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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六点刚过,龙城大地已笼罩在严严实实的夜幕下,竞相争艳的五彩霓虹将市区打扮得珠光宝气、俗不可耐。
像往常一样我在办公室里守到六点半,在网上打发了十几个仅出得起几千美金穿越费、却整天做着穿越梦的宅男吊丝,关掉电脑拎起风衣准备下班。
经过金苹果公司前,发现玻璃门内还亮着灯,稍稍伸起脖子越过磨砂层向内望去,却见龙丰正在专心地伏案写着什么,手边一杯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了,看来她已经写了很长时间。
走道内静悄悄的,看着龙丰时而蹙眉思考,时而奋笔疾书,我打消了敲门打招呼的念头,正准备悄然离去,手机却“滴——”的一声不合时宜地收到一条垃圾短信,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听龙丰在玻璃门内清脆唤道:“林总!”
“呵呵,嗨!”我像是一名被逮现行的偷.窥者,颇为尴尬地推开玻璃门站在门外干笑道,“丰姐!您忙呐?”
“恩,明天《常州晚报》的记者过来做专访,我准备些材料。”龙丰对我笑吟吟地招了招手,“进来坐啊!”
我微微笑着摇头道:“不了,丰姐您忙吧,我先下班了。”尽管内心很想问问她,中午她跟店长说的那起命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见她公务繁忙,还是知趣点先回避吧。
龙丰倒也干脆利落:“恩,那我不送了,明天陪姐姐吃饭!”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挥了挥手便轻轻带上玻璃门向电梯行去。
……
“曾踏过艰辛的每一步
仍然前去,仍然闯不理几高
耳边的风声响
像似歌声鼓舞
努力为要走好我每步
……”
在车载CD徐小凤的《每一步》空灵声乐中,我驾驶着苏DA7788雪铁龙越野车从嘉业国贸地下停车场内窜出,钻入了延陵路拥挤不堪的车流中。
正所谓造化弄人,在拒绝了纽约长老会医院的开颅手术治疗方案回国后,一名叫布卢诺?邦滕皮的法国脑科专家与我取得了联系,给了我一条尚在临床试验中的神经性精神性疾病康复建议:依靠与阿尔法或得尔塔匹配的频率实现共振来修复失常的脑电波!
相比于恐怖的开颅手术,这条不用伤筋动骨的恢复建议我还是乐于接受的。
或许是出于研究目的,邦滕皮给我制定了详细的恢复性治疗方案,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定制一只手表,秒针需比平常手表慢上1.97倍——也就是说,秒针要差不多两秒钟才滴答一下。他说这是为了修复我的得尔塔脑电波频率。
为此,我找Swatch集团专门定制了一只天梭海浪系列的机械表,有事没事便把表盘紧贴住脑门,让极不自然的滴答声潜移默化我的脑电波和脑神经——没有尝试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我只感觉呼吸、心跳、血压,甚至体温都会随着诡异恐怖的滴答声发生变化,在晕眩与恶心中瑟瑟发抖,在焦躁与惶恐中发狂嘶吼……
此外,他还让我经常听节奏舒缓、音律空灵的怀旧音乐,以修复阿尔法脑电波。
然而正是这一整套治疗方案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车内听收音机里的经典老歌《每一步》时,竟然发现自己会迷迷糊糊地陷入混沌状态!这种混沌不是意识出窍的空洞,也不是魂灵附体的迷失,而是如同穿越时空的梦境!而在“梦”醒时分,脑海里的记忆会像溃堤洪水般飞速流失!
所幸的是,我发现失去的记忆能在天梭表的秒针频率和脑电波频率共振下得到恢复!
我不记得自己到底尝试了多少次,呕吐、昏迷了多少回,只知道在最后完全适应《每一步》的旋律节奏、熟练掌控穿越时空技能并顺利恢复记忆后,已经是2037年的情人节了——那一天,我第一次遇见了菲菲,这个让我魂牵梦移的女子……
“行尽了许多的崎岖路
往前去,才能知境界更高
名利似有还无
要想捉捉不到
岁月在我身边笑着逃
……”
我常年居住在富都戴斯酒店,离公司仅两公里的距离,开车却花了我足足20分钟的时间——晚高峰明明已过,为什么今天路上还这么堵?
