,喝茶闲话。那时的欧阳天寒尤为青涩,坐在父亲旁一言不发。他对萧炎很是好奇,父亲执掌着欧阳山庄数年,江湖、商贾、朝廷都对他礼待三分。无论面对哪方势力,父亲都十分硬气,从未有忌惮和惧怕。可是却独独对萧炎十分敬仰,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也会称一声“阎爷”。
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折扇现,阎王见”,没人见过萧炎的折扇,因为见过的都成了扇下鬼。
欧阳山庄不能永远游走在灰色地带,总要找一条路自己走。世代官宦欧阳天寒从来没有想过,为官者大多都是阴谋家,不磊落;想做要富甲一方的商贾,总要事事算计才有银子得,不逍遥;思来想去还是置身江湖,快意恩仇来得痛快。
以后走什么路,自是欧阳天寒说了算的。可如果想要坐稳江湖第一大庄的位置,幻影堂就必须消失或是臣服。欧阳靖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杀气,十分不满。
“寒儿,我和你叔父说话,你却在这神游。如此没有规矩,你是想念山庄的鞭子了吗?”欧阳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是自己的骄傲,可是却还是年轻,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的心思暴露,这就相当于将性命拱手让了出去。
欧阳天寒瞳孔紧缩,刚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太过投入,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是在人家的梧桐苑。刚要起身赔礼,却听外面传来一少年的声音。
“原来,天下儿子都一个样儿啊!”萧慕铖大步流星的往堂内走,木南荨亦步亦趋的跟随。
“爹!”
“师父”
二人一起在在萧炎面前站定,见礼。
欧阳靖大笑道:“阎爷,想必这就是令郎吧!”
“不成器的东西,一天不打就容易忘了自己祖宗的兔崽子。让欧阳兄见笑了。”萧炎谦虚的说道,“小子,这是你欧阳叔叔。”
“晚辈见过欧阳庄主。”萧慕铖拱手施礼后,便往身边看去,说道:“这位是我师妹,木南荨。”
“荨儿见过欧阳庄主。”木南荨乖巧的行礼。
“好好……这还真是郎才女貌呢!”
“这丫头我十分喜欢,儿子嘛…却时时刻刻想要送人啊!”萧炎谦虚的大笑道,“你们带着欧阳贤侄去转转,我和你欧阳叔叔有正事需要商议。”后面这话,是对着自己儿子说的。
萧慕铖应了一声,带着欧阳天寒和木南荨出了幻影堂。
欧阳天寒自从见到木南荨之后,就觉得世间女子在她面前都将黯然失色。肌肤胜雪,身段苗条,举止飒爽,气度清雅高华,一身鹅黄在她身上灿灿发光;当那灵动的双眸望向自己时,犹如烟波浩渺中的繁星。欧阳天寒怦然心动间,觉得有无数蚂蚁在心间徘徊。直愣愣的望着她,追随着犹如木偶般跟随出了幻影堂。
萧慕铖感受到了那炙热纠缠的目光,便说道:“都听说欧阳山庄的刀法很是精妙,有机会我定要用我腰间的折扇碰一碰你手中的刀。”
欧阳天寒听到萧慕铖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轻笑道“折扇现,阎王见。就凭这句话,我欧阳天寒就甘拜下风!”
二人四目相接处,杀气无限。
“师哥~~”木南荨拽了拽萧慕铖的袖口,说道:“师哥莫要忘了,师父常嘱咐我们的待客之道。咱们一起到春风亭,吃盏茶如何?”
木南荨说话间,把萧慕铖拽出了前院,三人往后山走
幻影堂内,二人对坐。
“阎爷,这女娃娃一转眼竟然这么大了。对她……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哎,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荨儿像她母亲更多些,但这忠义的性子却有她父亲的风骨。和我这兔崽子倒也是情投意合,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萧炎说到此,端起茶碗,“欧阳庄主,喝茶呀!”
欧阳靖端起茶碗道:“看来阎爷已经探知她的真实身份了。”
萧炎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哎……我也是猜测,毕竟是从五台山下来的孩子。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什么人。”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道:“欧阳庄主今日来找我,定是有要事!”
欧阳靖起身道:“如今辽兵四起,当今圣上励精图治,定要驱逐辽兵,夺回燕云十六州以安天下。所以命我私下丰盈国库,筹备军饷。”
“欧阳庄主深明大义,以百姓天下为己任,我梧桐苑虽是江湖门派,却也深知国家大义的。”萧炎沉吟片刻,说道,“如有需要,请尽管开口。”
欧阳靖听后,欣喜不已,连忙说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敢说了,我为陛下筹得白银万两,虽说不多,可是也足可以抵挡一阵子。可是,在押运的路上,被人截了!”
