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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躺在床上发干愣的时候,外面走道里传来一阵皮鞋脚步声,一直持续到16号牢房前才停了下来:“9101,出列!”
牢房门打开,我两眼懒懒一瞄,发现外面站着倪海琳和曹翼。
我闷声下床,耷拉着脑袋走出牢房束手而立。
曹翼上前来给我上了手铐,手掌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拍:“走吧!”
我也不问她们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只是低头跟着向前走出监舱大楼,顺着草坪小径向监区围墙铁门处行去。
倪海琳跟我并肩而行:“怎么了垂头丧气的,昨天不是生龙活虎的嘛!”
我轻轻摇了摇头,无奈苦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就是昨天那场生龙活虎的表现,我得罪了监狱长的姘头茉莉,或许就此彻底断送了我的减刑资格——以后就等着他们给我穿小鞋吧!
“喂!”倪海琳拿胳膊轻轻碰了我一下,“记恨我呐?”
我叹了口气说道:“倪警官,我哪敢啊?”
“呵呵,”倪海琳斜着眼睛轻轻一笑,“以后乖一点,就可以省我两颗子弹了!”
她怎么突然对我态度友好了?难道我在篮球场上帮二监舱战胜了一监舱,她也觉得脸上有光彩了?
狱警和囚犯居然也能一荣俱荣,真是匪夷所思!
我默默地走到监区铁门后,站定,门开,心里竟然莫名一喜——门外站着的赫然是柴少妍和缪芊芊!
走出监区,听着身后铁门关闭,我咧开嘴来一笑:“柴警官!新年好!”
但让我感到没趣的是,柴少妍只是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哼都没哼一声就转过身向监狱大楼方向走去,缪芊芊则伸出猪蹄子抓住我的胳膊冷声喝道:“走!”
我黑着脸问道:“去哪儿啊?”
缪芊芊将猪鼻孔一仰:“医务室,身体复查!”
……
医务室内还是只有谈丰华一人,看来李芙珍趁着春节假期拼命消极怠工了——反正拼死拼活也升不了职,还不如安安稳稳等退休算了。
我躺在病床上任由谈丰华贴着听诊器在囚衣内移来移去、握着空心拳在胸腹间敲来敲去,心想只要你丫的别给我亮出剪刀来,随便你怎么折腾吧!
“柴监,犯人身体状况恢复良好!”
“恩,麻烦谈医生了!”
“不客气,这是我粪内之屎!柴监那没屎的话我就先出去了!”谈丰华收拾了下医疗器具,隐蔽地朝我挑了下眉毛,摆着白大褂出去了。
柴少妍轻轻侧了侧下巴对缪芊芊说道:“芊芊你先出去,我跟9101单独聊两句。”
“是,头儿!”缪芊芊虽然长得猪头猪脑的,但心思还算机巧,走到病房外面还将玻璃门给带上了。
“9101,你在晚会上又打人了?!”柴少妍冷冷的语气里满是责怪之意!
不知怎么搞的,我在她面前竟然丝毫没有撒谎的念头,遂老老实实地将晚会上主持人影文和安吉拉的裙带小伎俩说了出来,轻叹一声道:“柴警官,我这么做纯属无奈之举呀!你又不肯给我搞牙刷!”
柴少妍肃容道:“9101!你才进来几天就连续滋事生非,是不是想蹲禁闭室呐?!”
我知道她是外冷内热,便谄着脸嘿嘿笑道:“蹲不蹲禁闭还不是柴警官你说了算呐?诶,以后还请柴警官高抬贵手哦!”
没想到柴少妍顿时俏脸色变,指着食指厉声喝道:“9101!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玩过了火、已经忘记自己的囚犯本色和对方的狱警身份了!惴惴不安地望着满面狂怒的柴少妍,我似乎看到了几天前倪海琳的影子——严词厉色、凶暴残戾、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唉,自己终究是囚犯,哪能跟狱警油嘴滑舌地玩小暧昧呢?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我不敢看柴少妍的冷面孔,只扭头看了眼床棱上的手铐,心里竟然巴不得想早点回到牢房去。
“以后说话注意点,对人对己都没坏处!”柴少妍板着脸掏出钥匙走过来替我解开手铐,重新将我两手铐了起来,看了我一会儿又说道,“刚才我说话有些过火,你别往心里去。”
我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地往病房外走去……
……
围墙外夕阳西下,血染彩霞,我抬头望着天空,机械地迈着脚步随队伍走进了食堂,闻着里面那一成不变的饭菜气味,生不出半分食欲来……
晚饭后,莫玲提醒我准备洗澡物事——今天是周六,浴室开放了。
监狱的浴室在食堂底楼,一监舱和二监舱是隔开的,但更衣室是公共的。
更衣室内并无柜子,只有两条长木椅靠墙延伸至墙头墙尾,墙上吸附了几十只感应式塑料外壳吹风机。更衣室的最深处有左右两道门,左门进去是一监舱浴室,右门里面是二监舱浴室——听莫玲讲,浴室热水是由食堂蒸汽烧的,储水有限,一开始两个监舱经常互相指责对方无节制地挥霍热水而导致己方洗到最后只能洗冷水澡,因此到后来监狱就将两个监舱的供热储水给单独分了开来,才让大家不用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地洗澡了。
失忆以来第一次进公共浴室,而且周围全是不男不女的人妖货色,我还真不好意思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迟疑着除去了上衣,却听木椅对面爆出一阵哄笑来,抬头望去,只见一监舱那帮光屁股人妖正指着我的胸肌嘻嘻喳喳乱嘲笑:“哈!不是吧?怎么整成这副鸟样啊?这不成胸肌了吗?啧、啧、啧,不是正规医院隆的吧?肯定是小黑诊所整出来的撒!诶,小妹妹,你这里面垫的是啥子假体哟?不是硅胶吧?都变形了,哦——嘎嘎喳喳——”
连茉莉也甩了甩那根尺寸与我不相上下的胯下之物,露出了一脸的讥讽之色。
算了算了,就让他们笑话去吧!我都懒得看他们一个个笑得胸前硬硅胶乱颤、胯间小唧吧乱抖,背转了身体三下两下扒下裤子、把毛巾系挡在胯前,正要闷着头向右侧门内走去,却被莫玲一把拉住了胳膊:“诶幽姐等等撒,藏绫姐在里面呐!”
