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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的第二宗生意是在四个月前,那是一名衣冠楚楚却形容憔悴的青年男子,年少轻狂之时为了讨女朋友欢心,卖掉了一只肾脏换来一台IPAD18送给心上人,却最终因为肾亏、房事不济而失去了她。在穷困潦倒、伤心欲绝了两年后,他的亲姐姐嫁了个金龟婿,姐夫动用关系替他在安监局谋了个肥差,这两年捞了不少油水,却始终开心不起来——或许是在床第间无法一展男性雄风,也或许是对当年那女子念念不忘,反正找上我时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果能够回到五年前,我的肾还能变回来吗?”
我回答说:“能啊,当然能!但问题是,回到过去以后,你能保证不会再卖肾吗?”
这是我的善意提醒!要知道,一旦穿越到了5年前,也就是2032年,那么从2032年到2037年的这段记忆,将从他的脑海里全部抹去——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也就是说,回到过去后,他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他会为了博取红颜一笑而卖肾,更不知道卖肾将会给他接下来的人生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
那么,他凭什么来断定,回到了从前,自己就不会再为了讨女朋友的欢心而卖肾了呢?
他显然是聪明人,读懂了我的意思,便说只要在身上纹几个比如“千万不要卖肾”之类的字、穿越回去后提醒自己就可以了。
我说那样是行不通的,因为穿越回去后,你身上纹的字会自动消失的——因为5年前的你,身上并没有纹身!
历史的长河滔滔向前,不管我怎么穿越,时间永远都在向未来不停流逝,不管我把他带到哪个时间点,正在奔流而过的时间河水永远都不会停歇——它是不会倒流的!他在5年前割掉了一个肾,5年后当然也就只有一个肾;但5年后他纹了身,回到5年前,当然不可能会有纹身,这是无法抗衡的自然法则。
在软磨硬泡了两三天,那人终于狠下心来答应交易了,不过附加了个条件:在我送他回到过去后,记得提醒他,千万别卖肾!
我当时答应他了——因为一般情况下,我对客户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
那现在呢?我该不该友情提醒一下萝拉,她在回到过去后,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将来如果出国的话就会让洋人操上一通并染上爱滋?
但萝拉并没有给我丝毫犹豫的机会,说了句“我回去再考虑考虑”便告辞离去,外面传来邱依依毫无感情.色彩的送客声。
……
其实,只要我愿意,寻梦小筑的生意是完全可以不用这么冷清的——只要降低收费标准就可以了。但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是一门技术活,独家经营的技术活,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拥有穿越能力来跟我抢生意,犯不着干掉价的买卖——相反,我正在琢磨是不是该提高穿越费呢!
但平心而论,30万美金真的不是随随便便阿猫阿狗就能够出得起的,比如这位正在网上跟我砍价的“狗娃”。
狗娃已经在网上缠了我两个多礼拜了,人家买东西砍价总是习惯腰斩,这厮心挺黑的,竟然迎头就给我来个膝斩——“老板,10万干不干?”
我日你先人哦!当我没见过钱啊?当然,事实上我的语气是很亲和的,毕竟顾客是上帝嘛:“兄弟,不好意思啊,10万太少了些。”
狗娃不依不饶:“那11万,可以不?”
你娘!我索性直接封死了他的嘴巴:“兄弟,一口价30万,我这边不带还价的。”
当时他失望地“哦”了一声便下线了,我还以为他会像其他望而却步的客户一样从此作罢,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天天上线来磨唧一通,有时来软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己木有钱,让我发发善心带他穿越回去见老娘;有时来硬的,恶狠狠地说不干的话就带人来把我公司给砸了。
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他胡搅蛮缠了半个月,到今天他已经将价钱提到20万了。
说句老实话,对于这个价钱我真的有些心动——至少可以让我缓解住宿的燃眉之急了,但是我总觉得他还有潜能未完全挖掘出来!或许,还能往上加个三、五万也说不定。
“笃、笃、笃!”邱依依推开玻璃门淡淡地喊道:“老板,到饭点了!”
“恩,这就来。”看着邱依依面无表情地带上门,我心里着实窝火:娘格!老子连工资都快发不出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不过想到大城小爱的清蒸虾饺,我口腔内津液一阵涌动,两手不听使唤地拎起衣架上的风衣,两腿鬼使神差地向外行去……
“哟!林总!依依!”在经过斜对门金苹果公司门前时,一位四十有余却外形清秀、衣着简约而不失高雅的风韵女子带着满脸和善的笑容走了出来,热情地揽着我的肩膀问道,“又准备去吃清蒸虾饺了吗?”
我呵呵一笑:“是啊,吃上瘾了嘛!走丰姐,我请你吃饭!”