欧阳靖说话之时,双眼紧紧的盯着萧炎的一举一动,连面目表情的细枝末节都不肯放过。一是想知道这事情与他有没有关,二是想知道他是否会出手相助。
“哦~~原来是这样”萧炎知道了欧阳靖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起身走向门口,背对着欧阳靖,双目放空,沉吟半晌。如自言自语般说道:“这趟镖明面上是你欧阳山庄的银两,可暗地里却是黄杠。”
“阎爷,正是如此啊!这事,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做的,若想查清这江湖的事情,就必定得是您出手啊!”欧阳靖,拱手恳求道:“想必,您同鄙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虽为江湖人,却也心系百姓,期望国泰民安!”
“那是自然,我只想问一句,若我查出这幕后之人,欧阳庄主,想如何处置。想必都是一些侠义为怀的绿林好汉,他们也只是杀富济贫,并不知是军饷!”
“只需将银两悉数退回即可,定不会牵连涉事之人。”欧阳靖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不知这镖,是在何处被劫?”
“涿州城外!”
春风亭内,三人对坐无语。溪水潺潺,清风阵阵,山间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浓密的梧桐树叶映射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成群的小鸟在草丛和低矮的灌木丛中嬉戏玩耍,它们时而相互追赶穿梭林间;时而落于地面啄食小虫;又时而列队而站轻吟歌唱。这样一派祥和自由的景象,三人却无心欣赏。
木南荨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明明都是严肃的坐在亭内,可是却透露出别扭的孩子气。他们的背脊都直挺挺的,双目圆睁,昂首远望,就连眨眼睛的次数都在有意的控制。他二人分坐在木南荨的左右两边,刻意的显露出侠客的做派。这样的幼稚举动让木南荨忍俊不禁,她笑道:“二位大侠这是比内力还是定力啊?面前的茶已经好一阵子了,再不吃怕是要冷了!”
说罢,端起面前的茶碗分别向二人面前举了举。
萧慕铖和欧阳天寒都不尽红了脸,为了演示被看穿的尴尬,也分别举起面前的茶盏。果然,茶早已冷了~
“你们说师父和欧阳庄主说什么,不让咱们听啊?这梧桐苑内的事情,师哥几乎事事都在参与,唯独今日把咱们轰出来了,师哥,你就不觉得奇怪?”木南荨皱着眉头,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听到师妹的话,萧慕铖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沉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欧阳天寒说话了,“姑娘是什么时候来到梧桐苑拜师学艺的?”
这一问来得突然,木南荨和萧慕铖都愣住了好久,最后还是萧慕铖先开口说道:“师妹自小就在梧桐苑,我们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此话一出,木南荨红了脸颊,而一旁的欧阳天寒却露出了鄙视的笑容,仿佛在说,“老子问你情分的事儿了吗?”于是,他没有搭理一旁的萧慕铖,而是对着木南荨继续问道:“这么说你是孤儿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是谁?”
听到这样的问题,木南荨也有些发愣,整整十三年了,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师父、师娘还有师哥,不说师父师娘对自己如亲生女儿,就是自己也觉得这只是个称呼,他们二人在自己心里与亲生父母无异。可如今被这样一问,她心里流露出另外一种情愫,可也只是一闪而过,什么也没有抓住,也就无法回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欧阳天寒后来的追问,有些激怒了萧慕铖,他猛然的站起来,大喝一声:“臭小子,你今天来到底是什么目的,你爹来了之后就和我爹神神秘秘的,而现在你又来说这样的话挑拨,我今天…”他说话间,便要抽出折扇。
就在这时,木南荨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说道:“师哥,你皮痒了是不是?这闹大了,师父能饶了你?再说了,人家也只是好奇问一问,你这是做什么?”说罢,便一把将萧慕铖有按回了石凳上。
这一年他们三人相遇时都还年少,萧慕铖和木南荨暗生情愫,他们总以为直到牙齿松动,两鬓斑白都会一起相守在这梧桐苑内,整日里出了练功外就是打打闹闹,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了。从未想过,有一天命运会将他们与欧阳天寒绑在一起,干出一番大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欧阳靖父子便离开了梧桐苑。
他们走后,萧炎将自己的儿子叫到了幻影堂内想要据实以告。可是,思来想去却只说是欧阳山庄的银子被劫了,绝口不提黄杠的事情。作为江湖人,朝堂上的国家之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求高官厚禄,但求仗剑江湖。
“爹,您叫我来可是有事情要说?”萧慕铖左顾右看发现幻影堂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仔细观察父亲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仿佛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慕铖的性子本就浮躁,只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坐不住了,烦躁的想要骂人。可是,看了看上座的老子却也不敢发作,只得耐着性子问上一问。“您要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就让儿子为您分忧。我们父子之间,就无需客气了吧?”
“哼!”萧炎白了一眼他,说道:“少在你爹我这油嘴滑舌,其实早就坐不住了,凳子上有狼牙棒扎你屁股吗?就你这么个急躁的性子,我真不敢把这事交代给你办!”本是随便说一说的,谁知道他却越说越生气。于是突然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萧慕铖面前,点着自己儿子的脑门说:“要是不改改这个性子,你自己猜猜这颗脑袋还能抗在这副肩膀上几年?!”