“恩?”我不解地扭头一看,发现二监舱的人妖们都脱得光光的,但都老老实实地坐在木椅上,没人进浴室去!
“你刚来,还不知道!”莫玲将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每次洗澡的时候,藏绫姐都喜欢一个人洗!一开始他都是等姐妹们洗完了才进去洗的;后来姐妹们都自觉了,让他先洗,洗完了大家再进去——否则一不小心把热水用完了就不好了。”
“哦,还有这规矩呐!”我垂下眼皮扫了扫众妖胯间之物,发现一个个小布丁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论起疲软状态下的体积来,估计只有我的四分之一!不过他们的乳型还是可圈可点的,除了少数几妖显示出原装天生的肥软下垂外,大多还是挺拔丰满、傲然耸立的,一看就是正规医院填充的高档硅胶。
仔细留意了下,我发现大多数人妖身上都有纹身,纹身以花朵居多,也有各式图案和文字;所纹部位也大同小异——肩背处最多,其次是后腰上,只有极少数是纹在乳.房上的。
“恩,”莫玲轻轻蹭着肋骨间的污垢说道,“其实也不能算规矩,藏绫姐也没明说过,但姐妹们心里都有数。”
联想起藏绫那比女人还女人的高雅气质和动人风韵,我好奇心起,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他的……那个……就是那个!”
“咿~~~~”莫玲一脸恶心皱眉,凑到我耳根处小声嗔怪道,“幽姐!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心姐妹们说闲话呐!真是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你又来了!这都能引来闲话啊?”
莫玲白了我一眼:“大家身体不都一样嘛!干什么要看人家的?又不是心理变态!”
呵,这也算变态啊?我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不死心道:“那、你到底见没见过啊?”
“没有啦!”莫玲似乎实在是受不了我了,推着我的胳膊厌恶道,“问董苏姐去,他应该见过!”
我当然不会问董苏这种事情,要问也得问“正事”!
我和善微笑着挤坐到董苏身边,指着他那干瘦如枯柴的手腕赞道:“董苏姐,你的胳膊真是纤细匀称,要是戴只手表就更加好看了!”
董苏笑道:“年轻时候戴过的,呵呵,已经二十年没戴手表咯!”
我有意识地诱导道:“董苏姐,你年轻时候肯定有很多块手表吧?”现在我当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22年前”文昌胡同里那场遭遇战肯定埋藏在他脑海记忆最深处,即便是陈重那样的绝顶高手也是在临死前一刻回光返照时才能记起来,像董苏这样苟延残喘的“老妪”,少说也得反复开导启发个三、五十次才或许管用!
董苏眯起眼睛来稍作回忆,“恩”了一声缓缓点头:“年轻时候爱漂亮,手表戴个俩月就换新的了,最后一块表我还记得呢,是块天梭,很漂亮的!”
“什么?!!!!”我心里怦的剧跳了一下,失声惊叫道,“天梭?!!”
最后一块表是天梭!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记起来了?难道他的大脑结构跟普通人不一样?还是此天梭非彼天梭?
“呵呵呵呵,是啊,天梭!”董苏并未注意到我的惊骇神情,自顾自回忆着说道,“这块表跟了我差不多两年呢!”
两年?!22年前胡同遭遇战,20年前入狱,不正好是两年吗!
我只觉得心如鹿撞、脑血汹涌,强自按捺住浑身的兴奋神经和细胞,尽量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来问道:“那现在这块手表呢?”
“唔……”董苏思索了一番说道,“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好象在监狱档案保管室的吧,对,应该是在档案室!”
什么?!天梭表就在监狱里?我内心顿时掀起了滔天狂浪——他不会记错了吧?这怎么可能呢?