丰姐的名字叫龙丰,是龙城三大蛋糕商之首、常州本土资深品牌“金苹果”的掌门人,她的公司是B680室,我的公司是B683室。寻梦小筑创办半年多来,她几乎每天都要跟我打三、四次招呼,属于那种骨子里都透着古道热肠的女强人。据说她在常州人脉极广,尤其在政府、医院和企业界,认识不少有头有脸有话语权的权贵,或许也正因为此,金苹果被她经营得有声有色,短短数十年便发展成为常州蛋糕行业内的金字招牌。
龙丰嘻嘻一笑,甩了甩柔顺的齐耳短发,不由分说地拽起我和邱依依向电梯口走去:“天天吃虾饺也不腻呀?走!姐姐请你们吃蛋糕,今天我们刚刚推出了新款,专门为圣诞节准备的柴薪蛋糕!”
龙丰身材修长,穿上高跟鞋后,刚好跟我齐头并耳。
我嫩脸一红:“又蹭白食啊……这……嘿嘿……”
……
说句实话,虽然以前蹭过龙丰好几次白食,但都是她用环保简易袋装着送到我办公室的,上她门店开吃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家开在市中心的金苹果门店并不宽敞,也就六十来平方的样子,左侧与中间摆了两排透明洁净的有机玻璃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式新鲜的美味糕点,有传统的生日、婚庆蛋糕和咸、甜面包,也有三明治、蛋挞、饼干与西点芝士,当然,还有新鲜出炉的柴薪蛋糕。整间门店里,提着托盘的顾客络绎不绝,龙丰显然跟他们很熟,频频点头打着笑脸招呼。
我带邱依依坐到门店角落里的软椅座位上,一名店长模样的丰满徐娘在龙丰授意下精心挑选了几块蛋糕,端起托盘向角落里款款走来,一双风情媚眼在与我目光相触时,明显地闪过惊异之色……
柴薪蛋糕整体呈一截锯断树干状,切面是奶油年轮,外表是巧克力浇制而成的干裂树皮,树皮上薄薄地洒了一层冬雪寒霜般的白砂糖;在蛋糕表面,蛋糕师还堆了间精美的圣诞小屋,屋子边靠坐着一位惟妙惟肖的圣诞老人,伸出手指轻轻一掠,送入口中一吮,发现圣诞老人的红衣竟然是果酱浇成的。
蛋糕底部,小心翼翼地放了几颗鲜艳的草莓,邱依依捏着精钢汤匙盛起一颗草莓送入樱桃小嘴,垂下乌黑细密的睫毛,下巴慢慢挪动了两下,皱起眉头轻声说道:“还算新鲜,就是太凉了,不好吃!”
“……”我一阵无语。这话要是给龙丰听到了,估计下次就不会再请我吃白食了,“依依,这可是人家刚推出的新款,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哦……”邱依依黑下了脸,剜起蛋糕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不再言语半句,对我的批评以示严重的不爽。
我正打算再罗嗦几句,代她父亲教她几条做人的道理,却被10余米开外龙丰和那名店长的小声嘀咕吸引住了——店内虽然嘈杂,但要知道我的听力丝毫不比眼力逊色。
“哦~~他叫林幽,是咱公司对门寻梦小筑的老总!怎么,晶晶你认识啊?”
“不是啦!龙总,你有没有觉得……这丫头长得像一个人啊?”
“什么丫头啊?他是男的!你没见他身上穿的是阿玛尼啊?”
“额,不是吧?长得可真俊……诶,龙总,你还记得二十二年前,咱店里发生的那起命案吗?”
“记得啊……咦……你这么一说……晶晶,你还别说,他长得还真的有点像那女的耶!”
“什么叫有点像啊?简直就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龙总你当初看的是店内的监控视频,但我当时可是就在现场的呀!记得那天清晨,那女的一进店内,我就各种羡慕嫉妒恨呐!简直太漂亮了!啧啧啧……哎呀,说起来我真是命大!像电影小说里面,一般目睹凶案现场的,最后都要被灭口的!为此我担惊受怕地整整好几个月没睡安稳呢!呐!现在月经不调就是那时落下的根子!”
“少来了你,咯咯咯咯~~~”
……
下午,萝拉在网上给我留了言,说已经决定了准备接受交易,时间就定在后天。看来我本已亏空的银行户头又会增加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但每次增加收入的同时,我都会丢失一次记忆,需要依靠特制的手表来引导脑电波,从而让记忆得到完全恢复。
看着手腕上的天梭表,表盘上的秒针正以不同寻常的频率弹动着,在幽静的空间里传来一丝微弱的表芯齿轮细密精致的翕动声,仿佛内心纤细敏感的菲菲在耳边轻轻喘息……
想起菲菲,我心里一阵晦涩刺痛,摸着鼠标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笃、笃、笃!”
“老板,下午我有事要先走……咦?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我爹诊所里看看?”或许是为了请假能征得我的允许,看到我脸色有异,邱依依难得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