看到这幅架势萧慕铖更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跑到幻影堂门口,委屈的说到:“我的爹呀,我向来是这个性子。之前也没听您老人家说个不字,今儿是怎么了?莫非是看上了别人家的小子,觉得我入不了眼啦?”说完转身就要走,嘴里还嘟囔道,“我去跟娘说,给您请个大夫看看,怎么就暴躁起来了……”
萧炎大声说道:“你给我回来,老子正事儿还没说呢!敢走,你是想家法了是吧~”一听家法,萧慕铖脚底抹油似的跑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等爹说话。
“欧阳庄主有一笔银子被劫了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希望我们出手查找出来,主要是为了追回损失。”
“就为这事儿?那他欧阳山庄也能查啊!他们虽说不是什么有名的江湖大派,可是在这大宋国查个劫镖的匪徒,还是可以的吧!”
“你这个脑子,什么时候开开窍?要是这么简单,报官也能解决,他怎么会特意登门拜访?”
“那是……”萧慕铖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郑重其事的问道。
“这笔银子,丢在了涿州!你收拾收拾,今晚就上路。一路上只需要暗中打探,不要泄露身份。”萧炎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今晚就走?这么快!”萧慕铖不解的问道。
“对,趁着夜色行动好遮掩。”萧炎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欧阳父子今日是光明正大来的,如果有探子暗中跟踪他们,想必现在对方已经知道了。等你明天光明正大的走,可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好,儿子收拾一下,母亲那边请父亲代为转告。”说罢,转身离开了幻影堂。
次日清晨,木南荨照例去找萧慕铖一起练功,却发现早就人去屋空了。她对于师哥的勤勉感到诧异,萧慕铖哪天不是睡到太阳照屁股才起?于是,她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去了后山练功。从练功开始到用午膳,她都没有见到萧慕铖的半个影子。于是,便在用膳之时问萧炎:“师父,我今天怎么没见到师哥呢?”
“哦,梧桐苑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办,出门去了。”萧炎假装随意的回答道。
“师哥每次出门都会跟我打招呼,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或者是带我一起去的。这次不声不响的,有些反常。”木南荨歪头思考,自言自语道。
“你这孩子,他走的时候跟我打招呼了,说因为是晚上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有去找你。”说话的是萧炎的夫人,周湄。语气之中充满了长辈的关怀,“他说了,会给你带礼物的!”一边说,一边给木南荨的碗里又添了一勺汤。
“湄儿,你……”萧炎意识到夫人说漏了嘴,想要出口阻拦却已经迟了。
周湄立刻意识到了,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多说。
木南荨听到师娘的话,睁大眼睛说道:“晚上!他昨晚就走啦!”说完,看向自己的师父萧炎问道:“很严重的事情吗?是不是特别危险?”
萧炎看到她关切的目光,大笑道:”行走江湖,有哪一天是不危险的?作为梧桐苑的少主害怕危险,以后这偌大的梧桐苑怎么交于他手?乖孩子,这件事情出了这间屋子就忘记吧!千万不要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的人越多你师哥就越危险,荨儿也希望他带着礼物平安归来,是不是?
说罢,萧炎放下碗筷朝门外走去。
木南荨想要叫住他:“师父,我……”
“好了!听师父的,不许你去捣乱。女孩子家,学学女红才是正经的!”萧炎他脚下一顿佯装不悦,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的周湄也站起身,朝木南荨偷偷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随萧炎一起离开了。
木南荨平日里最是听话,做事从不会任性妄为。可毕竟是小女孩儿心性,越是神秘的事情越要探个究竟。于是,在萧慕铖走的第二天夜里她也出了梧桐苑。
木南荨一出梧桐苑的大门,就看到了萧慕铖给自己留的记号。她甜甜的笑了起来,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让他们有了最基本的默契和了解。跟着记号走了一个晚上,她意识到这条路居然是往涿州的方向。
次日清晨,他们在通往宋辽边境必经之路上,一家不起眼的客栈相遇了。
而那边的梧桐苑也得到了消息,木南荨不见了。
萧炎收到消息之后,心情十分复杂,他恐惧夹杂着愤怒还有一丝担心,在自己的书房里走来走去,一旁的周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给萧炎父子缝补衣物。她知道,这个时候萧炎需要安静的陪伴。
过了一阵子,萧炎突然坐在书桌前笑了起来。他望向窗外的梧桐树,轻声说道:“一直认为她像四郎,可这样看起来更像八妹!”
声音很轻,可是周湄却听得极清楚。她想起了天波府内始终没有出嫁的八小姐,使得一手精妙绝伦的杨家梨花枪。出神间针尖将食指扎出了血珠子。
她怕打扰自己的夫君于是没有出声,只是将食指放在自己口中用舌头安抚疼痛,眼睛顺着萧炎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的梧桐树。
杨延琪,天波府内佘老太君的八女儿,至今待字闺中未嫁。至道三年,当今圣上刚刚登基之初为了显示自己对杨家的厚待,曾经亲自到天波府求娶,却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百姓都说,杨家一门忠臣良将。不贪图富贵,是天下将门的表率。可是,真正的原因却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一个秘密,也将永远是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