酒店门童看到我的车子过来,稍稍迟疑了一下,面色不太自然地俯身上前为我拉开车门:“林小姐下班啦!”在酒店住了三年,门童与服务员早就认定了我的女子身份,即便此刻我穿着名贵男装。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忐忑不安地推开旋转门,身着剪裁考究套裙的大堂经理款步迎上前来,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林小姐,您的房间……恐怕……还请您见谅呢!”
我大伤脑筋,皱起眉头盯着高雅动人的女经理不死心地问道:“陈经理,能不能再宽限两天?就两天!”后天就能拿到萝拉的30万了,到时我一次性付它一年的房金。
“林小姐,真是对不起,其实我们也希望您能在贵宾间继续住下去的……”大堂经理稍稍俯了下腰再次表示了歉意,微微摇头道,“但是您要知道,您已经拖欠四个星期的房金了,现在又是酒店旺季,您看……”
“两天,就两天还不行吗?”我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哀求道。大堂里人来人往,女经理的不俗容貌吸引了数十道惊艳的目光。
“林小姐,别为难我了,我会很难做的……”女经理也在苦苦哀求我。
看着她为难的眼神,我知道这事她已经做不了主了,再求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心里一时觉得悲从中来,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点头苦涩道:“算了陈经理,我这就搬走。”
在大堂经理真挚诚恳的“不好意思”声中,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居住了整整三年的贵宾间。
常听收音机里说,喜欢一个人会习惯他的味道;喜欢一条路会习惯它的弯道;喜欢一个频道会习惯它的广告。
或许,我是喜欢一间酒店而习惯了它的香皂。但此刻我被它无情地扫地出门,流落街头了。
雪铁龙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穿梭,看着一对对郎情妾意的俊男靓女偎依着在各式餐馆、商铺门口进进出出,我开始意识到今天是平安夜了,怪不得市区这么拥挤。
菲菲她此刻在做什么?她会想我吗?
行至广化街时我终于踩下了刹车,从兜里掏出手机,当翻出菲菲的号码时,心口一阵鹿撞——尽管之前给她发的数条短信都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但我相信她收到了,只不过她还没打算原谅我——那天,我很不近人情地拒绝了她提出的条件!
“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短信虽然只有短短十五个字,却包涵了我满腔的思念和深情,也带走了我全身的勇气和期盼。
我好像一名早已猜到判决结果、却在等候终审判决的囚犯,静静地坐在车内等待短信回复。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心里越来越酸,越来越苦,我知道菲菲是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了——因为今天是平安夜。
“呵呵~~”我发出一声异常凄凉晦涩的苦笑,双臂伏在方向盘上,麻木地望着前方“绿岛咖啡”——当初第一次跟菲菲约会就是在这家茶馆,如今茶馆依旧,人已无踪。
突然我的心里一动,似乎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赶紧凝聚目光搜索一番,才发现原来在茶馆斜对面马路边上,一辆黑色奔驰车内坐着两个人!
准确地讲应该是两个男人——尽管车膜颜色很深,夜色又沉,但我依然能看得很清楚,车后座的是邱依依的父亲邱冬,车前座驾驶位上的是一位大概60岁的陌生老人,脸相粗犷,眼神威严,显得很有气势。
此时两人正躲在车窗后对着茶馆内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好奇地顺着他们的目光往茶馆里瞧去,却因角度不对看不出什么名堂,便索性下车来径直走到奔驰车前叩了叩车窗:“喂,我说大叔啊,偷.窥美女呐?”
邱冬显然被我吓了一跳,惊惶失措地隔着玻璃指手画脚一番,示意我赶紧上车来。
驾驶位上的威严老头也适时解开车门锁,让我从后门上车。
我笑眯眯地钻入宽敞的奔驰车内,轻轻地呵着双手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啥呢?鬼鬼祟祟的!”
威严老头扭转头对我一瞪眼:“啥鬼鬼祟祟的?!你小子别乱嚼舌头啊!”
“切!”我潇洒地朝他一摆手,挨着邱冬的身子凑过头朝茶馆内一看,顿时哑然失笑,“哟~~这不是依依嘛!小丫头谈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